这有点像狗狗歪着头打量你。
难怪大家都要养点什么在家里。
贺不疑得寸进尺道:“要不也给我抱一下”说不定抱一下会更软。
冯又又:“不要!”
“天马写的两个月吧”贺不疑回想了一下,“那下个月就可以抱了”
冯又又一下子变得很慌,他干嘛啊
科学吗天马的计划真的科学吗是不是太快了!
她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面色变幻不断,好像打翻了调料盘。
贺不疑看在眼里。
哈哈,冯又又真好玩。
那种陈旧厚重的心情被淡淡的扫开了,十年前的书本已然关上。他松开了冯又又,起身去吧台,把酒杯拿过来。
坐回沙发边的地毯上,他一手握着酒杯,另一手再次抓起冯又又的手,这次是把玩揉捏,像小朋友对新得到的玩具爱不释手。
贺不疑想听他的新玩具说话、发出点热闹的声音,用幼师语气问道:“今天和多少人说了话,算了没有”
冯又又:“干嘛。”
贺不疑睨着她:“你知道我心情不好,还不配合我聊天光聊家人群,你家里人又不会从手机里跑出来。”
情感绑架屡试不爽,冯又又忍气吞声,掰着手指头算。
……真的是很多,一开始磕巴,后来把几句商业辞令说顺嘴了,变的容易起来。
这件事情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难熬。
是因为贺不疑在吧,她知道他会帮忙,她不会说错话。
好像第一次学脚踏车,自己骑的话总是没办法跑起来,但爸爸跟在后面,扶住了座椅,就没有那么害怕摔倒了。
等他放手的时候,自己不知不觉也就学会了骑车。
但是。
唉。
为什么要骑车啊,不出门不就好了。
好像看见她脑内活动了,贺不疑轻弹她脑门:“不是要去双胞胎的满月宴吗你今天不练,到那天当哑巴”
冯又又被说服。
……
细碎说话声让空荡的屋子变得有了生气。
橙黄色的灯一直亮着,照着两个人。
他们还说了很多别的话,说到后半夜,贺不疑没有再给自己倒酒,保持在微醺的放松状态里。
贺不疑没有倾吐对母亲的思念,因为觉得矫情。其实与冯又又认识有几年了,他也从来没说过家里的破事。
当然,也没有刻意避讳,比如说,今晚冯又又看见了,那就让她看见,总之不是别人。
不谈心事,他只和冯又又随便说说话,拍卖会的见闻、同行的坏话之类的。
那些交谈漫无目的,毫无效率,但给人的感觉,像是背着行囊走了很久,走进一个茶铺,喝了一杯淡茶。
旅途的辛劳被清空了。
冯又又已经完全打开话匣子,嘀嘀咕咕的抱怨这个那个。
贺不疑神游,垂眸看着她。
她说话时脸颊微微鼓起来,鬓边有些棕色的、细小的绒毛。
不由自主,他笑了一下。
-
拍卖会结束后三天内,拍品完成交割,亚兰之泪被运至银行,贺不疑本人到场,亲自观看交接。
那套亚兰之泪被保养的很好,在寒冷的白炽灯下,依旧闪耀着光彩。
在这个保管室里,还有其他的珠宝首饰,隔着玻璃,能看见她们清冷的躺着,美丽而隔绝人世,实在有点可惜。
贺不疑看了一圈,在一个柜子前站定。
从银行出来,贺不疑手边多了一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条比较低调的粉钻项链,适合日常穿戴。
光从外表,你很难知道她的价值多么高昂。
他也不打算让冯又又觉得很贵。
怎么说呢,尽管他和冯又又不是他妈妈期望中的那种认真的关系,但是他觉得,他妈妈肯定会想要给她一些像样的见面礼。
贺不疑回办公楼便把项链给冯又又,周遭散落着三两同事,贺不疑随手把盒子递给冯又又,全然没有那种赠送昂贵古董珠宝的气势和氛围。
所以冯又又也没有察觉出什么,毫无负担的收下了。
“别丢了,”贺不疑叮嘱了一句,“也别送人。”
拿她当什么人了,冯又又哼哼着不理他。
当天中雅拍卖的主办方还派人送资料册过来,册子载着慈善项目,有十来个,那边的意思是,问贺不疑是否有倾向的项目、或者分配比例。
贺不疑翻到,里面有个名叫“Be you”的特殊学校项目,针对特殊儿童进行教育收容以及社会化康复,在东亚数个国家中,已有十来处校址。该项目刚在中华地区兴建了校舍,中译名叫‘庇佑’。
贺不疑点了这项,交给秘书,让其去衔接。而他自己,打开新收到的上市资料,开始细看。
经过一长段时间的努力工作,证监会聆讯函答复已经通过,做市商正在申请交易号,如果用游戏来打比方,赴美?IPO的进度条已经推到了百分之九十。
进度确实快到不可思议,中间很大一个原因,是独角兽的公司结构比较清晰,贺不疑商科出身,对控制权问题早有考虑,在搭建离岸架构时,基本没有遇到需要协商乃至角力的时候,很迅速的就通过了方案。
根据方案,他和冯又又两个人对公司有绝对的控制权,并且任何一个人的退出,都不会影响权力运作。
当初这样搭建,考虑的并不是冯又又会走,而是他自己。
这点他没有和别人说过。
一方面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回到贺家去继承家业,但另一方面,他也抽离角色,为独角兽做好了“万一”的准备。
到了下班时间,冯又又探头进来,问他是否要走,这几天他们都是一起上下班的。
贺不疑揉了揉眉心,让司机送她先走了。
他自己看到晚上八点多,独自从地库把车开出来。
城市已经点上了灯火,车流也很拥挤,贺不疑并不心急,随着车流,慢慢的开了出去。
他在一个小时之后到近郊半山,路边的花卉已然枯萎大半,有工人正在逐盆更换,保证明早主人出行时,看见的是繁花灿烂。贺不疑到这里反而开得快,一脚油门,上了山顶。
他来前没打招呼,贺新城刚睡下,听到通报,匆匆披衣而起,走下楼梯。
贺不疑颔首,当做打招呼,抛了抛手中U盘:“去书房吧,谈谈。”
贺新城看到几分电子文档,是岑笒遗嘱的扫描版以及新拟的律师函,看落款是昨天。
他本身身体就不好,去年做了手术以后用药养着,人老了很多,在夜晚灯光的照耀下,完全是个虚弱的老人,而不是叱咤风云的贺董事长。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贺不疑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律师函称,根据岑笒的公证遗嘱,如若丈夫再娶,那她的全部财产都由儿子继承。
岑笒和贺新城是二十几年的夫妻,婚内财产很多,尤其是有一些涉及公司的财物,要真的分割起来,贺氏集团会被搅得不得安宁。
贺新城头痛欲裂,扶着额头:“集团迟早是你的……”
他拍铃叫管家送药进来。
进来的是徐思澜,披着睡袍,愁容满面、楚楚可怜。
贺不疑冷眼,忽扯了扯嘴角,风度翩翩道:“亲情建议,离婚的话,不就没这事了吗”
徐思澜面色大变。
第34章
贺新城吃了药以后,靠在椅子上,双目紧闭,一直没有说话,看不出他对这个建议怎么想的。
徐思澜反应大,气的脸都黑了。
“你——”
“思澜,贺新城声音苍老沙哑,打断她,“你去睡吧,不用等我。”
徐思澜不肯,贺新城拍拍她的手,做了个去吧的手势。
徐思澜最终是走了,留下父子两个人。
贺新城动作缓慢,拉开抽屉,通过指纹解锁一个保险箱,从中拿出些文件和证件来。
他递给贺不疑:“看看。”
贺不疑没有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你还上小学的时候,每到寒暑假,你都跟着我去集团,我在开会,你在旁边写作业,集团的员工,每一个都看着你长大,有些元老,对你的感情比对我更深。”
贺不疑小小一个,坐在椅子上,双腿悬空,腰杆子却挺得笔直,他认真听会,好像他听得懂似的。
因为他是独子,大家认定他会接管集团,所以并没有人轻视他。会有人认真和他讲解,听他的看法,采取他提的意见。
那些意见落地生长,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厂房、船只、航线。
“集团我会留给你,也只会留给你,思澜带来的那些人,我都会清出去。你可以把在独角兽培养的人带进来,放到那些重要岗位上。”
“没必要。”
贺新城凝视着他。
片刻,轻声说:“的确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