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这种直白的话问钟蕊是达不到任何效果,她自己心里十分清楚,钟蕊不过就是在做戏,想要她愧疚,也想让她时刻记得她的那些养育之恩,想要她顾念那点母女之情。
钟蕊太会伪装了。
有些时候,钟栖月会忍不住想,她现在这么会装,是不是得到了钟蕊的真传。
“昨晚你冽危哥好像带女朋友回家的。”
钟栖月故作冷静地嗯了声。
钟蕊愁苦道:“他竟是真的有女朋友了。”
钟栖月说:“那您没办法让我去勾引他了吧,妈,你这个要求是真的太离谱了。”
“是啊,他有女朋友了,你的确不好勾引他。”
钟栖月松了一口气。
没料,下一秒,钟蕊又微微一笑:“但你可以私下来,纪冽危会把你的画像藏在自己的房间,想必对你已经暗藏了很多年的心思。”
钟栖月转过身来,脸色冰冷:“你要我做小三?”
钟蕊笑而不语。
钟栖月心里的火气瞬间被点燃,难以置信道:“妈,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看啊,多么的理直气壮。
钟栖月气笑了,“我不愿意!况且,我也做不出来那种事!”
钟蕊眼里的光变得寒凉:“月月,你不要忘了,你就是被情妇养大的孩子,这是你天生就会的能力。”
…………
下楼吃早饭时,钟栖月还冷着一张脸。
在纪家的这些年,她已经被钟蕊训练的在这个家里,时刻对所有人都温温柔柔笑意盈盈,几乎从不会对任何人摆脸色。
纪依雪看到她这冷冰冰的模样也心生奇怪,“月月,你心情不好啊?”
钟栖月说不是,她虚虚扯了一抹笑,“大概是没休息好。”
佣人摆好了早餐,纪冽危是最后一个下楼的,淡漠的目光在钟栖月脸上停顿了几秒才落坐。
人都到齐了,纪老爷子才说纪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办赏花宴了,下周日天气很好,打算请些朋友来赏花。
纪老爷子说的赏花宴,那必然是大场合了。决然不只是普通吃个便饭的程度,邀请的宾客都是大佬级别。
纪依雪和纪静宁姐妹俩兴奋不已,“爷爷,我能请我朋友来吗?”
纪老爷子开朗笑道:“当然行,爷爷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最好多带点朋友。”
纪静宁拍手鼓掌:“那我要把我圈子里的好姐妹都喊来,她们想来咱家看看很久了。”
纪灌云也跟着念叨了几句,最沉默的当属纪冽危和钟栖月。
纪冽危是性子就那样,自己不感兴趣的事从不搭理,但钟栖月一直不说话,老爷子也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苛待了她,觉得她比以往还要沉默了。
“月丫头,你有没有比较要好的朋友,也可以带来赏花宴热闹热闹。”
钟栖月笑着点头,说:“好。”
她没有说要带哪个朋友,点头不过是不想拂了老爷子的面子,纪依雪反而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朝她挑眉暧昧一笑:“月月肯定是带明廷笙过来啦,前几天不还把人家带回家见我们了嘛?看来关系是要定下了?”
钟栖月连忙说:“没有这回事,我和明先生只是比较说得来的朋友。”
“都能跟你这个闷罐子聊得来了,还说没关系呢?”纪依雪笑她太见外了。
“……”钟栖月感觉越描越黑,干脆不吭声了。
纪依雪还打算继续调侃。
纪冽危冰冷的眸从纪依雪脸上顺过,轻描淡写地说:“你呢,前段时间交往的那个男朋友,不带回来?”
纪依雪眼睛睁大,“冽危哥,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何晴本来在跟纪丽乔说话,闻言敏锐地扭过头来,“怎么回事,宝贝,你交男朋友了?”
“没有,没有的事,妈!冽危哥瞎说呢!”
何晴面色严肃:“你冽危哥才不是像你这么不着调的人,没有依据的事他不会乱说,你老实交代清楚,男方是什么人,多大年纪,什么工作,父母是做什么的。”
纪依雪支支吾吾,小声说:“早就分手了。”
“分手了也不行,把他的情况交代出来,”见只有自己在操心女儿的感情情况,何晴不悦地看向纪宗州,“你也表示表示啊,你女儿要是随便在外面找了小混混当男朋友,你也不在意?”
纪宗州不以为意道:“她都多大了,管那么多干嘛。”
何晴瞪他一眼,低声说:“自己的儿女都不操心!还有什么事是能让你给一个眼神的?”
纪老爷子:“行了,吃早饭吧。”
早饭吃完,大家都各忙各的出门了,上班的上班,散步的散步。
钟栖月没打算开车去上班,便蹭了纪依雪的车出了纪宅,出了纪宅后,纪依雪就把她放下来了,“我跟你不顺路,本来可以送你去杂志社,但我早上有点急事,不好意思了月月你自己去打车吧。”
钟栖月做了个ok的手势,走在路边正准备找网约车。
没一会,一辆黑色宾利在她身旁停下。
竟然不是他最常开的劳斯莱斯和卡宴,钟栖月第一时间没认出来,直到车窗降下,男人清冷的面容,惊艳入目:“上车。”
上车后,钟栖月系好安全带,小脸紧绷盯着前方。
瞧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纪冽危轻轻一笑,眉眼带着几分戏弄看她:“这大清早是在紧张什么?能不能告诉哥哥。”
钟栖月目不斜视看着前面,“哥,能开车吗?我快迟到了。”
“当然可以,”纪冽危几乎是有求必应,缓慢驱动车子,视线却还若即若离停在她身上,漫不经心问:“那支钢笔什么时候要回来?”
钟栖月半晌没吭声。
直到感觉那道目光持久没动,她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好,我会要回来的。”
纪冽危眉梢微动,有些意外:“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该不会心里又在打着什么小算盘糊弄哥哥吧?”
钟栖月心里紧揪了一下,“没有,我是真的打算要回来。哥,你相信我。”
“相信你?”纪冽危唇边的笑渐渐淡去,眸色寒凉。
他还能相信她吗?
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那张柔情蜜意的小嘴,最后也能说出那么冰冷的一句话。
——四年,也该腻了,或许我根本没那么喜欢你。
…………
早上杂志社的会议开完,钟栖月坐在电脑前修图,这时手机一震,收到了杨琼的消息。
【听说明天周余寒在盛世公馆举办私人宴会,纪先生一定在受邀之列,这是你最后一次引荐我认识纪先生的机会了。】
钟栖月回了个:【哦。】
那边秒回:【你知道的,你那些照片在我手里。】
钟栖月看也没看一眼,直接熄灭了手机屏,而在同一个办公室的杨琼,自然看到了钟栖月这种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行为。
杨琼冷笑地瞪着她。
她就不信,钟栖月能真的像表面那么淡定从容,不会害怕。
下午临下班前,钟栖月给明廷笙发了个晚上约见面的消息。
七点半,明廷笙如约而至。
约见的茶馆是他们第一次相亲的地点。
——见青山。
明廷笙今日穿的是一身暗蓝色西装,一如初见般气质沉稳。
落坐后,有侍者来奉茶,等包厢内的人都退了出去,他淡笑着说:“没想到今天是钟小姐主动邀我见面。”
他的确有点意外,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能感觉出来,钟栖月对他没什么想法的。
钟栖月浅笑:“明先生请我吃过这么多次饭,总是让你破费,我也不太好意思。”
“何必这么见外,身为男人请女士吃饭是最基本的礼仪,钟小姐不必觉得压力这么大。”
“既然明先生这么说了,”钟栖月继续说:“那你先品品这上好的大红袍。”
“好。”他端起茶盏,细细品了一口才夸赞。
等见到聊过了后,钟栖月才提起这次主动邀请明廷笙喝茶的目的。
茶馆内温暖的灯光洒在她白皙的面容,镜片后那双眼黑白分明,澄澈得像山泉水浸泡过的黑葡萄,她静静地望着面前的男人,轻声说:“明先生,有些话我想跟你先说清楚。”
明廷笙望着她的眼,心忽然漏了一拍:“嗯,你说。”
钟栖月缓声道:“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不是那么合适。”
明廷笙眼里微微闪现诧异,似乎没料到她今天会主动提这件事。
“钟小姐,你是这么想的?”
“对。”钟栖月歉然道:“跟你的相亲,全是我母亲的要求,如果明先生想要进一步发展,我这边可能有点为难。”
明廷笙问她为难在哪?“是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吗?还是你另外有了喜欢的人?”
“明先生是个很优秀又绅士的男人,这段日子的相处也让我感到很舒服,但男女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况且,该说配不上的,应该是我才对。”
明家是书香门第的高知家庭,在北城这样富贵显荣的地方都能有一席之地,明廷笙更是明家新上任的接班人,他前途无量,况且,本来以她的出身,是断然没条件跟他相亲的。
不过只因为她住在纪家,才高看她而已。
眼前的茶盏,热气还在缓缓地起伏。明廷笙沉默了片刻,又端起喝了一口,润了下嗓子,才说:“钟小姐所想表达的意思我也明白了,感情的事我不会勉强。”
“不过……”他定定地望着她的眼:“要是只做朋友的话,钟小姐应该不会再抗拒了吧?”
“朋友?”钟栖月呢喃。
“对。”他笑了起来,笑容舒朗:“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不是相亲要互相了解的关系。”
这是钟栖月住进纪家这么多年,接触了许多上流社会的人后,第一次遇到一个愿意主动跟她做朋友的人。
她心里微微动容,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