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洄一脸歉然,招呼那几个人走了出来,又连忙提了下手中的纸袋问道:“那早餐呢?”
“谢谢,不用了。”洛施很快关上了门。
四周重新恢复寂静无声,洛施背靠着门一下子垮了下来,她看着满地的积木碎片,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座城堡一起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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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和医院住院部。
穿着一袭黑色风衣的男人神情寡淡地倚靠在窗边听着电话,五官利落分明,深邃的眉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Sirius,刚才我把您订的一周年礼物都送到公寓了。”
“嗯,她怎么样?”周聿礼顿了下,“早餐吃了吗?”
“……没有,发生了一些意外。”
周聿礼很快直起身,皱起眉问:“她怎么了?”
蒋洄斟酌了下回答:“是我带去的人不小心撞到了那个积木城堡,洛小姐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但是她不让我们收拾……”
周聿礼的声音冷下来:“蒋洄。”
“抱歉,Sirius。”蒋洄有些歉然地开口,“我立刻去重新买一个全新的,只是这个是限定款,可能要些时间。”
“先不用。”周聿礼拒绝,“她哭了吗?”
蒋洄给了一个很巧妙的回答:“当时没有。”
挂断电话之后,周聿礼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昨晚他在气头上挂断了电话,很快就后悔,可是等他回拨过去就已经无人接听。
他想到为了防盗安装在客厅里的监控,打开后看到卧室里亮着的灯才略微放下了悬着的心。
才叔打电话来说老爷子老毛病又犯了,看样子比上次进医院还要严重,他飞回港岛之后几乎也是一夜没睡一直守在医院里。
他原本想的是,正好他回港岛探望完老爷子之后再飞去她的城市接她,再和她静下心慢慢谈。
可是阴差阳错,洛施竟然先回到了巴黎。
这时,一支烟被递到了他面前,才叔看向他,笑眯眯地问:“来一条?”
“不了。”周聿礼淡声拒绝,“我戒了。”
“戒烟?”才叔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嗯。”
“怎么突然戒烟了?”
“女朋友不喜欢烟味。”周聿礼说。
“不对啊,我说戒烟十几年了,怎么你戒烟那么容易,说戒就戒了?”才叔一脸不解地问。
周聿礼看向才叔,略有些疲倦地笑了一声:“什么时候你也找个老婆就知道了。”
才叔乐呵呵地摆了摆手:“不找了。”
“真不找?打算一辈子打光棍。”
“是啊,那又怎么了?”才叔很笃定地回答,“我老婆死了,我一直忘不了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再找个老婆,凑合过日子也不行啊。”
“……嗯。”
“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带女友回家见你阿爷?”
“下次。”
“仲下次,下次系几时?有喜欢的女孩要抓紧时间和机会。”才叔不赞同地看向他,“别到时候人家跑了。”
“……”
才叔看到周聿礼突然严肃的神情,没想到他居然把玩笑话当真了,连忙解释:“哎呀,同你讲笑嘅,我先去打壶水。”
才叔离开之后,周聿礼下意识地抚了下风衣口袋,印出一只正方形小盒子的轮廓,想到那天在卧室里和洛施对峙的场景,还有她伤心流泪的表情,他垂下眼烦躁地吐了口气。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他应该会在他们手牵手走在海滩上时,给她戴上这枚粉钻。他早就规划好了场地和流程,准备向她求婚。
因为他发现,他好像等不到她毕业了,哪怕是先举行订婚仪式也可以。
可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变故接二连三。
他在想,是他操之过急了吗?连老天都不站在他这边。
……
周自山这一次病得很突然,明明上次进医院之后出来一直都按照医嘱在生活,也有专业的营养师在关注他的一日三餐,每天也有在运动打太极,可还是病来如山倒。
他再次折返回病房时,裴瑜正坐在周自山病床边削水果。
病房内还多了原本不该在这出现的人。
周自山看他进来,对着他小幅度摇了下头,一脸无奈地示意自己也没办法。
裴瑜看到他回来,出声问:“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出去透透气。”
一直坐在一旁的文沛珊此时起身微笑着说:“裴阿姨,你们先聊,我出去给花瓶换水。”
看见文沛珊走出去之后,裴瑜才装作不经意地问:“给女朋友打电话?”
“嗯。”
裴瑜又将水果切成块,很生硬地找了个话题:“决赛那天,我看到那个女孩脖子上戴着的钻石项链了,是你送的吧?”
裴瑜看到周聿礼冷淡的表情,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妈妈只是想随便和你聊聊,也想了解一下那个女孩,你别这么严肃。比赛结束后我让Melissa递给了名片,对了,你说她毕业后会来港岛吗?”
“这要让她自己做决定。”周聿礼淡声回答。
“那你呢,你没打算回港岛吗,就一直留在巴黎?”裴瑜又试探地开口问,“如果她面试通过,我可以像给其他乐团成员一样,安排单独的宿舍给她……”
“妈。”周聿礼不耐地打断,锐利地抬起眼,“她不需要您做这些。”
“……”
周聿礼又面无波澜地说:“而且她还没有要进您的乐团,您现在说这些是不是为时尚早了?”
“会吗?我不觉得。”裴瑜回忆起决赛时洛施的表现,“她的天赋过人,可塑性也很强,虽然她比赛时地发挥还可以更好,但最后我还是给了她一个不错的分数。这样她拿了亚军进乐团也顺理成章,如果她毕业后选择来面试……你和她一起回来吧?”
周聿礼听到这里,已经彻底冷下了脸,“您什么意思?”
裴瑜惊诧地看向他,“你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
这不像是他平日里的作风,就算再怎么样,在家人面前他也不会多次在家人面前流露出太多负面的情绪。
周聿礼的语气凉薄:“您的意思是,她能得亚军都是因为您多给的那点分数,也正好让她有名头进璞玉,是吗?”
裴瑜皱起眉,“什么?”
周聿礼有些嘲讽地弯了弯唇角说:“Puyu大赛不是最专业的国际小提琴比赛吗?其他选手知道您这样公平又无私吗?”
“——你!”裴瑜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周聿礼,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我当然没有资格指责您。”周聿礼脸色阴沉得可怕,“因为您不知道洛施拿到那张名片的时候有多开心,又把您那张名片看得多么珍贵。您是业界首屈一指的小提琴家,我想问问,您的那些点评,到底是多少出于私心,又有多少是因为她是您儿子的女朋友?”
“您早就在她进决赛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谁了,是吗?”周聿礼又不疾不徐地补充了一句,“我想您心里应该很清楚一点,就算换一个评委,洛施也照样可以拿到属于她的奖杯——裴老师。”
裴瑜被周聿礼这一番话给惊到,彻底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番话说出口之后就变了味,她的确在赛前就知道洛施是谁,也确实对她多关注了。
但是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儿子要这么生气,难道多给点分数她也做错了吗?
周自山在这时沉沉出声:“够了!都别吵了!”
周自山看向裴瑜,提醒她:“阿瑜,你操之过急了。”
“爸?”
“孩子有自己的人生,你老是想着干涉做什么?”
裴瑜不甘心地问:“我这不是关心他吗?”
“你又来?我看你是小时候没当妈几天,现在孩子大了,当妈的瘾上来了。”周自山沉沉地叹口气,“想了解那个女孩,多的是机会,下次正式邀请她来港岛玩,她如果愿意就带她到家里做客,聊聊天,干什么搞得这么紧张?”
“我知道了。”裴瑜连忙缓下声来,“爸,您别动气,身体还没好呢。”
“我迟早被你们母子俩气死!”周自山又看向周聿礼,“还有你!周聿礼,这就是你和你妈妈说话的态度吗?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见周聿礼不说话,周自山顿感深深的无奈,不明白一家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自觉没趣,摆摆手赶人,“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没事,你在这看着也是浪费时间,你回巴黎去吧。”
“爸,阿礼才刚回来,您就让他走?”裴瑜有些着急。
周自山一眼瞥过去,“本来你们关系就紧张了,哦,再加上你这个不会说话的,和你儿子一样嘴硬,你想怎么样?在我病房里吵三天三夜?”
“……”裴瑜哽住。
听到周聿礼离去的脚步声后,周自山又躺下来,翻了个身背着裴瑜,没好气地出声:“你也是,出去!我早年就劝你再嫁,我不拦着你,也不知道你在固执什么?我最后再劝你一句,别再插手孩子的事!简直越帮越忙!如果最后真搞得母子闹翻,你到时候可别后悔,你以为他干不出来这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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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叔见周聿礼出来,连声问他怎么了,刚才病房里吵吵嚷嚷的,他都不敢进去。
“才叔,去机场。”
“机场?现在就要走吗?”才叔犹豫了一下,把水壶放在走廊的椅子上,“不在家里多留几天?”
“不了。”周聿礼淡声解释,“我女朋友还在巴黎等我。”
“好吧。”才叔只好应下,又突然看向不远处,“……文小姐?”
周聿礼顺着才叔的视线看过去,文沛珊朝他们走了过来,她在周聿礼面前站定,“好久不见。”
才叔见状连忙溜之大吉,“少爷啊,我在地库等你啊。”
“嗯。”
文沛珊脸上挂着笑,“我是文沛珊,我们上次在巴黎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周聿礼的回答直白又短暂:“不记得。”
“……也对,都过去好久了。”文沛珊的目光在周聿礼身上穿着的黑色风衣停顿了一下。
好巧,她今天穿的也是差不多款式的黑色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