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还和爸爸妈妈说了好久,他们才同意我去的。”
那个时候江州涛还是旌县二中的普通教师,夏令营的参加人数有限,为此江州涛还专门去找分管游学活动的老师请吃了顿饭,争取来了一个名额。
想来这也是江州涛在她脑海里最后一次有着慈父形象的时候。
从十五岁她撞破他长时间以来对夏文秀的家暴开始,一切就都变了。
曾经儒雅和善的父亲,变成了她恨不得将其送入地狱的仇人。
反抗家暴是一场无声的持久战。
索性这场战争终于要迎来了尽头。
司机将车开到火车站停车处,陈驰逸把她送到了检票口。
江予雨将行李箱拖在身边:“我走了。”说完她挥了挥手。
陈驰逸盯着她没动。
“…”
看懂他意思,江予雨环顾了眼四周,抿唇,“不要……好多人。”
火车站内人来人往,随时都有人能够注意到这里。
陈驰逸懒洋洋挑了挑眉,还是盯着她不动。
江予雨耳根微红,拉着行李箱转身就要走了。
陈驰逸拽着她手腕给她拉回来,仓促间手勾着她后脖颈,亲下来,边亲边低笑:“这么狠心啊江鱼鱼同学。”
浅尝辄止的一个告别吻,二人唇齿片刻分离。
男生揉了揉她脑袋,轻描淡写道:“回去以后记得打视频。”
江予雨:“哦。”
“一天三顿按时吃,不准不吃饭。”
“…知道了。”
“不准和男同学单独接触——你那前男友放假回去没有?”
他这样说起,江予雨才想起何汾来。
以往两年的放假何汾总是比她先考完,都会等着她一起回去,她想了想,下意识回答:“应该回去了吧——”
话还没说完后脖颈就被捏住了,陈驰逸盯着她,凶神恶煞:“还关注着他动向呢?”
“……”
江予雨蹙眉,“明明是你自己主动问的。”
后脖颈被掐得有点痛,她挣脱开来,气冲冲嘟囔,“我真的要走了。”
说着她拉着行李箱进安检门。
陈驰逸盯着她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哼笑了声,嘴里咬上根烟,转身往外走。
-
到旌县的时候是下午,回家的时候夏文秀正在家里。
知道她要回来,夏文秀一早就起来去菜市场买了菜,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听到开门声走出去:“小雨回来了?”
“妈妈。”
江予雨嘴角带笑,眼睛眨了眨,钻进厨房,“在煮什么好吃的?”
“瞧你这馋样,这次放假回来倒变成小馋嘴了。”夏文秀笑笑,“都是你喜欢吃的。”
江予雨抿唇,好像是发现自己最近胃口变大了好多。
她拖着行李箱进卧室,简单收拾了下,看见带回来的文件袋,安静了几秒。
旌县二中放假在春节前一周,这段时间正是期末考试最忙的时候,江州涛一般得等到晚上才回来。
她和夏文秀说了出趟门,然后去医院找了周医生。
看见她来之后周医生先是惊讶,然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听她说完,周医生皱眉:“丫头,你确定要这么做?”
江予雨垂眼,将裤脚抓紧:“我确定。”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成功对付江州涛的办法了。
沉默很长一段时间后,周医生起身,给她说明了医院鉴伤的具体标准。
过后江予雨走出医院。
此时距离春节只有不到十天,街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过年氛围,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她站在街头,内心却是一片冷寂和决绝。
晚饭是和夏文秀一起吃的,饭后江予雨洗碗,看向正收拾着桌面的母亲。
“妈妈。”她轻声。
夏文秀转过身来看她:“怎么了?”
上次劝说母亲搬到琼津失败,这次江予雨并不打算采取劝说的形式。
她将洗好的碗一一擦干放进橱柜里,说着:“大后天我在琼津市有个文学演讲,想要邀请您一起去参加。”
在这种事情上,夏文秀一般不会拒绝她。
果不其然夏文秀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拿围裙擦了擦手,犹豫:“妈妈当然愿意和你一起去,不过快过年了,车票还有住宿这些都好安排吗?要是麻烦,妈妈不耽误你。”
江予雨平静道:“不麻烦,我有个同学正好寒假回家,她租房有空,答应让我们住,车票我也已经买好了。”
语罢她有点撒娇的模样,“妈妈,你陪我去嘛。”
夏文秀最吃不得的就是向来温婉成熟的女儿突然撒娇,连忙说着好好好应下。
这件事情江州涛并不知晓,他早出晚归,致力于打造自己爱岗敬业的精英教师形象,并未有注意到这些,况且他本来也对家中的事很少关心。
加之在几年前夏文秀试图离婚无门后,他对于自己的手段颇有信心,根本不担心她们母女二人还能再做出什么事来。
他仍旧认为自己把这个早就分崩离析的家死死掌握在手中。
后天一早,等江州涛去到学校后,江予雨带着夏文秀坐上返回琼津的动车。
租房里一切事物都安排妥当,夏文秀还再三感谢了愿意将租房借住给他们一天的同学。
白天时江予雨只收到陈驰逸一条消息,问她回来没有。
她说已经到租房了。
这几天两人都忙,但还是保持着晚上视频聊天的频率,在知道她已经带着家人回到琼津以后,陈驰逸说了句好,便没再发消息过来,估摸着也是忙着比赛的事情。
男生动身前往国外,也就是明后天的事情。
等到晚上,刚吃过夏文秀煮的晚饭,江予雨手机就响铃起来。
来电备注陈老板。
江予雨接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男生打火机齿轮旋转点火的声音。
陈驰逸笑了声,站在她出租公寓的楼下:“下来。”
第48章 晋江文学城
◎猩红粘稠的血从他后脑勺流了出来。◎
江予雨先是愣了下。
她从餐桌前起身, 走到客厅窗户往下看。
远处天边火烧云尚未褪去,残阳如血, 公寓楼下,男生一袭黑衣靠在车边,身高腿长,嘴角猩红火星忽明忽暗,也正仰起头朝她看。
男生朝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晚饭吃了没?”
江予雨回他刚吃完。
“不是明天就要走吗?”她问。
“是啊。”陈驰逸哼笑了声,抖了抖烟灰,抬头和她隔空对视,“快抓紧时间下来让你男朋友抱一会儿,不然我可就直接上来看望岳父岳母了。”
江予雨想起上次在旌县医院里这人在夏文秀面前的壮举, 她警惕:“你不准上来。”
指不定又要冒出什么虎狼之词。
跟转移话题似的,她抿唇,“你吃饭了吗?”
陈驰逸顺着她话题懒洋洋地往下说:“没呢。”
江予雨从窗台边退回去:“那你等一下。”
说着她就挂了电话,然后看了眼背对着这边忙碌着的夏文秀, 拿饭盒装着锅里还热着没吃完的小馄饨下去。
听到开门声响的夏文秀问她去哪儿, 她把饭盒藏在身后:“我去丢垃圾妈妈。”
随即她快速开门往楼下走。
这会儿小区里家家户户亮着灯, 时不时传来抡锅炒菜声, 抽油烟机的轰隆轰隆声,或者是孩童与父母的嬉笑声,楼下行人很少,江予雨一眼就瞧见那道颀长的身影。
也就是陈驰逸掐了烟抬眸朝她看来的瞬间, 小区内路灯亮起。
暖黄色的灯光流转在他漫不经心的眼底,黑衣牛仔裤, 眉眼低拢, 帅气俊俏得不像话。
江予雨睫毛很轻地抖了一下, 走过去。
陈驰逸唇角勾起,一下子就给她揽怀里了。
他头埋在她脖颈间,男生似乎格外热衷于这个动作,江予雨有时会想起短视频里一些靠撸猫获取生活能量的养猫人,也是这样把整张脸埋在小猫柔软的肚皮里。
她挣扎了下,手敲敲男生的背:“汤,汤要撒了!”
陈驰逸松开她,瞧见她手里拿着的粉色饭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