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梦想
这年冬天没有下雪, 是个暖冬。
陈星彻很快又飞回学校念书,临走之前似乎还对张兴扬的事情心有余悸,故作凶巴巴的警告道:“别让那些男的离你太近, 男的没个好东西。”
许若就故意问他, 那你呢。
他一哂,说:“我也坏。”
他的声音有一部分是从鼻腔里懒懒发出来, 低沉又嘶哑:“你不经常在床上骂我坏么。”
许若语噎,忙挂断。
这个人总是漫不经心就把坏劲儿使出来了。
她正失笑,谁知他居然还又发消息过来:【暑假继续坏给你看。】
许若给他发了个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包。
话虽如此,却还是隐隐期待着暑假到来, 即便这才刚刚开学。
……
从春天过渡到夏天的日子很是难挨, 刚开学宿舍的空调就坏了,屋子里到处钻凉风,害得整个宿舍的人都感冒发烧。
许若好久没生病,这次病好了之后,没出半个月又感染了流感, 那会儿恰好赶上清明节放假, 关以宁和李岁相约去爬山放风筝, 她没去, 而是到医院挂吊瓶。
没想到,这天打完针,护士来给她起针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声:“许若?”
她张望了一眼, 竟看到门口的张赭。
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高中毕业的时候。
两个人在教室里背上书包,各自离去, 临走前互相说了一句“高考加油”,然后就再也没见过。
细想下来, 多少同学,都在高考中走散,包括董巧巧,毕业之后也是再没见过。
许若摁着手背起身,来到张赭面前,她还是习惯性喊张赭为班长,笑着问:“好巧呀班长,你也生病了吗?”
说着却是扫了眼张赭手上拎着的包包,蓝色的云朵包,上面还挂着一只帕恰狗挂件,明显是女孩子的。
张赭笑笑,举起手里的包,说:“我陪女朋友来打针,她去厕所了,诶,蓝卿,这里。”
恰好张赭的女朋友走过来。
许若看过去——
女生个子很高,有一米七,却长着一张清纯可爱的娃娃脸,长发及肩,一身简单的长袖长裤,都是浅色,是长相气质都让人感到很舒服的一个女孩,名字也好听。
蓝卿走近,看向许若,问:“这是?”
张赭顿了一下,介绍:“我高中同学。”
蓝卿看着许若的双眸,笑说:“你好。”
许若也笑着回应:“你好。”
随后又看向张赭,说:“班长很体贴呀。”
张赭笑得甜蜜:“害……得宠着呀。”
说着就把蓝卿揽进怀里,蓝卿羞涩一笑,不轻不重捶了他一下。
许若由衷感到开心,见状便说:“我先走了,你们快去护士那排队吧。”
张赭松开蓝卿,点头:“好。”
许若微微颔首,而后离去。
走出几步,想了想,又回头,喊了声张赭的名字。
蓝卿看了眼许若,先进里面等护士排号,张赭转身,问:“怎么了。”
许若不会忘记,张赭是在她最“不好看”的时候,还能喜欢上她的男生。
看到当初那个满眼是她的男孩已经找到新的幸福,她对此深深祝福。
她满怀真心,对他说:“要幸福呀。”
张赭愣了愣,又扬起一抹纯粹赤诚的笑:“你也是!”
离开医院,许若仰头感受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今年的春天很短,夏天也比往年来得晚一些,也有可能是生了场病气虚的原因,直到四月下旬,许若感觉身上还是凉浸浸的,睡觉时还会暖不热脚丫。
五月一过,天气才彻底变暖,穿短袖的季节终于来临。
在这个蔷薇花开的季节,许若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她的《夏悸》当初出版时卖的中规中矩,可过了大半年,竟莫名其妙开始爆火,各大书店开始把这本书摆在最显眼的畅销摆台,网购平台日销量比以往一个月都要多。
这样难得的幸运,使许若的社交平台粉丝暴涨,也让她的收入激增。
后来出版社特邀她做了一个语音采访,其中有一个问题是:对正在经历暗恋的读者们说一句话吧。
她思索一番,说道:“不要纠结,无论告不告白,最终大家都会幸福的。”
录音频的时候,她在宿舍。
关以宁和李岁就在旁边听着,结束后,李岁问了许若一个问题:“所以你写书这件事,真不打算让陈星彻知道?”
当时出书,许若曾拜托李岁不要说漏嘴,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写书这件事。
一来她写得是身边的事,让身边的人关注,总会让她考虑是否要美化一些情感,从而影响她落笔;二来人始终在进步,她回看之前的文字总觉得不满意,想写出更厉害的作品再告诉陈星彻。
但最大的原因,是她的失望。
当初送书给陈星彻之后,她并没收到什么反馈,说明他应该没有打开看吧。
她什么都有预感。
只是在摇摆之间,选择了忽略。
因为她知道,她现在最想要的,是和他在一起。
让她怎么办呢,他是有爱的,但他那份爱是输给她的。
她不是恋爱脑,不是在麻痹自己。
而是知道自己的选择,所以不想为难自己,反而清醒的接受这一切。
许若想了想,回答道:“会告诉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也是从那天开始,许若着手创作新的小说,新文涉及悬疑推理,她常常抱着各种刑侦方向的资料书泡咖啡馆和图书馆,也读了许多同类型的前作,从东野圭吾的作品看到阿加莎。
陈星彻也没闲着,自从翟礼俐牵线之后,他和Felix便熟络起来,这天翟礼俐突发奇想举办什么派对,约他和陆燏来玩,原本没打算去的,听说Felix也去,他俩就一起过去了。
翟礼俐在英国有一所房子,草坪占地面积堪比一个足球场,他们到时派对已经开始了,音乐声很大,男男女女在草地上和泳池边跳舞。
陆燏要了杯白兰地,摇摇晃晃加入他们,几个美国女孩绕着陆燏贴身热舞,陆燏吹了个口哨,却看不出多兴奋,反倒是他平日里那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既不靠近,却也不拒绝,在万花丛中扭得像个鸭。
陈星彻则去找Felix聊天,找了一圈也没找见人。
翟礼俐一袭紫红色的礼服,高跟鞋上的碎钻在夜光下细闪,手握潋滟的香槟,站在一群女生里言笑晏晏推杯换盏,披肩的卷发,上挑的眼线以及秾艳的红唇,将她骨子里那份性感妩媚放大数倍,一肌一里都妖娆婀娜,光彩照人。
她朝陈星彻比了个手势,说Felix在屋里呢。
陈星彻朝她举举杯,示意知道了。
他走进玻璃房,扑面而来的香味差点让他懵了几秒,翟礼俐不知什么时候在屋里安装了旋转小火锅,一群老外坐在两三米长的桌子边,人人左手一只酱料碗,右手一副长筷子,对着面前热气腾腾的小火锅两眼放光。
陈星彻走过去,手搭在Felix肩膀上,用英文说:“你好。”
Felix转身,嘴巴又红又肿,脸也红成一片,再看他面前的小火锅,全是红油。
他笑:“Sirius你来得正好,ivy以前经常说火锅好吃,我这次终于尝到了,你们中国的火锅太好吃了!”
ivy是翟礼俐的英文名。
陈星彻说:“喜欢你就多吃一点。”
后来,Felix吃饭,陈星彻就在旁边同他聊天,介绍中国美食,期间陈星彻见Felix筷子用得乱七八糟,还教他怎么正确使用筷子。
Felix吃完之后,要了杯白葡萄酒,和陈星彻到草坪上边走边闲聊,他一笑:“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拍美食纪录片了。”
“为什么。”
“因为你们中国的食物太美味了!”
陈星彻笑着摇头:“我想拍的不仅仅是食物,还有人文和传承,一道食物具有地域性,中国每个省甚至每个市每个县都有它不可替代的当地美食,这是一种文化,也是一种乡愁。”
“我们中国的历史上下五千年,刚才你吃的火锅也已经有近两千年的历史了,其实这就是传承的结果,我们的文明遭受过炮火却从未中断,几千年前古人们吃的美味,到今天仍然被我们品尝着,这难道不值得拍出来吗?”
“当然,比起一道名吃,我更想拍的是专属于某个人的某样拿手菜,小时候我和父母到山上摘樱桃,午饭在山民家吃,老奶奶用最传统的土泥灶台和大铁锅为我们做饭,没有肉,只有地瓜藤,土豆丝和蒲公英,但这样的素菜也很美味,我妈妈边吃饭边和老奶奶聊天,听她讲述一生的故事,听她说一年四季都种些什么菜,吃什么粮食,我很想拍这样的故事,平淡,贫穷,安静的一个人,一日三餐,是一天的生活,也是一辈子的生活。”
“……”
陈星彻和Felix漫步在草坪上,却游离在热闹的人群之外,陈星彻讲述他的热情和梦想,而Felix则专心致志地聆听着,从未打断。
直到陈星彻说完,Felix才开口,却是讲出一句让陈星彻很意外的话。
他说:“我以为你是那种嚣张放浪的人,却没想到你这么温柔深沉。”
陈星彻不知道要如何回应这句话。
他身上确实有肆意张扬的一面,他喜欢酣畅淋漓的打一场篮球,喜欢骑马驰骋在草原,喜欢在山路上飞驰电掣的玩滑板,喜欢把车飙到最快速把音乐放到最大声,也喜欢弄红最爱的女孩的脸,和她随时随地接一场让人面红耳赤的吻。
但每个人都不止一面。
梦想是放在心中,不能轻易宣之于口的东西。
它本来就是深沉的。
他始终认为,太拘谨胆怯的人拍不出好东西,但不够细腻丰富也不行,恰好他足够胆大也足够恣肆,也还没缺乏感知力和共情心。
陈星彻吹了下额前碎发,颇具少年意气,张扬一笑:“多谢夸奖。”
Felix说:“既然你已经有想法,不如试着拍摄,我可以介绍几位朋友给你。”
“哦,我等你这句话已经很久了。”陈星彻和Felix碰了下杯。
二人边喝酒,边聊专业上的事情,走着走着就来到泳池边。
陆燏正和一韩国人面对面飙舞,旁边男男女女起哄吹口哨大笑鼓掌,跳了一会儿,陆燏开始“划水”,眼看处于下风,翟礼俐趁他闭着眼梦游似的晃悠时,一脚把他踹进泳池里,大骂:“你他妈居然敢输给思密达?!”
陆燏呛了几口水,边咳嗽边从水面上浮上来,对翟礼俐比中指,骂了几句国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