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叫她。
她:“嗯?”
他问:“我是谁。”
“陈星彻。”
他说:“不对。”
“……”她沉默了。
他静了许久,才说:“是男朋友。”
许若的眼睫似被什么扯了一下,狠狠地疼。
陈星彻的声音低低沉沉,变得有几分严肃:“无论是怎么开始的,现在我们都是男女朋友,你别总那么有距离感,懂吗。”
许若听得心里有点潮湿。
像是被一场酣畅而坚定的大雨砸中、覆盖、包裹,心里久旱逢甘霖。
但却非常不明媚。
她知道,他其实是有点想安她的心的意思。
毕竟那晚他们都有点荒唐,而她又是第一次,事后他赶着出国,却还是尽可能地多陪她一会儿,她什么都明白,也不是不感动,只是那点感动,在他离开她的时候就变得有点凄凉。
所以这会儿,听到他亲口说出他们是男女朋友,比起幸福和欣喜,她反而有种一切都好不容易的感慨,有种心酸而想哭的冲动。
许若仰了仰脸,逼回眼底的水雾,然后乖顺地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才道:“嗯,我知道。”
陈星彻这才又笑了一下,说:“先别急着挂,加我个微信。”
高中的时候大家基本都用企鹅号,是上大学之后才发现这么多人都用微信,于是许若也是刚注册没两个小时,好友列表里就五个人。
她报了串号码给他。
很快就看到屏幕上弹出的好友申请。
陈星彻的昵称,还是“后来”。
许若点击通过的时候,莫名很想问些什么。
想到陈星彻说“我们是男女朋友”,她的心里就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安心,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叫‘后来’?”
陈星彻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顿了下,回答:“喜欢这个词。”
“嗯?”
“后来,给人一种故事永远不会结束的感觉。”
第29章 关心
和许多人一样, 许若的大学生活是从军训开始的。
说实话,大学军训比高中苦得多,这让许若第一次有点羡慕留学的同学。
尤其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时, 却看到校园墙里有校友偶遇在加州过周末的宋楚, 视频里宋楚走在海岸线上,一身丹宁连衣短裙, 脚踩人字拖,端着杯冰美式,别提多么轻松悠闲。
再对比一身迷彩服浑身散发浓浓的防晒喷雾味的自己,许若就有点心脏抽搐。
但幸运的是, 每个系分到的军训场地都不同, 李岁所在的金融系和关以宁所在的法律系都在操场上,丝毫没有遮蔽物,大太阳一晒就晒一整天。许若所在的中文系被分到露天篮球场,旁边一圈树围着,下午训练时正好能被树荫挡住, 休息时也能到树下乘一会儿凉。
整个九月份, 宿舍里每天讨论最多的事情就是“我是不是又黑了”或“把你防晒借我用用”。许若用光了三四罐防晒喷雾, 脸上的防晒霜一擦就是两三层, 只要不晒黑,闷痘也无所谓。
那段时间虽然艰苦,却也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
许若最喜欢晚训时连队和连队之间一起拉歌,当大家齐声唱起“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时,白天的疲惫会很神奇地一扫而光。
军训期间还有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学长学姐来扫团。
因为每次扫团, 大家都能获得几分钟休息时间。
许若加入了一个电影社团。
陈星彻说过,他想成为一个纪录片导演, 所以她想看看用镜头记录的情感,和用纸笔记录的有何不同。
这件事她没告诉陈星彻。
这一个月来,她忙着军训,陈星彻也在适应英国那边的学校和生活节奏,加上有时差,二人并不是每天都联系,三两天才打一次电话,每次都感觉没什么好说。
这让许若心里总是没底,不知道要怎么把这场恋爱继续下去。
九月底,军训结束。
班里不少人哭着送教官离开,许若没有哭,但心里是不舍的。
当天“阅兵”结束,许若三人决定去洗浴中心泡个澡再按个摩放松放松。
关以宁兴奋得什么似的,走半路才发现马扎忘在操场了,又回去拿。结果一不留神,从台阶上双腿着地戗了下来,两个膝盖只能用“稀巴烂”形容。
李岁默默掏出手机,用又想哭又想笑的表情,拍了张照片说:“别动哈,摔这么牛逼,不得记录一下。”
“……”关以宁脏话狂飙。
后来许若和李岁一人一条胳膊架着关以宁去医务室。
关以宁的哀嚎声一路上没停过。
李岁吐槽:“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两岸猿声啼不住’这句诗的意思。”
许若刚想接话,突然有个人叫了声她的名字。
转头就看到右边小路上的男生——法律系大三的学长,也是辩论社和电影社的社长沈辞。
沈辞在学校很有名,高才生三个字在他这里要拆开来解释:高,有才,奶油小生。
很多女生都是因为他才抢着加入辩论社和电影社,而许若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这个人好像张赭。
毕业之后,许若没再和张赭见过,只从班级群里得知他也考上京市的某所高校,学医。
张赭和沈辞同样是温润如玉,看起来很靠得住的长相,若说哪里不同,大概是沈辞比张赭更成熟一些,给人一种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气定神闲。
沈辞早就看见关以宁迷彩裤卷到膝盖之上,离近了才发现这姑娘的两只膝盖伤得没法看,血混合土顺着腿往下流,就问:“你们去医务室吗?”
许若点头:“对。”
沈辞说:“都伤成这样了,还是先去医院吧。”
见许若迟疑,他又补充,“伤这么厉害,看起来韧带也伤到了,去医院拍个片子吧,很多韧带拉伤都会有不同程度的骨折。”
或许是常打辩论的原因,沈辞讲话总给人一种很沉稳很令人信服的气场,关以宁吓得脸色惨白。
许若握了握关以宁的手,暗暗给她安慰,又说:“那我们这就叫车。”
“好。”沈辞问,“需要我陪着吗?”
“不用啦。”许若笑。
沈辞也不坚持,只说:“好,那我先走了。”
许若点头:“谢谢学长,学长再见。”
沈辞笑了,笑容很治愈:“不客气,学妹。”
“……”
沈辞走后,三人去最近的校门等车,李岁暧昧地朝许若抛了个媚眼:“我记得你就参加入社竞选时和学长见了一面吧,人家这么快就把你记住了啊。”
许若一听就知道李岁接下来要说什么,干脆当没听到。
李岁抓狂:“行,许若,你会后悔的。”
到医院之后,三个姑娘跑前跑后挂号看医生,关以宁伤势的确严重,但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许若陪着关以宁去处理伤口的时候,李岁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给陆燏发消息。
李岁先是把关以宁的腿伤图片发过去,又发了个哭唧唧的表情:【求安慰,呜呜呜。】
那会儿牛津清晨六点钟,陆燏有点轻微感冒,没睡踏实,头一回醒那么早。
他顶着一头杂毛去了卫生间,出来时对着镜子捋了捋毛,他的头发比一般男生留得长,堪堪能在脑后扎个小揪,但他都是披散着,出国之后染了个橘色,明明是傲娇帅美款,却常被陈星彻调侃是狮子狗。
陆燏拿着手机去客厅喝水时,陈星彻正赤膊上身在跑步机上锻炼,汗水顺着胸前薄肌往下流,他随意一瞥,问:“几块腹肌了。”
陈星彻把跑步机关掉,拿起毛巾擦汗,反问:“眼瞎?”
陆燏顺手给陈星彻也拿了瓶水,扔过去的同时解锁了手机,开玩笑说:“光看见有什么用,给摸吗?”
“滚。”陈星彻笑骂,“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陆燏面对陈星彻总是好脾气,笑说:“是是是,这腹肌留着勾引媳妇儿,我不配。”
笑意倏然收住。
他看到李岁的消息:【求安慰,呜呜呜。】
陈星彻本想接着插科打诨,见陆燏脸色变了,不由改口问:“怎么了。”
陆燏什么也没说,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李岁那边很快接听。
陆燏沉声问:“怎么回事,摔那么严重。”
李岁用哭腔问:“你心疼啦。”
陆燏顿了顿,忽地讥笑一声:“不是,我就是觉得你能摔成这样也挺牛逼。”
李岁撇嘴,翻了个白眼说:“就知道你幸灾乐祸。”
陆燏没反驳,问:“去医院了吗。”
李岁“嗯”了声,又说:“其实不是我摔的啦,是许若,哎呀可惨啦,她还撑着不让我告诉陈星彻呢……来了来了……”
有人喊了李岁一声,她急匆匆说:“先不聊啦,我去看看她伤口处理完了吗。”
李岁果断地挂了电话。
对着通话结束的屏幕,小声说了句“YES”!
陆燏收了线,抓抓头发,骂了句口头禅。
陈星彻问:“李岁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