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知道她要走,连着几天都没有回梨园,他很忙,之前推掉的局,要用更多的局去换。他甚至觉得自己比刚刚创业时还累,他从不躲酒,旁人说他拼命,他笑笑从不反驳。只有他知道,他在麻醉自己。
这天他喝的有点醉,阿天直接送他回了梨园,他看到衣柜里的衣服,那些他送给她的,她竟一件都没带走。
那一刻,陈宇才有了她已经离开的实感。他仔细打量着四周,一些她喜欢的小摆件,还摆放在原位。她倒是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抹得干净。
他看到桌子上的卡,突然明白自己真的失去她了,他们之间再次划上了泾渭分明的线。
他突然觉得胃疼,蹲下去才得以缓解。酒劲往上反,他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到最后吐出的都是胆汁水。
镜子里的男人狼狈不堪,任谁看到估计都会嫌恶,他突然手撑在水池上,肩膀轻微的颤抖着。他头垂着,眼睛渐渐模糊,透明的眼泪与水一起留下,让人辨不分明。
有人知道他们闹掰后,去问原因。可两人都保持缄默,什么也问不出。最后大家都默认,是陈宇玩够了,何必找个帮不上自己的女人。
他们过上了没有对方之前的日子,温絮变得话很少,时不时就爱发呆。阿天再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陈宇就像之前从未出现过那样,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她还是会时不时关心他的新闻,可是能够知道的凤毛麟角。
陈宇那边已经抓到奸细,而这已经不是最大的问题,他急需要新的技术。他突然想起之前,陈适中与他提过的新能源技术,而目前这项技术还不成熟,他不介意做前几个吃上螃蟹的人。
临近过年,冬天的气氛更加浓重,温絮提交的辞职报告已经批了。她想,短时间内她不会再来北城了。
葛鑫倒是来找过温絮一次,旁敲侧击的问他们为何分开,温絮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他最近还好吗?”
“既然关心,怎么不自己去见?”见温絮不说话,他也不想强迫她。“就还那样,不过最近我们也不怎么喊得出来他,听说他打算重头开始。”
“重头开始?”温絮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你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吧。”葛鑫把他俩的感情看在眼里,心里还是愿意看他们好的。
“算了,我过段时间要回南城了。”温絮说的没有什么波澜。
“还会回来吗?”葛鑫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要回去了,恐怕她与陈宇之间的缘分是真的散了。
“可能近期不会了。”
“温絮,陈宇对你不好吗?”葛鑫突然有点替陈宇不平。
“他对我很好,所以我不能理所当然接受他的好。你也看过那篇报导吧,你怎么想?”
确实葛鑫第一次看到时,还怀疑过温絮接近陈宇的用心。但看陈宇没说什么,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但旁人说的那是个难听。
见葛鑫不说话,温絮也猜到他在想什么,“看吧,连你都会那么想。即使不是故意,可我还是让他成为了很多人的谈资。而且他现在焦头烂额,还要为我分神。葛总,我不想他因为我变得平庸。我…很无力。”
葛鑫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感情的事情,旁人恐怕无法感同身受。但连他竟然都觉得,也许分开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办法。
“好吧,刚刚是我语气不好,那希望你一切都好。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提。”葛鑫觉得温絮是个挺好的女孩,现在又觉得很多事,她倒是比别人还看得明白。
“好,谢谢你。”
温絮走的时候,没有和太多人说,只告诉了崔丽。她们约了个咖啡馆,有段时间不见,崔丽觉得温絮都清瘦不少。
“怎么瘦了这么多?”崔丽握住她的手,语气里有点心疼。她早就听说过温絮和陈宇的事,可每次问,温絮都说过去了。
“正好,减肥。”
“还是陈宇把你养得更好些,那时候至少脸上还是肉嘟嘟的…”说完崔丽才意识到,说错话了。“对不起啊。”
“哎呀,他又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人,而且他确实将我养的很好。搞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了。”温絮说这句话有些哽咽。
她这些天在所有人面前装的若无其事,连同别人提到陈宇,她也能保持面上和平。可今天在崔丽面前,她是装不下去了。
温絮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吧嗒吧嗒”的,止不住。崔丽看她这样,也难受,揽住她,“好了好了,不哭了。”
她俯在崔丽肩上,抽泣声不断,“我真的不想分手啊,我好想他啊…”崔丽拍拍她的后背,缓解她的情绪,“那你们还能复合吗?”很傻的一个问题。
温絮摇摇头,说不知道,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我多希望我能帮上他,可我…好像什么也做不到。然后把自己的生活,也过得一塌糊涂。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啊?”温絮的笑里带着自嘲。
“没有,你很勇敢。何必要拖到两个人因为不同频而互相埋怨,不如成全对方,也成全自己。”崔丽见过那种互相怨恨,又无法解脱的爱情,所以她觉得及时抽离,亦是体面。
“好了,不说了。都过去了,我们总要好好生活。”温絮抹了抹眼泪,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吧,把东西收拾下。然后就准备回家过年了。”
“我去送送你吧。”
“不用啦,我最讨厌分别了。等我回家后给你消息。”
“好吧,那你在家要一切都好。”
“你也是呀。”
她们一起在北城打拼多年,如今温絮要走,崔丽自然是难受的,可依旧尊重她的选择。
“对了,我之前在一个聚会上看到了那个男人。”温絮指的是陆明清。
崔丽点点头,她之前听陆明清提起过。
“你知道他的…”温絮不知道怎么开口。
崔丽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知道的,一早就知道了。”
“那就好,我还怕你受到伤害。”
“不会,我有分寸。”崔丽淡淡的说,一双眉眼没有什么的感情。
温絮突然觉得在北城这么多年,竟然真正交心的,寥寥无几。最后恐怕连分别都淡到没有痕迹。
温絮离开公司那天,有人提议说弄个送别聚会,她真是怕了这些,自然拒绝,说有时间一起吃饭。但大家都知道,这个时间怕只是个托词。
接下来,她就开始收拾东西。在北城几年,东西自是不少,很多东西她都决定不要了。收着收着,她想扔的东西,竟有两个箱子。
这是一个回溯过往的过程,这里很多东西,还有陈宇的痕迹。她突然累了,也不管身上脏不脏,直接倒在床上。她用被子捂着脸,呜咽声越来越大,直到哭够了,她才爬起来继续收拾。这种情况,已经维持了有一段时间,她渐渐觉得习惯。
小时候,她骑自行车,摔到腿,憋着不哭。温华新就逗她,直到让她的眼泪流出来,“没事的,哭出来就好了。”
没事的,很多事,哭出来就好了。
今天陈宇难得来了场子,大家都知道他心情不好,给他点了酒。问要不要来个女人陪,他摆摆手。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女人在他们眼里就是消遣的对象,所以他们并不在意,陈宇和温絮的故事。毕竟,见得太多,还不如多喝几杯。
倒是葛鑫给他把酒倒满,“现在什么打算?”
陈宇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看不清此刻的模样,“过几天宣布破产。”
“你疯了,这么多年了。”
“有了新目标,现在问风资金链切断了,再犹豫下去,没有结果。”陈宇说的轻飘飘,让人瞧不真切他到底在不在意。
“需要帮忙吗?”
“不用,很多东西已经打通了。还得感谢我爸提醒,看来终究我还是离不开陈家。”他一句话说的无奈,似认命,衬的这些年像个笑话。
“我们这些,哪个不靠着家里。”葛鑫瞧着这声色犬马的场景,早已经内心没有波澜,这就是他们从小生长的环境。
“我前几天见到温絮了。她要回南城了。”想了想,葛鑫还是决定告诉他。
“嗯,知道。”陈宇淡淡的,拿起酒杯,并没有意外。
“不打算拦着她吗?或许…”
“没意义。”陈宇低垂着眼眸。
良久,他再次端起酒杯。
“她做她想做的就好,剩下的路...我会朝着她走。”
第34章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葛鑫有点不明白。而陈宇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将面前的酒一杯杯喝下。
“行了,别喝了,都喝多少了。”葛鑫觉得他比以前更加清寂了,寡言的很。
陈宇也觉得没意思了,放下了酒杯。“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
葛鑫摇摇头,“具体时间没有说,估计就是这么几天吧。你要去送?”
陈宇摇摇头,再见到,他知道,他不会放她走。
“我帮你留意下?”
“不用。我先走了。”说完陈宇直接起身,也没有和旁人打招呼。好似他并没有来过那样,场子没有因为他而发生什么变化。
他走的后门,直接通巷子。北城的冬季,已经到了最冷的时候,路上的行人,都着急赶路,不愿意在路上多待。他忽然想起来,温絮最怕冷,冬天里手脚都很凉。他很想找她,可又没了立场。
他直接叫了个车,来到她楼下。现在确实不是个坐在外面的好时候,凉风贯穿身体,指尖那点腥火,在风中显得微弱,随时都要灭掉。
他的酒意已经吹散,甚至有点喜欢这样的凉风,让他清醒过来。他闭着眼,再睁开,竟然看见了温絮,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睡衣,手中拿着垃圾。
这一幕,似曾相识。
温絮出门便觉得那个身影眼熟,走近才发现,真的是陈宇。这样出尘的人,她见过的没有几个。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再次不知道是退是近。
陈宇倒是直接站了起来,走向她,一句话没说,接过了她手中的垃圾袋。“进去吧,外面凉。”
她再次感受到胸腔轰鸣。
她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原地,等他。
等他回来时,看见她还站在那边,陈宇眉头皱了皱,“不怕冷?”
温絮摇摇头,“你怎么在这边啊。”
“路过。”
他们突然没有话说了,很多话再说,已经不合时宜了。
“那我上去了。”
陈宇点点头,“什么时候走?”他还是想知道。
“可能后天吧。”
陈宇突然将外套脱下,套在她身上,像以前那样自然。外套上的烟酒味已经被冲淡,只留下他身上的浅浅檀香味。
“我马上就上去了,外套你还是自己穿着吧,太冷了。”温絮想将外套还给他,陈宇突然将大衣领口拉紧,连带着她,也跟着一踉跄,撞到了他的胸口,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回去打算干什么?”他说话时胸腔发出震动,温絮还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
她挣扎了一下,他抓的更紧。那些凉风被他挡着,温絮瞬间感觉不冷了。“就想先去那家传媒公司看看,然后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开店。”温絮说话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