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的花花世界,他……他又来迁就她干嘛呢
她不生气,谁因为不知道的事情生气。
她是……知道了。
完全,完全的知道了。
通过那来往的数封邮件。
也许有人在这个时候还可以控制住自己,但她不行,看见邮件弹窗的第一秒钟,她已经没有办法挪开眼睛。
贺不疑和宁长舒之间长达数月的信件往来,将有关于她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他记录她的每时每刻,分析她的一举一动。
不仅详细,还很唠叨。
她感到难堪,几乎想找个洞钻进去。
怎么会自大到认为他喜欢他,怎么会主动提出要在一起,还认为是一种“成全”。
还有该死的贺不疑,骗她很好玩吗看她自恋的样子、看她窘窘的在人群里冒烟很好玩吗她心中冒出这种生气的想法。
可其实,她也清楚,这不好玩。
在巨大的工作压力之外,做她的二十四小时陪护并不好玩,阅读学习宁长舒给出的心理学书单并不好玩,那些东西枯燥乏味、不讲人话,在暗处观察她、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分析下来,反复回想,这样消耗心力的事情,也并不好玩。
她不是绚烂美丽的花花世界,她这里是一潭常年不干的积水、是动辄垮塌的残垣断墙。
她的焦虑抑郁积而不发、黑色的横线双瞳藏在起伏的线条后,阴仄仄的等待着时机。
她花了二十几年,尚不能与自己好好相处,但他却偏要来,瞒着她、蒙着面,带着一张旧地图,这样闯了进来。
他的自作主张、他是顺水推舟,让她觉得窘,觉得难堪,脚趾快把鞋子扣出洞来。
但是她……她一点都不觉得讨厌。
为什么呢,一点讨厌的心都生不起来。
冯又又将脸埋在手掌中,掌心渐渐湿润。
……
过了很久,她的手机铃声叮叮当当的响起,对方执着的非要把她从她的世界里拉出来。
是周佳佳,声音比平时高八个度:“快点看,我给你发的链接!”
冯又又揉了揉眼睛,用袖子擦掉湿漉漉的痕迹,迷茫的点开聊天框去看。
是……一封律师函
以贺不疑本人身份,委托律师事务所,迅速拟出一份律师函,律师函中白纸黑字的道明“盯胸照”的原委,同席的人也出来澄清,说明确无其事。
律师函中致告无事生非的营销号,请他们不要再制造并不存在的谣言,他与女友感情稳定,两人之间容不下其他,也请公众将目光从他私生活移开,尊重他的个人隐私。
律师函由独角兽的官博发出,再经贺不疑账号转发,他自己也加了一段话:
相识三载余,从无人知晓走到人声鼎沸,无论低谷与山巅,我的身边,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个她。
人生际遇殊难料,今后或许还会面对许多艰难困苦,不到最后,不知输赢。
但有她与我同舟,纵然路遥浪急,我心安矣。
“”冯又又愣愣的捧着手机。
眼前仿佛出现了贺不疑的脸,他俯身向她,抚摸她的脸颊,一字一句的与她说这些话,再将她抱紧。
这是他会说的话、会做的事。
当她迟疑,他会给出万分的肯定;当她退缩,他会奔向她。
他是这样的人。
他是太阳一样的人。
独角兽的官网进行了更新,原本简洁的灰白两色变为温馨淡雅的鹅黄色,点进去后,会弹出一个动画。
是一个岩石累成的洞穴,洞口有一只毛茸茸但很威风的狮子,狮子的大尾巴扫啊扫,时不时的,有一颗小蘑菇会从洞里冒出头来。
狮子恪尽职守,一直蹲在原处,不知道是蹲守蘑菇,还是为她抵御外敌。
他知道。
他知道她会把自己想象成蘑菇,蘑菇是不会疼痛的植物,蘑菇是长在暗处的植物,不和任何人交流,自己生出孢子,菌丝在地底蔓延。
在动画中捕捉到小蘑菇进行点击,便会出现一张张简笔图片。
有两个人坐在屋顶看星星、分一碗泡面、一起看雪、一起看雨,苦大仇深的盯着同一台电脑……
“冯又又,你是不是傻,这种观测条件下裸眼是看不到天马座流星的。”
“什么朋友,你小学生吗,我是你老板,朋友有一堆,老板只有一个懂不懂。”
“人有什么好怕的又不会咬你,喂,你跑哪儿去。”
冬雾独家
“冯又又,我这里有一碗是豪华加蛋老坛酸菜,一碗是爆辣牛肉面,你猜中哪个吃哪个。”
“一条破链子,用了优惠券没几个钱,别问了,生日还过不过了。”
“以后我们会有钱的,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等去纳斯达克,我让你来按键,我站你旁边。”
“这封辞职信我就当没看见,你出去吧。”
“”
屏幕黑了,照出她稀里哗啦的一张脸。
又亮起,贺不疑的名字霸道的突显出来。
接通电话,只有呼吸声,谁也不说话。
“冯又又,”他终于叫她名字,清晰、认真,“看到了吗”
“……嗯。”
她嗡声,极力掩饰,但鼻音泄露了此时的状态。
“为什么哭,讨厌我这样做吗什么都不和你商量,自作主张、公之于众。”
“我那么霸道、专制,不给你一点拒绝的可能、一点反悔的机会,我让你陷进是与否的抉择境地,不留下躲避的空间。”
“我这样,你是讨厌,”贺不疑问,“还是,喜欢”
冯又又抓着电话,手指攥紧,因为太用力,指尖泛白。
他再问了一遍:“是讨厌,还是喜欢”
就事论事当然是很讨厌的,这比在女生宿舍楼下唱歌送花还要夸张,可是……可是……
冯又又说不出来。
贺不疑说:“回答不出来的话,你问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对你是讨厌,还是喜欢。”
冯又又微愣。
“当然是喜欢他自问自答。
砰。
砰砰砰。
心脏跳动的太快,几乎有踩在悬崖上的错觉。
冯又又揪住胸口,整个人都发烫:“你喜欢……我”
“是。宝宝,我想见你,”贺不疑说,“可以吗”
冯又又的心很乱,汹涌的潮水将她卷起来,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的身体比她的脑子管用,先说:“好。”
贺不疑立即推开车门,阔步走出去。
气温回暖,风卷起他的衣角,他走的那样快,他迫不及待。
冯又又坐在原地,过了会儿,穿上鞋子,跑去阳台。
风吹不散热度,她的脸上布满红晕。
她望着路灯、望着小道,心忐忑不已,充满期待。
她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么想要见到他。
她的躲避,是一种退缩和拖延。
她害怕听见不想听的答案,她不想要再回到以前。
她想要更多。
“贺总!”
助理举着手机狂奔,两条腿抡的飞快,几乎用尽毕生力气。
他牵绊住贺不疑的脚步,追到了贺不疑身边。
“您、您家里的消息,”助理气喘吁吁,“很急、很急。”
贺不疑皱眉,目光从他脸上挪开,落在电话上。
他接了过来。
他表情急剧变化。
手机滑落在地,屏幕因碎石子裂出一片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