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亲吻还是血迹,少年此时格外唇红齿白,靠在墙上闭眼拧眉、看都不想看她的负气样,居然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破碎感,像个被辜负了的男妖精。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拔x无情的负心汉,愧疚地摸了摸他的下颌,“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
而后一边往门口跑,一边抽空敷衍了句:“等下再跟你讲。”
但等她端着一盘奶奶的爱心果盘回来时,池砚嘴唇紧闭,任她说什么,要么一声含含糊糊的嗯,要么沉默,完全拒绝交流的姿态。
她费老半天劲都没能得到一句正儿八经的回应,连问题目都只得到答案解析怼脸上的待遇。
哄了会儿不耐烦了,她刚想问他矫情够了没,又抽什么风,话都到嘴边了,忽然在咬到舌头那下灵光一闪:
“等下,池砚,你不会是,被我咬得那一下变大舌头了,才不肯说话吧?”
他偏过头,目光死死黏在书上,专注得不行的样子,但脖子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几乎就差把“你猜对了程麦你真是个天才”这几个字写身上了。
虽然很不厚道,但难得看他出丑,程麦憋了好几下,还是没忍住爆笑出声。
笑够了,才半探着身,凑过去安抚她家快要羞恼到炸毛的小狗。
但人已经被她惹毛了,不管她怎么说,看都不带看她一眼,只是盯着眼前的试卷,认真的劲头,像在攻破一道物理史上的无解题。
她不管,用力挤过去,脑袋搁在他的右手肘上,自下而上看着他,将他的视线霸占得彻彻底底,一只手还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勾住了他的下巴,不让人扭头,一边逗他:
“糟了,男朋友真变大舌头啦?”
“疼不疼?”
“嗯?”
他忍无可忍,一把遮住她坏笑的眼睛,咬牙切齿道:“…… 滚蛋。”
“哈哈哈哈哈哈恼羞成怒啦?要不要我帮你吹吹?哈哈哈哈。”
这样猖狂挑衅的下场,就是被他直接连人带书包的端出了他房间。
第54章 就地正法
“程麦。”
“程麦。”
手肘突然被人拐了一下, 程麦猛地回神,耳边是路夏小声的一句提醒“范美人叫你回答问题”。
范珍笑眯眯地看着她,非常善解人意地帮她找了走神理由:“天太热了, 犯困了啊?”
那倒不是犯困……
她只是上着课突然溜号,想起了前两天和池砚作业写到一半没忍住, 以要奖励的名头行耍流氓之实。
见她沉默,范珍没纠结,耐心地重复了一遍问题:“刚刚提的问题是,《孔雀东南飞》里这句‘奄奄黄昏后, 寂寂人定初’里的黄昏和人定分别是什么时候?”
程麦松了口气。
幸好, 是学过的。
幸好, 这会儿是6月,各科已经基本进入复习阶段, 不然她真就要表演个当堂失声了。
听到她准确流畅的回答, 范珍还算满意地点点头,没再计较她上课走神的事儿, 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接下来这节课她再不敢放肆,一边微笑着跟范珍不时进行眼神交流表明自己还在听,一边火速翻着手头的文言文专题试卷,以防二度中奖。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 她精疲力竭累趴在桌上,但她的好同桌也没打算放过她。
“这个星期第二次被老师抓到开小差了吧,”路夏一边掏出小镜子涂唇釉, 一边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陷入爱河的少女,你还好吗?”
“……”
其实, 不太好。
连路夏都能看得出她最近学习状态有多不对劲,可想而知, 实际得多糟糕。
她不知道是不是就自己谈恋爱会变这么不争气,明明他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一个最简单的肢体接触,都能让她辗转反侧,反复陷入情绪的汪洋里,时而甜蜜,时而羞恼,时而酸涩。
但在力求心无旁骛、平和稳定的高中,情绪本身就是原罪。
她不是天才,当精力分散到别的事情上面时,考试分数会立竿见影,不给她丝毫自我欺骗的机会。
4月的月考,即便考到一半被酒店的流言蜚语纠缠着,她也凭借着寒假的努力稳在了年级100出头。
反倒是5月,俩人挑破那层窗户纸后的第一次测试,她名次往后大退三十多,分数也惨不忍睹,除了英语完全祖国山河一片红的架势。
今天就会出6月月考的成绩,但程麦考完就已心知肚明结果,根本用不着看。
而且,清楚她这阵子情况的应该不止她一个。
程麦能感受到,池砚最近对她学习的上心程度,都快越过她这个正主了。
平时对其他人和事那么无所谓一人,这阵子却始终为了她的事绷紧着一根弦,三天两头地抓她学习,比她本人更着急上火。
但分数这种东西,不会因为旁人急就能上来。
就算她有池砚不厌其烦地补课,但白天大头的时间自个儿没法专心,上课走神,光靠他一个人课后的努力,也做不到力挽狂澜。
上次成绩出来后,除了沮丧和焦虑以外,她最心虚、最难受的,还是对不起池砚抽出的大把休息时间。
他很忙,除了自己的学习还要兼顾竞赛,为了能有时间帮她晚上补课,他被迫放弃了傍晚打篮球这个雷打不动的消遣,转而拿来先提前把自己的作业写完,再帮她看看错题、整理笔记。
理智告诉她应该努力好好学习,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道理她都懂,可……她的思维和实际行动,好像被两个不同的系统牵扯控制着。
“夏夏,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啊,”程麦偷偷瞄了眼后桌正趁课间十分钟抓紧补觉的人,沮丧得不行:“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乱七八糟的,怎么办啊?”
路夏也束手无策,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了句:“呃,可能还在热恋期,新鲜感过了就好了。”
但对于她这接连的滑铁卢,有人已经没耐心再等了。
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程麦正在订正试卷,忽地肩膀被人拍了下,回头一看,是刘强。
“来下办公室。”
一句话,叫了两个人。
看到同样起身的池砚那一刻,程麦心底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她惴惴不安地跟在池砚身后走到办公室门口,正要进去,手却突然被另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了下。
正午的阳光逆光打过来,洒在他脸上,随着立体的骨相形成了最好的明暗分界线。
他头发刚刚剪短,这会儿没了刘海遮挡,优越的五官清晰呈现出来,看起来愈发英俊。
安抚性地冲她比了个“别怕”的口型后,池砚才转身推门而入。
“来了啊。”刘强依旧捧着那个快掉漆的保温杯,小啜一口,才不疾不徐地抬头看过去。
迎面而来的俩人里,男生高大,女生清瘦,都生得很得意,站那不动都跟拍画报似的登对。
他一抬头,程麦还下意识地往男生身侧躲了一点,另一个也在自然不过地微微倾身站过去,阻挡住他一部分的视线。
那是无意识的动作,明显是长期培养出的依赖和惯性。
看样子,现在要棒打鸳鸯,已经晚咯。
刘强无声地叹了口气,从桌子上抽出一张A4纸,递给程麦:
“刚出来的月考成绩,你先看看。”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她第一下眼睛是往上的,看到“池砚”那栏班排、年排依旧都是1后,她才忽地松了口气——至少,他没有因为帮自己补课受影响。
刚要往下找呢,但可能这口气松得幅度太大了,只听班主任意味不明地来了句:
“怎么,一看到男朋友还是年级第一放心了?”
“嗯……啊?”
意识到刘强说了什么时,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半死。
再要否认已经来不及了。
刘强神色平静地递过去两张照片,她一看主人公,两眼一黑。
你妹啊。
第一张照片里俩人双手紧扣,她的头还歪在人胳膊上紧紧贴着,另一张照片里她踮着脚正“强迫”人吃雪糕。
照片中池砚带了顶黑色的鸭舌帽,只露出清薄流畅的下半张脸,又酷又拽的风格。虽然因为拍照的人隔得远,整张照片像素模糊到带着颗粒度,可能还手抖了,但正好就那一下的背景虚化,反倒成就了俩人在人潮人海中独一无二的氛围感。
看着跟偷拍到明星的隐藏恋情似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从刘强手里递过来的。
“照片呢,上周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那个袋子里了,还有举报信。但我想着快考试了,怕影响你们,就一直按着没动,”刘强虚虚点了下她手里的成绩单,语气凉凉道:“现在看来,老师这点苦心,怕是没起到作用啊。”
刘强慢悠悠的调侃声中,程麦终于在名单末尾的位置里,找到她的名字。
这次试卷不难,每一分都咬得很紧,哪怕总分比上次高了点,但排名反而往后掉得更多,到了班级50名、年级156名了。
俩人里,该考好的人考得依旧很好。而她,这个让班主任煞费苦心按下的,也不出意料地搞砸了一切。
办公室里鸦默雀静,气氛凝滞黏稠,像被胶水粘住一般,让人憋闷。
顶着刘强探究的目光,程麦难得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底气去说什么。
连着两次没考好的成绩摆在眼前,所有的狡辩或承诺都显得没了力道。
刘强也不说话,老神在在地喝茶。
估计自己这位爱徒是舍不得看自己小女友被为难,一直皱眉不语的男孩突然不顾以往的礼貌,插了句嘴,替她解围,也打破了这让人难受的沉默。
“老师,程麦这次只是状态不好,不能代表什么。”池砚说。
“是吗?”刘强不置可否:“5月那次可以这么解释,但连着两个月了,状态都调整不过来吗?”
余光中眼见池砚手臂微微动了下,程麦怕他又说出什么和老师起争执,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抢先跟刘强说道:“对不起,老师。”
“程麦,你不用跟老师道歉,我每天进教室,是给一整个班级上课,这是我的工作。至于每个人听多少、学进去多少,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刘强摇摇头,跟她解释:“老师把你俩叫过来也不是骂你们怎么样的,我也没有棒打鸳鸯的癖好。”
“之前问过你们一次,有没有在谈恋爱。当时想着呢,没有最好,一点点苗头,及时打断,也好。”
“但现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