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部电影给人的感觉很干净。”
“是呀,没有任何狗血的桥段。”
“……”
聊起喜欢的电影,就像开了话匣子,收也收不住。
不知不觉,音量都大了几分。
陈星彻转头,瞥了眼旁边聊得正欢的女人,他辨别得出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每当笑得深时,她脸颊上那只酒窝就会露出来,甜甜的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阴翳。
手指上夹着根刚点燃的雪茄,却没兴致再抽,他倾了倾身子,把雪茄丢进那杯盛满了威士忌的玻璃杯里,嗤一声响。
桌上的烛火扑了一下,照亮他眼眸中的冷峻。
他把手里的纸牌也正面摔在桌子上:“不玩了,没劲。”
宋叙西见状眼眸微黯,他是个最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为人通透,又精致利己,但这会儿他正想问陈星彻要代言,于是脑子一转,接着也收了牌:“我也有点累了。”
翟礼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大骂:“你们俩是混蛋吗,老娘都快赢了,你们给我玩退赛!”
宋叙西没接话,转过头直截了当插到许若和沈辞之间:“你们在聊电影啊?”
许若看向他:“嗯。”
“那也加我一个,怎么着我也算是个电影人吧。”宋叙西笑道,下句话接得很自然:“对了,麒也算,他是老电影人了。”
许若哑然失声。
沈辞把目光投向陈星彻,朋友提到他了,他却没什么反应,就只是坐在那,很无聊的样子。
赵杭也加入对话:“聊电影啊?”
宋叙西转头,不动声色地给赵杭递了个眼神。
赵杭反应特别快,一拍大腿笑道:“这个我可聊不来。”他说着话,走到陈星彻身后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还记得一个日本导演是枝裕和,哎呀,当年你和许若恋爱的时候我就听你们在那聊,结果去年泡一个妹子,老子想装逼翻车了,一个劲在那‘枝裕和’‘枝裕和’的叫,现在想想把我给臊得啊。”
“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儿。”翟礼俐插话进来,又想起什么,说道,“不过陈星彻,你怎么好久没拍电影了。”
陈星彻俯身拿起一沓纸牌,在手心里拿起来又落回去,百无聊赖重复这个动作,懒懒笑道:“不想拍了呗。”
赵杭“呸”了一声,不留情面:“明明是和许若分手后就没拍了。”
“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诶。”翟礼俐想了想,问,“为什么啊。”
“灵感缪斯不在了呗。”一直在和Abner聊天的陆燏也插话进来。
大家都是陈星彻的朋友,没理由不在情敌面前帮衬几分。
赵杭是最灵泛的一个人,闻言就呲着大牙乐:“看不出来纪录片也要灵感缪斯?”
“或许艺术创作上不需要,但艺术需要的感情上,是需要的吧。”宋叙西说着,看了眼许若。
许若有点笑不出来。
她没有自恋到以为他不再拍摄是因为她,但梦想被搁置本身就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许若想到高考前夕,那个在辉煌的夕阳下说出梦想的陈星彻,心里生出无从名之的遗憾。
沈辞安静听了一会儿。
他知道,这些话看似是说给许若听,更是说给他听。
被陈星彻一群好友围绕,他显得孤立无援,无疑是不占优势的,他并非争强好斗的性子,但今天,他不想当个透明人。
大家还在聊着天,沈辞却小声对许若说:“坐着也挺无聊,我看那边有话筒,我们去唱歌吧。”
许若正想有人把话题揭开,就点了头:“好。”
唱歌台在另一端,沈辞起身后,许若跟在他身后也起了身:“你们先聊,我们去唱会歌。”
“……”所有的声音都停下来,大家齐刷刷地目送许若和沈辞走去另一片区域。
赵杭看了眼宋叙西,用眼神示意:玩脱了吧。
宋叙西也用眼神回过来:无所谓。
反正他们也只能打辅助,主攻还是要看陈星彻的表现。
宋叙西这样想着,看了眼陈星彻——这位主人公,脸庞半陷在昏暗的灯色里,有几分黯然,手上把玩纸牌的动作变慢了。
沈辞叫来服务员,用手机连接了点歌软件,问许若想听什么。
许若说:“你想唱什么都可以。”
沈辞想了想,点了一首陈粒的《绝对占有,相对自由》。
这首歌的气质和沈辞并不太搭,但他还是刻意选了这一首,歌名里翻滚着的暧昧,是他的私心。
可他不知道,偏偏这一首,是当年许若过生日,陈星彻唱给她的。
于是当幕布上出现歌名的时候,陈星彻原本只是因为醋意而显得几分沉郁的面庞,顿时变得一片死寂,好似黑云压城,寒气凛冽的往外冒。
他手上把玩纸牌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目光定定看向某一处,下巴紧绷。
陆燏最先捕捉到这个变化,没来由地倒抽一口冷气。
许若也是怔了好一会儿。
她想不到沈辞会唱这首歌。
“让我占有你,撕碎你,然后像风握在我手里。”
与陈星彻不同,沈辞嗓音太温柔干净,竟把原本像浸了水雾烟气带几分湿漉漉咸湿气味的歌,唱得似在太阳底下晒过。
而陈星彻的嗓子,却唱出了平静的渴望,让人想到江边草地里的纠缠,苔藓蜷缩的蓬勃。
许若的心被这巨大的差异而细细拉扯着。
很快,一首歌接近尾声。
沈辞收了音,看向许若,笑说:“你也来一首吗。”
许若回神,有点木讷地说“不了吧”。
一般许若回绝的事情,沈辞都不会再要求第二遍。
但很莫名的,他忽然想到许若当年分手,陈星彻因为失去理智打了他,当时许若对他说了好多个“对不起”,他因为不想让许若内疚,便回了无数个“没关系”,可是后来他无数次想,他其实应该回‘有关系’的,因为他总是为她考虑的话,就会忽视了自己。
于是这一次,沈辞第二次对许若表达出“有关系”。
他提议道:“不如我们合一首吧。”
许若有点诧异地看着沈辞,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
沈辞耸肩一笑:“只是唱首歌而已。”
“可我从没和人合唱过。”许若还是有点游离。
“所以……我可以吗?”沈辞深呼吸了一口,叫了她的名字,“许若,就当是我在向你许一个愿望吧。”
沈辞神情认真,用笑意掩饰着内心的紧张。
这一刻,他并不是在为自己争取。
更多是知道,他没有机会了。
当他走进这间酒吧,看到许若望向陈星彻的第一眼,他也看到了自己和许若注定无果的结局。
所以,他想任性一把。
看似是螳臂当车。
实则是一个人跌倒前,最后的狂舞。
许若看着沈辞的眼睛,沉默了下来。
没开口的那短短几秒,她脑子里闪过很多的念头。
最后给他的回答是:“好。”
沈辞松了口气,问:“唱什么。”
许若说:“都可以。”
于是沈辞直接点了男女合唱榜首的歌曲——《有点甜》。
这首歌一出来,赵杭他们整齐划一地看向陈星彻。
要知道陈星彻都还没有和许若合唱过。
果然,陈星彻所有的柔软,善意与克制,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狂风暴雨在他的双眸中酝酿。
“摘一颗苹果,等你从门前经过,送到你的手中帮你解渴。”
这一句是男生的部分,沈辞唱得很动听。
就当许若要接唱下一句的时候,沉默已久的陈星彻忽然起身,将手中的纸牌随意往外一抛,数十张纸牌如蝴蝶般随风纷飞,又如秋叶般哗啦啦散落。
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一把夺过许若的话筒:“我来一首吧。”
许若吓了一跳,起身转头,对上陈星彻漆黑的眼。
他看她的眼神有点吓人。
沈辞也站了起来,说道:“陈总,这首歌我们已经开始唱了,你这样打断不太好吧。”
陈星彻直视着沈辞,却喊:“赵杭!”
赵杭在后头应了一声:“在呢!”
“点歌。”
“哪首?”
“《后来》。”
许若猛然抬头,呼吸都停了。
陈星彻也转头看她,那一眼万般复杂,却又简单纯粹,让人心里湿湿的。
赵杭很快点好了歌。
陈星彻向右移了两步,来到许若面前。
只有半臂之隔,他垂首,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