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礼适时转移了话题:“洗个澡我们找部电影来看?”
“嗯,好。”洛施在他怀中靠了一会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笑着从他怀中退出来,“那我先去洗澡啦。”
洛施转身走进屋内,周聿礼看着她的手从手心一点点抽离,下意识地去想要去牵住,却扑了一场空。
洛施走得有些快,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周聿礼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
后来一段时间周聿礼还留心观察过,试图抓住一点破绽。
只是洛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依旧像往日一样依赖他,向他撒娇,送她到校门口时也会乖乖仰起脸配合他的索吻。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平静,却给了周聿礼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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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周年纪念日那天恰逢假期,洛施正在检查前往海岛的行李。
她新买的一套波西米亚风流苏长裙,还差了一对耳饰来搭配,她又去首饰盒里翻选了一会儿,最后拿了一对珍珠耳坠想要装进去。
她一边打开手机备忘录想查看是否还有东西遗漏,这时,微博突然弹出来一条实时动态消息。
洛施本想随手滑过,却在看清弹框消息之后愣在了原地——
言初宣布暂时退出娱乐圈
@言初工作室宣布暂停言初手上工作,疑似生病进医院。
洛施这才恍惚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言初联系过了,到后来甚至连花卷的视频都推脱着说有些忙发得越来越少了。
言初这个人就像是突然在她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了一样。
就在她试图消化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接到了言初妈妈的微信电话。
电话里,薛晴的声音颤抖着,本就温柔又脆弱的薛晴此刻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是低声恳求她:“施施,阿姨能、能求你,回来看看他吗?可以吗?”
“阿姨,你先别着急。”洛施柔声问,“我看到消息了,言初他怎么了?”
而在听到薛晴的回答之后,洛施手中的珍珠耳坠直直地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声响。
还没等她回答,紧接着一道熟悉又虚弱的声音响起,带着深深的哀恸与恳求:“……妈,我说了不准给她打电话!”
薛晴有些崩溃地提高了音调:“你都成这副鬼样子了,要是你表哥再晚一点发现,你可能就死在那了,你到底还想瞒着我们多久?”
很快,电话就被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忙线音,洛施大脑一片空白,就在这时,周聿礼听到动静后推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还拿着为她收拾好的一次性洗漱用品,看到洛施的表情之后,脸色很快变了,“怎么了?”
洛施很快抢先一步,弯下腰捡起地面上的珍珠耳坠,可是因为手在颤抖,她捡了两次都没捡起来。
珍珠不断地往前滚,直到周聿礼弯腰捡了起来。
他一如既往的,耐心又专注地看着她的脸,又重复问了一遍:“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在周聿礼将她拥入怀中之前,洛施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就开口:“我可能……要回国一趟,出了点急事。”
周聿礼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很快回答:“好。”
他很快拿出手机,平静地开始为她处理机票的问题,同时问她:“我先替你订回国的机票,怎么了,是外公还是外婆身体不舒服吗?我记得你外婆上次在电话里跟你说……”
洛施有些艰难地开口:“……不是外婆。”
周聿礼看向她,“那是谁?”
“是言初。”
话音刚落,洛施看到周聿礼的唇边的那点安抚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不见。
他看向她的目光一向是温柔的。可这一次,她第一次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像是寒冬席卷过后的冷冽与冷漠。
他的声音也跟着冷沉了下来:“你说谁?”
“……言初。”洛施低声重复了一遍,“他出事了,我要回国看看他。”
周聿礼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注视了一会儿,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他关掉手机屏幕,冷淡地开口:“施施,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在我们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回国看一个现在跟你毫不相关的人?”
洛施看到他眼眸中毫不掩饰的冷意与自嘲,心就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划开。
一边是爱的男人,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视若家人的发小。
她的眼泪几乎第一时间滚落了下来,她慌张无措地试图解释说:“他是我的朋友,好像有点严重,我得回去看看他。”
洛施又伸出手去牵他垂在身侧的手,“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呵。”周聿礼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
周聿礼垂眼看向她,扯了扯唇,“洛施,是不是我对你一直这么温柔,让你产生了什么错觉?”
他又将那枚珍珠耳钉放回她的首饰盒里,“让你以为我真的有这么大方,大方到这种程度?”
“我知道。”洛施泪湿了眼睫,哽咽着出声,“他的妈妈打电话请求我,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去看他。”
可这一次周聿礼却没有第一时间为她擦去眼泪。
他的眸光暗了下去,一字一句地反问:“于情于理?”
看到她为别的男人慌张的神色和苍白的脸颊,他心中愤怒的情绪也快要控制不住,他语速很快地反问:“什么情?什么理?他是没有父母,还是没有医护人员在身边,需要我的女朋友千里迢迢从巴Ɩ 黎回国内看他?”
也许他这一番话说的非常刻薄又冷血,但他并没有立场去同情一个情敌。
洛施被他这样生气的样子吓到,却又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周聿礼上前攥住她的手腕,眼睛甚至有些泛红,一字一句地质问她,“洛施,我倒是想问问你——在你心里,究竟是你那个青梅竹马重要,还是我重要?”
他冰冷的话语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刺扎在了她的心上。
这时卧室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他轮廓分明的脸也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良久,他面无表情地再次开口:“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都比不过他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不是的……”洛施想要解释,却发现怎么都仓皇无力。
“不是?你再想想,你心里的天平,此刻到底是向谁倾斜的?”周聿礼没有听她的解释,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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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机场的一路上,洛施都像是游魂一般,给周聿礼发了很多很长的消息他都没有回复。
她站在两难的境地,自责又难过了一路。
回国之后她直奔医院,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言初,他睡着了,脸上没什么血色,死气沉沉的模样。
徐修然就守在病房内,看到她的出现,他站起身示意她出去说。
徐修然带着她走到一个僻静的走廊拐角,出声问:“连夜从巴黎赶回来的?”
“嗯,薛阿姨呢?”
“她在这守了一天一夜没休息,我忙到现在才有空来换班,就让她先回去洗个澡吃个饭。”徐修然深深叹了一口气,“青梅竹马到你们这份上也算是够了。”
“所以言初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你知道他在吃药吗?”
“……我不知道。”
“是治疗抑郁症的药。”徐修然并不意外,又说,“看来他是连你和他妈妈一起瞒着。前天晚上收工之后我送他回家,那时候他看上去还好好的,等我发现打不通他的电话之后,再去他家里就发现他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床头是被掏空的好几板药物。”
“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是却怎么叫都叫不醒。我把他送进医院急救,等他醒来之后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就把那些药全吃了。”
洛施听到这,已经有些难以接受,“他从没有告诉过我这些。”
“他那样的性格你还不清楚吗,怕让别人担心,让别人觉得麻烦。”徐修然突然问她,“你大概也不知道言初为什么会进娱乐圈吧。”
“不是因为他参加那个音乐节目出道吗?”
“不是。”徐修然摇头,“他父亲的公司濒临破产了,言初为了赚钱才进圈。这几年他看上去很风光对不对?可是这几年赚的钱几乎都用来替他父亲来填补公司漏洞了,他父亲还开始酗酒,性情大变,几个月前还向他索要三百万。”
洛施难以置信地看向徐修然,“什么?”
“是真的,我想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也许他的人生就会按照他想的那样,和你一起去法国留学。”徐修然感叹,“他这样的性格真的不太适合在娱乐圈里混,我也有错,让他接了太多的工作,高负荷运转导致他完全没有休息的机会,才会被压力压垮……”
“这两天他总是睡一阵醒一阵的,梦里也一直不安稳地喊你的名字,他妈妈听到之后就哭着说想给你打电话。”
“……”
徐修然看向洛施,像是在恳求,“你陪他说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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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施和徐修然再回到病房时,言初醒了。
他靠在病床上,在看到洛施之后,原本如死水般沉寂的眼眸忽然像是有了光亮。
他看了很久,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才晦涩地扯了下唇,“……施施?”
徐修然先走了,把空间都留给他们。
洛施迈着沉重的步伐朝他走过去,无法想象上次见面还满脸笑容的言初会变成这样。
言初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施施,你先坐下吧。”
洛施依旧站在他的病床边,强忍着情绪问他:“言初,你怎么做傻事?”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言初反应略有些迟缓地开口,又重复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还没等她回答,言初就再次开口问:“你从巴黎……赶回来看我?”
“是。”
“他……也同意?”
洛施没说话。
言初大概猜到了,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洛施想说话,却又突然发现,她不知道该和言初说什么了。
明明小时候是无话不谈的伙伴,到现在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