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说这话时脸色很白,表情却如死水一样平静,声音轻飘飘的,但又一字不差地落到何汾耳底。
“我在你心底一直是这样的形象吗?”
假清高,装高冷,冷漠。
原来她一直给人的是这种印象。
何汾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突然意识到刚刚说了些什么气话。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舌头打岔,手足无措,心慌解释,“小雨,我是说的气话,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
“我们已经分手了,何汾。”
江予雨垂眼,“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她不再看向对方,下楼径直错过了何汾。
两年的恋爱彻底画上句号。
图书馆外有小超市,江予雨进去买了瓶冰的矿泉水。
十月底的天气,已经有足够的冷意,她却忽然有了自虐式的念头,想往空着的胃里倒点什么刺激性的东西进去。
冷柜打开,冷气扑面而来,白雾有一瞬间迷了眼。
江予雨扶在冷柜门上的手不由自主地蜷曲了一下。
那些从昨下午开始,愤怒的,无力的,悲伤的情绪一下子蜂拥而至,将整颗心脏占满。
何汾说的那些话,她也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么不在意。
冷柜这里靠近超市门,她能瞧见何汾失魂落魄地从图书馆大门走出来,然后逐渐远去。
再然后,有身高腿长的男生悠哉悠哉地跨出来。
旁边路边停着跑车,他开了车门坐上去,降下车窗,并未走,而是漫不经心地夹了根烟在手里。
那懒洋洋搭在车窗边的手骨节分明。
江予雨知道是在等她。
她也知道方才何汾同她说话的时候这人一直在上一层的楼梯靠墙听着热闹。
她结了账,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一时间车内没有人说话,青灰色烟雾顺着打开的车窗丝丝缕缕地散去。
陈驰逸抽完了根烟,扭过头来看她:“彻底分了?”
江予雨偏过头去没说话。
女孩眼睫低垂,微微颤动,侧颜线条柔和,看上去应该是很好接近的那种,但或许是因为太瘦,又或是紧抿的唇线,叫人只觉得清冷,有距离感,只可远观。
矿泉水瓶捏在手心,冰冷的温度随着掌心逐渐蔓延,往上,一点点传进心脏。
江予雨从书包里拿出那包皱皱巴巴的面包,拧开冰水瓶盖,是要喝水。
一旁陈驰逸伸手拿了过去。
江予雨想要抢回来,没抢着。
她咬了咬下唇,深呼吸了几次,眼圈骤红,像是那些一直堆积在心底的情绪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对吗?”
她声线颤抖,“你满意了吗,陈驰逸?”
陈驰逸只是似笑非笑扫了眼她发红的眼眶,他扭回头发动车,声音懒散:“不是。”
男生开车的动作从容不迫,松松垮垮地靠坐在驾驶室位置上,驾驶着跑车驶离学校大门,颇为慵懒熟练样。
那瓶冰水和面包被他丢在了一旁,不准她吃,江予雨够不着。
“不是?”
她否认,哑声,讽刺,“你使那么多手段,费那么多心机,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
让她和何汾分手,签下合同,被迫着留在他的身边。
这不就是他最终想要的?
跑车停在了某处停车位上。
江予雨现在根本无心在意车是停在哪里。
陈驰逸踩了刹车,嗤笑:“只将你人留在身边多没意思?”
江予雨一时愣神,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陈驰逸已经解了安全带下车。
江予雨瞧见他走到了自己副驾驶这边,拉开了车门。
男生身后,琼津市某家高档餐馆的店名牌匾亮晃晃地挂着。
“下车。”
陈驰逸漫不经心催促她,“吃饭。”
第17章 晋江文学城
◎真正强迫人的样子◎
“瞪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可没吃的。”
陈驰逸抬手搭在副驾驶车门上, 懒洋洋催她,“快点。”
说完见江予雨没动, 他啧了声,是要来上手来拽人。
江予雨在他手碰到自己之前下了车。
她知道这家私房菜餐馆,在琼津市内档次不算低,以雅致私密、古色古香为特点,闹中取静,许多企业家和老板都喜欢在此聚餐。
“我不吃。”
她没什么表情地移开目光,刚刚情绪激动完,现在声音还是哑的,“……我就在这等你。”
“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商量?”陈驰逸面色沉了点,嗤声, “进来给我点单,江助理。”
说完也不再管江予雨愿不愿意,他强硬扯住人手腕。
江予雨下意识想挣脱,却又瞧见餐馆门口两位门岗投来的好奇的目光。
她僵了下, 耳根发热, 到底是面皮薄, 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出吵闹的一幕, 只能被陈驰逸不耐烦地带着往里走。
穿过飞阁流丹的庭院,有婉转清亮的琵琶与古筝声渐入人耳,大堂内经理明显是认得陈驰逸的,上前询问几人就餐后, 安排了服务生将两人带至某处厢房。
进入厢房后,江予雨不动声色地想挣开手, 却又感觉到手腕忽然一紧。
男生指尖修长有力, 在她手腕处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下。
陈驰逸撩了下眼皮, 盯着她,嘲讽出声:“细得我不用力就能掐断,还想着吃你那没营养的面包和冰水?”
“……不用你管。”
江予雨同样拧起眉,执拗看他。
陈驰逸冷嗤,松开手在一边坐下,包厢内,山水画屏风展开,桌椅板凳都是黄梨木材质,尤为雅静。
服务生显然也是受过专门培训的,对于两人的话语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和探究的神情,只递过来与四周环境相对违和的ipad进行点单。
江予雨不吭声当没看见,陈驰逸无声睨了她几秒,转头不耐烦说:“那上面的菜全部上一遍。”
江予雨睫毛一颤,抬头拦住当真要退出包厢门下单的服务生。
“我来点吧。”
她攥紧掌心,拿过ipad。
这一看才发现竟然有上百来道菜,若是两个人吃不知道要浪费成什么样,江予雨按照两个人的食量快速点了几个菜。
服务生这才退出门去,将包厢门拉上。
静谧的空间内只余下轻拢慢捻的古筝声,江予雨咬咬唇:“陈驰逸。”
她无奈又无助,泄力般,“你到底要怎样?”
包厢内有专备的散烟器,室内并不禁烟。
陈驰逸慢腾腾咬了根烟在嘴里,头颈微低,抬手拢火,点燃,吸气,香烟头处殷红火星骤现。
他神色悠然:“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
刚才说的。
说的哪样?
江予雨想起,只将她人留在他身边没意思。
她脸色白了下,大致明白,却还是故作镇定:“什么意思?”
包厢门打开,服务生端着菜上来,依次布好。
ipad上有好些道菜价格昂贵,江予雨也没乱点,就点了几道偏家常的小炒,最后还有道海棠雕花糕。
她本来也没想点,只不过这甜品的造型确实新奇脱俗,糕点制成四瓣花状,表层覆盖的奶皮呈窗花雕刻,包厢煌煌光影下,新篁抽笋添夏影,老枿乱发争春妍,倒是真有一番惊艳。
加上她其实有点不自知地贪甜,犹豫几秒,最终还是点下。
陈驰逸往桌上布置好的菜扫了一眼。
摆放好餐食餐具,服务生又安静退下,关上厢门。
“就是字面意思。”
他掐了烟,慢条斯理吃起来,品行雅观,在一屋古色古香家居衬托下颇有贵公子范。
恣意,放浪,从容,这些看起来毫不相干的成语同时出现在男生身上,却不显违和,反倒杂揉成一种极度吸引人的气质。
江予雨略微有片刻的失神。
但也就是下一秒,陈驰逸掀起眼帘,朝她眸光一点:“或者换句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