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言初终于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徐修然带着怒意的声音:“你跑去巴黎了?”
“嗯。”
徐修然得到肯定的答案,顿时怒不可遏,质问道:“你疯了吗?我说了今天自由活动你也只能在戛纳或者尼斯活动,你给我跑去巴黎?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去找她了?”
“是。”
“你知不知道你是来工作的,是来录节目的!你要是被拍到怎么办?”徐修然顿时气笑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对家想搞寰影,想搞我们?但凡你在一个小公司,信不信那些资本分分钟玩儿死你?你拿什么跟人家斗?”
言初垂下眸,只能无力又说声:“抱歉。”
徐修然听到他低落的声音,忽地皱眉,“你怎么了?怎么听上去这么失落?”
言初闭了闭眼,藏下眼底悲伤的神色,“没什么,对不起哥。让你担心了,我现在就回去。”
“现在都什么时间了,开车回戛纳要多久?你是打算一夜不睡了是吗?明早还要和导演组一起开会。”
言初又说:“没事,我可以的。”
徐修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说什么言初都轻飘飘的,像是棉花糖一样,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最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言初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寰影不缺艺人,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你要是上升期给我谈恋爱,你试试吧。”
……
洛施走了几分钟,看到坐在长椅上的言初。
“言初!”
听到熟悉的声音,言初愣了一下,随即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黯然的眼神里重新一点点燃起了光亮。
洛施似是小跑而来,呼吸急促地站在他面前停下,连忙愧疚地看向他说:“言初,对不起!”
言初没想到她会追上来,连忙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看到她有一缕头发贴在她的脸颊,下意识伸手想要替她整理却又硬生生克制住。
言初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在身后,笑容有些勉强:“怎么了,突然和我说对不起。是我应该和你说对不起,明明说好陪你一起吃蛋糕的。”
洛施问:“你要回戛纳了吗?”
“嗯。”言初点了点头,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马上就要开始录第一期节目了,后面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没关系……过年回国我们也能见面。”洛施安慰道,想了想却又补充了一句,“像以前一样两家人一起。”
听到这,言初刚刚扬起的笑意再次一点点地淡了下去。
洛施这个笨蛋。
他要的不只是这些啊。
半晌,言初还是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有些僵硬地说:“好。”
洛施的神情犹豫,欲言又止,“言初,我……”
似乎察觉到什么,言初忽地垂下眸打断她的话,“施施,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先走……”
“不,言初。”洛施叫住他,一鼓作气,“我有话想跟你说!”
言初瞬间面色苍白,却还是抢先了洛施一步,亲自问出了那个残忍的问题:“刚才那个人,是施施喜欢的人吗?”
“……”
言初亲手剥开了自己的伤口,任由她来处置。
在言初带着细微希冀的目光之中,他看到洛施缓缓地,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言初的心如坠冰窟,唇边的笑也一点点消失不见。
此时街道上一辆跑车疾驰而过,轰鸣的引擎声像是一只无情的巨兽瞬间吞噬了言初情不自禁又痛苦地问出的那三个字:“——那我呢?”
你有过,一丝一毫,或者是那么一个瞬间,
像我喜欢你七年一样,
喜欢我吗?
可洛施没有听到,疑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
一辆辆路过的车子的车前灯照亮了洛施的脸,他目光陡然注意到洛施泛红的嘴唇上,几乎刺痛了他的眼睛。
刚才他走后她和那个男人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洛施又问:“言初,你说什么,刚才有车我没听清。”
他不敢再看,僵硬地别开了视线,心绪顿时溃不成军。他苦笑着微微侧了脸,不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没什么……”
“言初。”
“……等等,别过来。”言初突然背对着她转了个身。
洛施往前走了两步,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我说别过来!”言初的声音颤抖着,第一次对洛施这样大声地说话,他又痛苦地请求,“……求你了施施,别过来。”
鼻尖泛酸,眼泪很快就模糊了视线,言初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声线问:“你还记得以前上学时候我们经常坐的那路公交车吗?”
洛施轻轻点头,“我记得。”
“那是唯一一辆经过别墅区的公交车,后来那个公交车路线突然改了,不经过我们家门口了。我就放大话说,我可以骑车载你上学。其实……那时候我是骗你的。”
“……骗我什么?”
“我根本就不会骑车,我的平衡感跟你一样很差。为了在一天之内学会骑车,我摔了好几次。那天你出门正好看到我,问我怎么浑身是伤,是不是有人欺负了我?……一向胆小的你却说要替我讨公道。”
“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言初说到这,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到后来有一段时间你经常练琴到很晚,我就在琴房门口等你。那天下雪了,你出来后问我为什么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雪里等你,我那时候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洛施垂下了眼。
言初轻声说:“我说,我会一直等你的。”
“所以,没关系。”言初像是在承诺着什么,脊背挺直地背对着她站在那,“我们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是彼此的家人了,所以无论如何,不要为难,跟着你的心意走,我会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他会一直等她。
多久也没关系。
哪怕等不到,也没关系。
-
门铃声响起时叶莺刚从浴室里出来,头发还半湿着。
这么晚了谁来了?
叶莺微微皱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门口,“谁啊——”
她一个人在家怎么都警惕一些,她从猫眼看了一眼立刻就变了脸色,迅速打开了门。
洛施背着琴盒,微微垂着头站在她家门口,看上去失落又无助。
叶莺有些诧异:“施施?这么晚你怎么……”
今天她和洛施散步去看了铁塔亮灯夜景之后,洛施说她的青梅竹马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在哪。
没想到她那个青梅竹马来了巴黎,那时还就在夏乐宫附近。
洛施的声音很低落,带着鼻音,“莺莺。”
在洛施抬头的那一瞬间,叶莺立刻皱眉,洛施眼睛红红的,俨然是才哭过。叶莺连忙拉着人走进来,锁了门之后又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叶莺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这么晚怎么没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两人住的街区有些远,这么晚了洛施一个人来很危险。
叶莺看到洛施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依旧垂着头,下一秒,肩膀轻轻动了一下,一滴水渍在她裙摆上晕染开来。
叶莺脸色微变,走过去坐在洛施身边,拉住洛施的手,“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叶莺绞尽脑汁地想,问:“你不是和你青梅竹马在一块吗,怎么了?和他吵架了?”
话一说出口,叶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个言初看上去脾气也很好,真人比电视上还要温和,那样性子的人不可能会让洛施难过成这样。
想到今天在法餐厅看到的场景,叶莺心下有了主意,但她没有主动提起,而是抽了两张纸塞到洛施手里,先让她宣泄一下。
洛施默默地抽泣,长卷发垂下来遮住她的脸颊,她声音带着哭腔:“莺莺……我好像搞砸了。”
叶莺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怎么了?没事,你慢慢说我听着呢。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洛施很缓地点了点头,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了叶莺,在到周聿礼抱着她亲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还是略过了这一件事。
叶莺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立刻知道了洛施的症结所在,问她:“你是不是觉得今晚你同时伤害了两个人?”
“……”洛施沉默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叶莺叹了口气说:“施施,你不要内疚。谈恋爱这种事你喜欢谁就是谁,同情和可怜那都不是喜欢。至于你那个竹马,我倒觉得你和他说开了才好,如果你让他抱着希望最后落空那才难受。”
洛施吸了吸鼻子,“我知道,自从察觉到言初的心意之后我就这样做,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今天看到他那样,我也不好受,很自责很内疚。”
“毕竟你们是一起长大的,那份情谊本来就很重要。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自责而回应他的感情吧?”叶莺连忙宽慰她,话锋一转,“至于另外一个,我觉得你得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不想再理他了?”
洛施听到这,没有丝毫犹豫就回答:“不是——”
叶莺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笑出声:“也不用回答这么快吧。”
“我先去给你倒杯热水?”叶莺刚起身,就被洛施叫住了。
“莺莺,我想喝酒。”
“什么?”叶莺以为自己听错了。
洛施泪眼汪汪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叶莺的小吧台。
叶莺平日里就爱调酒自己喝,家里的酒柜上也摆着各种酒,摇酒壶、搅拌杯那些装备也很齐全。
叶莺看洛施这样难过的模样便没有拒绝,想了想最后调了一杯Aperol Spritz给洛施,调酒时特意多倒了一些苏打水冲淡Aperol的苦味。
在来巴黎留学之前,洛施真的是一个滴酒不沾,一杯就倒的人。
但是在巴黎,路边的小酒馆甚至比便利店还多,法国人日常聊天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on sort pour prendre un verre ce soir ?(今晚出去喝一杯?)
可即便在巴黎呆了这么久,她也跟着叶莺喝过几次酒,但是还是酒量很差。
十分钟后,两姐妹坐在露台边一边看着巴黎的夜空一边喝酒。
洛施的手机开着静音,倒扣在玻璃桌上。
叶莺看洛施眼神至少往手机上瞥了十几次,终于忍不住问:“想看手机为什么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