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抓心挠肝纠结的时候, 砰地一声枪响, 起跑线上的男生们就像离弦的箭,迅速冲了出去, 加油声、呐喊声如海浪般汹涌澎湃, 拍打在操场上空。
几圈过后头尾就渐渐拉开了差距,为首三位除了池砚都是体育生。
程麦定睛一看, 乐了,其中一位是军训完放假那天跟池砚去打球时认识的陈俊豪,另一位,哟, 也是熟人。
“喂,你前男友也参加了比赛啊?”程麦手肘往旁边怼了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 问她:“你给谁加油啊?”
路夏当时没反应,冲她翻了个白眼, 但赛程过半前排三人都开始稍显疲态后,她立刻在几人经过这块时大喊:
“池砚加油, 池砚你最帅!”
热情洋溢得不得了。
跑道上池砚就跟带了隔音耳机一样,速度没受任何影响,眼神都没分过来半点,反倒是她前男友何东,听到后回头张望了一下,确定了声音来源后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往前冲,立马领先了其他俩人一大截。
程麦无语望天:“池砚得罪你了?人为给他上强度?”
路夏却打了个响指,得意的很:
“等着看吧。何东这家伙爆发力强但耐力不够,嫉妒心又强,被刺激一下就失去节奏了,跟个急着开屏的孔雀一样。马上就要掉队咯。”
“我语音控制帮池砚解决掉一个在耳边哼哧带喘的跟屁虫,提升他的比赛体验,等下还得感谢我呢。”
果不其然,没两圈何东就开始明显慢了下来,第三圈时就被后头俩人轻松超越,拉开差距。
“还得是你,玩弄人心的女王。”程麦看着路夏,敬佩地竖起大拇指。
一回头,正巧运动员经过这边,她急忙咔咔连按了几下快门,而后笑着和她击了个掌:“也算是为班级争光啦,幕后英雄。”
四圈,五圈,无聊又漫长的中段赛程过去,到最后俩圈半时,不论是运动员还是观众,又开始重新振奋起来。
领头俩人原本僵住的局面被打破,池砚和陈俊昊开始同时冲刺,疯狂地你追我赶。
两人的身影像风一样卷过,在赛道上呼啸着向前。
风将少年额前的碎发往后吹起,额角的汗不断顺着他线条锐利的下颌砸落,消匿于起伏不平的胸膛间。
平日里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睛,此时却像追逐猎物的野豹,锋芒逼人。
一米,两米,陈俊豪和他的差距逐渐拉近。
周围地动山摇的加油声成了最应景的热血漫BGM。
而他,就是绝对主角。
当最后100米池砚赶超上第一名时,程麦的心和嗓子仿佛都要蹦出来了,操场上铺天盖地的尖叫声足以将人鼓膜震破,整个操场,都在为他呐喊,为那个不顾一切奋勇向前的少年沦陷。
看到他第一个冲过线时,路夏尖叫一声,狂摇她肩膀:“赢了啊啊啊啊啊啊!池砚牛!!!”
“快快快,去送水,”路夏虽然激动得嗓子都要劈了,但脑子依旧保持在线:“送完我们就可以去看跳高比赛了!刚刚线人来报,那边已经只剩几个人比了,徐清时还没被淘汰!”
徐清时三个字一出,程麦血液里狂飙的肾上腺素瞬间褪了下去。
替池砚高兴归一码事,帅气学长的腹肌福利那是另一回事。
好女人从不做选择!
她连忙拨开人群要往终点走,可动作太迟,池砚周围已经围了一堆人,送水的,递毛巾的,过来扶的,什么都有,他却只是撑着膝盖一味推拒,四处张望。
程麦这头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乌泱泱的,怎么挤得进去?
反正都是农夫山泉,喝谁送的都一个样。
要不算了?
她下定决心,拉着路夏退了几步,正要开溜,却被眼尖的少年发现,那声“程麦”还带着长跑过后的喑哑,却成功开出一条道。
见计划败露,她停在原地,立马挂上标志性的假笑,把水往人手里一塞,彩虹屁也跟不要钱样大放送:
“累了吧咱们班的大功臣。刚刚冲刺那下真是帅呆了。快喝点水缓解一下,那什么水送到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最后那句话说得格外快,生怕他听清,人也顺势往后退,只等他喝水就要抽身跑路。
但池砚就跟提前预判到一样,一手拉住她,一手拿着瓶子,根本没急着喝,湿漉漉的眼睛紧盯着她:“等下。没听清,你说要干嘛去?”
“那个,这个,”程麦抬头看天又看地,听到那边的欢呼声后终于下定决心,一五一十全招了:“我上午答应了学长,要去看他比赛给他拍照的,刚等你比赛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了。水已经送到了,快点松开,我要走了。”
说完趁他愣神一个灵活的拧转,池砚怕伤着人根本没敢用力,她就已经趁势拉着路夏飞快跑没了影。
池砚站在原地,还有些不确定似的,问旁边的韩又元:“什么学长?”
韩又元冲草坪中间的比赛场地指了指:“诺,南礼另一根草,那儿呢。不出意外的话——”
话还没说完,俩人已经看到了程麦和路夏费劲往里头挤的身影。
韩又元卡顿了一下,接着把话说完:“麦麦是要去看他的比赛。”
池砚边拧开水,边往那边觑了眼。
不用太费劲,就能看到那傻样,个子不高,拼命在那踮脚,举着个相机眼睛都要笑没了。
那热情趋势,跟刚刚被强迫的勉强样可真判若俩人。
池砚猛灌两大口,明明水是冰的,但灌下去后心里那股邪火烧得更旺了。
偏偏旁边还有个人在火上浇油。
陈俊豪也才……缓过劲,过来找他一起去领奖台,怪声怪气地冲他挤眉弄眼,竖了个大拇指:
“砚哥牛啊。爱情事业两丰收。快教兄弟几招。”
池砚又累又烦,听到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只觉得莫名其妙:“教什么?”
“教教我怎么让程麦这种级别的大美女主动给你加油、等着给你送水,”他摸着下巴感叹道:“也太有面儿了吧。不愧我砚。”
想到自己是怎么费尽心思才勉强人去送水的,再对比她迫不及待跑去跳高比赛那样,池砚脸臭得不行,心情差到了极点,偏偏身边这二货还一无所知。
越听他的吹捧池砚越觉得讽刺。
“教个屁,靠脸,你这辈子没救了。”
他甩开陈俊豪的手,寒着脸大步流星向前走。
从他们在台子下候场开始,底下就围了不少人,但直到上台,程麦都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远远地蹦起来原地冲他挥了下手,举起相机,不过几秒就跟精准掐表一样立刻结束,反身回去跟刚下场的徐清时聊天。
是即便隔着二三十米远、听不清声音他都能感受得到的热火朝天。
看着那边冲徐清时笑得跟朵花似的人,池砚嘴角扯了扯。
挺好。
当夕阳渐渐隐匿到彩霞里时,操场上陆陆续续响起搬桌椅的声音,成了这场运动会落寞的尾声。
程麦和路夏边往回走,边翻相机里的照片,看到池砚冲过终点线那张时,她才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路夏:
“比完赛你后面有看到池砚吗?我怎么都没见着人了。”
路夏摇了摇头,她全程玩得不亦乐乎,随口猜了句:“太累提前回教室休息去了吧。”
“…… 行吧。那他可真虚。”
因为是周五,学校提前一个小时放学,很多人等不及运动会结束就走了,她俩到教室的时候,班级里已经空了一小半。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池砚的书包也不在,只有一片少年平时宝贝的不行的自行车钥匙,孤零零地躺在她桌子上。
不正常。
这是,池砚自己丢下她,先回家了??
而且招呼都没打一声的那种?
等她一头雾水回到家,在鞋柜里发现池砚的球鞋时,心里的怀疑得到证实。
松了口气,随后又开始有点后知后觉的莫名其妙,和第一次被单独甩下的失落?
她刚要去找池砚,就听见林桐走出房门,问她:“小麦,回来了?”
“嗯嗯。”她点点头,跟林桐确认:“桐姨,池砚也回来了吗?”
“他啊,蛮早的,五点就到家了吧,”林桐看起来有点担忧:“就是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可能跑步吹了风受凉了。”
想到池砚参与长跑的根本原因,程麦心虚地笑了下,落单的那点气立刻烟消云散,听到他不舒服愧疚得不行。
刚想去他房里看看,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已经由远及近传来:
“林桐,今天晚上你别做饭了,咱们出去吃。”
程麦精神一振:是被外派出差考察了三个月的池正山。
她脆生生喊人:“池叔叔!”
池正山一见她,本来严肃的脸色稍融,冲她点点头:“小麦啊,回来了?运动会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
等池砚从房间里出来时,刚到转角处,就听到女孩叽叽喳喳清脆得像百灵鸟一样的声音——在认真的吹嘘他。
程麦:“叔叔今天池砚拿了3000米长跑第一哦!很厉害,体育生都跑不过他!我们班这次唯一的金牌就是他拿的,颁奖的时候我还给他拍了照,叔叔桐姨你们看,我站在草坪最中间,找好了位置调焦拍的,是不是视野很好?”
“哎呀,拍得是真不错!等下麦麦你把这照片发给我。”林桐声音里的笑意和骄傲溢于言表:“拿第一了这孩子回家都没跟我们说一声,我还以为他心情不好呢。”
池砚被他妈惯来夸张的情绪逗得嘴角勾了勾,可下一秒就听见他爸波澜不惊的回应:“要么不做,要么做了就要拿第一,这不是应该的?有什么好说的。倒是身体素质,太弱了,吹吹风就感冒,这怎么行?记得多让他锻炼锻炼。”
闻言,池砚冷笑一声。
果然。
不管他做的有多好,在池正山眼里总是应该的,下次要做的更好。
但程麦这傻丫头估计还没死心,又扯出之前的月考,这次为了对比效果不惜搭上自己做对照组。
程麦:“叔叔,上次月考池砚也考了第一,比第二名高了好几分。我就惨了,那次试卷好难,考的好差哦。”
池砚闭着眼都能想到池正山的回答。
不外乎就是“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分差还可以拉的更大”之类。
这个二傻子。
他靠在过道的墙上,隐匿在阴影里,安静听了好一会儿女生的吹嘘,心里无语,又好笑。
但不可否认,还有那么一丝异样。
大概就是,自己都已经放弃追求的东西,没想到还有人在乎,还在努力替他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