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星彻房间再出来,她的橘子还没剥完, 却已经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香气,她继续剥着橘子, 走到厨房,靠在门口看他做饭。
灶台上蓝色的火焰好像牙齿, 他小火煨着浓汤,咸奶油酱汁用法国黄葡萄酒慢熬,香味浓郁,再搭配羊肚菌提鲜,一道美味的奶油炖鸡就做好了。
陈星彻做饭的时候不系围裙,还是穿着那件灰色卫衣,他把袖子撸起来一节,腕上的名表露出来,指节上还戴了戒指,端平底锅的动作都显得放浪形骸。
许若看得正入迷,手机忽然响了。
拿起一看,是许萧打来的。
许若接听,喊了声:“哥。”
许萧问:“到了吗?”
“到了。”
“到了也不知道给家里说一声,咱妈这会儿正念叨你呢。”
许若微愣,想到被某人接机后时间便被霸占了,哪有空联系家里,顿时抬眸幽幽怨怨瞥他一眼,却没想到正好迎上他的目光,她用口型说“我哥打来的”,又说:“那你给妈妈说一声我已经到了。”
许萧嗯了一声,空了那么两秒,又喊了声:“若若。”
许若问:“怎么了。”
“见到他了?”许萧问。
许若望着陈星彻的眼眸,点了点头说:“嗯。”
许萧顿时笑起来:“好好相处。”
许若也笑,又说一声:“嗯。”
许萧点头:“那挂了吧。”
许若说:“好的哥,再见。”
挂了电话,许若对陈星彻说:“我哥打的。”
陈星彻只剩最后一道奶油炖鸡还没来得及盛,闻言伸伸手示意她过来,她刚走近,他就揽着她把她抱进怀里,钳制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动弹,低头目光紧锁着她,不满地说:“你叫你哥倒是叫的勤快,我让你喊我哥你怎么都不喊。”
许若抗议道:“你哪是叫我喊你哥,明明是哥哥。”
陈星彻眼眸一黯,接着挠她痒,问:“就多一个字,累死你了是吧。”
许若最怕这个,笑着躲开,说:“不一样嘛。”
“哪不一样。”
“就不一样。”
“哪不一样。”
“就不一样……”
恋爱总是会把人变得幼稚。
这晚直到吃饭时,陈星彻还在和许若辩论“哥哥”和“哥”的差别。
许若努努嘴,也说不过他,就闷闷和他赌气,自认为还算凶狠的瞪他,却不知道怎么戳他笑点了,他笑得起劲,最后搞得她也笑起来,又气不过,只好在桌底下踹他。
闹到半宿。
第二天,恰好正是许若北京时间的生日。
起床时,许若边用头绳一圈一圈扎马尾,陈星彻则不紧不慢同她讲他的安排,他打算先带她去参观他的学校,随后再去餐厅为她庆生。
陈星彻的学校举世闻名,然而比起学术上的地位,许若最兴奋的是这里有《哈利波特》取景地,比如聚会大厅和霍格沃兹楼梯大堂,连许若这个不怎么爱拍照的人,都一个劲儿让陈星彻给自己拍拍拍。
陈星彻拍完照片,许若凑过去看,正一张张滑动照片,后面有人喊了声:“Sirius。”
许若和陈星彻一同转身,只见三个外国人从不远处走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远远就向陈星彻打招呼,并把目光落在许若身上。
为首的红发男生笑问:“这是谁。”
陈星彻大大方方地说:“我女朋友。”
许若便礼貌地对那三个人微笑,说:“你好。”
红发男生也道了声好,自我介绍了一番,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若大脑宕机一秒,想到自己还没英文名,就说:“许若。”
男生用奇怪的口音重复一遍,又说:“你很漂亮。”
许若和红发男生正说话,就听旁边走在最后,个子稍矮的法国男生拍了拍陈星彻的肩膀,小声问:“那ivy是……”
陈星彻怔了一下才说:“我朋友啊。”
那男生立刻心领神会,点头一笑,没再说什么。
可许若的心却一沉,因为男生的表情给人一种“我都懂”的促狭感,突然的缄默也给许若一种那个叫ivy的女孩和陈星彻并不清白的感受。
这一天的天气阴霾很重,云层低低浊浊,冷风呜咽,给人萧索的感觉。
和陈星彻的同学碰过面后,许若就一直闷闷不乐,陈星彻问她怎么了,她说感觉有点冷。
这个借口还算完美,她穿半身裙,打底袜很薄,陈星彻不疑有他,带她去附近好喝的咖啡店,为她点了一杯热可可。
在咖啡店的时候,陈星彻又遇到熟人。
那会儿他们已经买完单准备开车去吃午饭了,二人一前一后走向车子,许若觉得陈星彻要开车,就伸手问他要他的咖啡,先帮他拿着。刚接过咖啡,走到车头时,旁边的红色跑车里下来一个外国男人。
男人约莫三十七八岁,个子很高,足有一米九,四肢瘦但肚子大,留一圈络腮胡,眼睛很大有点凸,鼻子也大大的。
而驾驶室里的那女人是亚洲长相,戴着墨镜遮住半张脸,却仍然看得出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红唇如烈焰,黑色的长发鬈在腰后,一身价格不菲的名牌,红黑撞色,艳而不俗,气质很压人。
虽然有墨镜相隔,但许若直觉这女人在看她。
她也回望过去,目光虽淡,但不躲闪。
外国男人给陈星彻打招呼,二人讲了三两句话寒暄,这期间许若和那女人对视着,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然后那女人勾了勾唇一笑,对陈星彻说:“先走了,家里还有个被赶出来的小可怜没吃饭呢。”说着又向外国男人点了下头。
陈星彻说了声:“拜。”
外国男人笑说:“多谢你捎我一程。”
女人走后,陈星彻才向许若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位导演朋友,Felix。”同时又向Felix介绍,“这是我女朋友,许若。”
许若的目光从红色跑车轰隆隆离开的背影上移开,向Felix礼貌一下,道了声好。
Felix却眼前一亮,哦了一声,说:“你做到了Sirius,你说过会带她给我看!”
陈星彻歪了下头,耍酷似的勾唇:“当然,我从不食言。”
许若原本还在患得患失。
她不知道那个叫ivy的女孩和刚才见到的女生是否有关联,不由自主胡思乱想起来。
然而,好像每一次她感到危机和失落的时候,他总能把她摇摇欲坠的心捞回来。
Felix知道她的存在。
他毫不避讳带她逛学校,把她介绍给同学。
这两点,似乎就够了。
或许是因为心情起伏激荡吧,驱车离开的时候,许若在路边看到了一家打耳洞的店,她突然很想给自己一份特别的二十岁礼物——耳洞。
许若把想法告诉陈星彻之后。
还以为陈星彻会说一句“那很酷啊”或者别的什么,谁知人家眼睛一亮,说:“那我也要打。”
许若:“……”
打耳洞的过程比想象中要快,陈星彻原本还担心许若会害怕,可她只觉得被小虫子咬了一下,耳朵上就被穿了个孔。
都没来得及装柔弱。
等耳洞穿好之后,她才感觉到耳垂上发烫的肿胀感,偏头,只见陈星彻的耳朵上也多了枚小黑钻耳钉。
陈星彻也转过头,看着她的耳垂,说:“红了。”
他的目光带点欲气,说着就嗤了一笑:“接下来有好几天都不能舔那儿了。”
许若心口一麻,下意识看了眼房间里的店员们,还好她们都听不懂,不然她一定会忍不住冲上前捂住陈星彻的嘴巴。
最后只是瞪他一眼,惹他胸膛震颤的笑。
他笑着笑着,目光渐深,忽然说:“我刚才突然有个想法,从现在开始,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戴耳钉。”
许若莫名一颤,问:“那不戴呢?”
陈星彻的眼眸顿时掀起一阵狂风,眼神灰暗,情绪翻涌:“说明你不要我了呗。”
许若一怔,心被微微揪住,情绪黏成一团。
她忙说:“才不舍得呢。”
陈星彻定定地看她一眼,将她揽进怀里,沉沉说:“我知道。”
……
打完耳洞后,陈星彻带许若去庆生。
早在许若告诉陈星彻她要来英国找他的时候,他就提前为她包下了一个酒吧。
这里蛋糕鲜花红酒气球音乐一应俱全。
庆祝到一半,陈星彻掏出了烟,问许若:“一天没抽了,瘾来了,你不介意吧。”
许若说没关系。
他说:“乖。”又说,“还是离你远点。”
陈星彻左右看了一眼,夹着根没点燃的烟,起身来到台子上。
舞台上乡村歌手正哼歌,见状就停了下来,把舞台让给他,他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把舞台边缘的立麦拖到中央,坐在长凳上,把立麦调整好高度,拍了拍话筒。
咬上烟,对着话筒说:“《Godspeed》,thank u.”
音乐前奏渐渐响起,陈星彻掏出打火机,“噌”一声打亮火苗,烟尾火光亮起的那瞬间他猛吸一口,却缓缓吐出来,淡灰色的烟雾弥散在他周围。
与昨天落拓不羁的打扮不同,今天他穿了一件单薄却有型的黑色风衣,矜贵雅痞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眼。
此刻他脱了风衣,里面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堪堪遮住喉结,烟雾缭绕里,他脸部线条好立体,如冷刃裁过般锋利,桃花眼总是三分含情三分疏离,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