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说话不算话,给我找嫂子,那我就要把你之前对我干过的所有事都、都告诉爸爸妈妈,让他们来教训你。”
“……”
演技精湛,说来就来,自然地像排练过千百次一样。
池砚都被她骗到自我怀疑了一秒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说完那句信息量爆炸的谣言,她就跟脑子里的电池被人挖出来了一样,脑袋一垂,趴在他肩头又睡得跟头猪一样沉。
只留下池砚,面对神色各异的众人。
刚才面色热切得不行的两女生此时眉毛皱着,小幅度地往后退了一步,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人举着微信二维码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收了回去。
至于那位被说用地沟油的摊主,则摇头晃脑哼着小曲,臭豆腐框框往锅里下,一边啧啧个不停,不时摇头上下打量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倒像什么都说完了,听得他心头猛蹿邪火。
池砚那会儿真的很想问一句,你啧个什么劲儿,说出来,行、不、行。
从小到大,不管走哪儿,他什么时候不是被人吹捧夸赞,众星捧月。
哪有过现在这种被人分到“勾引妹妹的社会败类”这种待遇。
拜他背上那个喝了点猫尿就戏精上身的醋精所赐,池砚也算体会了一把人生最屈辱的时刻,以及什么叫百口莫辩。
他不是没试图垂死挣扎、解释一下,但当周围集结了鄙夷、畏惧、愤怒、蔑视等等复杂情绪的群众眼神时,他也是真的很难说出什么。
主要是,这他妈根本无从下手。
怎么说,毫无逻辑。
纯纯就是这丫头在发酒疯乱编。
更何况他就不是个爱解释的人。
“我……不是……操啊……她……算了……”他嘴巴张张合合几下,最后缓缓闭了闭眼,彻底放弃,决定还是直接带着始作俑者离开社死现场比较高效。
但他却忘了一件事——
南城人民是数一数二的热心人士。
别市市民避之不及的家长里短断案更是他们的最爱。
一旁的摊主是个中年大妈。
按池砚不负责任的推测,大概是她卖的棉花糖在这堆小龙虾烧烤臭豆腐里显得太过寡淡,摊前门可罗雀,所以才格外有闲心,在围观全程后见到他要走立刻满脸愤怒地拦下。
“不行,你不能带走她。你家长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手挡在池砚前面,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罔顾人伦道德的社会渣滓,唾沫横飞地开训:
“乱、伦在中国是违法的,你知道吧?!你俩成年了没有,你对你妹妹都做了什么?”
知道,但我没违法,她不是我妹。成年了。最后一个问题拒绝回答,陌生人请礼貌保持边界感。
“好好一小伙子,生得这么好,正常交往什么女朋友找不到?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啊,哄着骗着你妹妹胡闹!太不像话了!”
是正常交往,已经找到这个了,别的不考虑了,多虑了。
“你有想过你爸妈知道该有多伤心吗?”
他们知道只会开心,不会有比这更满意的媳妇人选了,谢谢。
“……”
人无语到一定份上都不会生气。
他嗤笑一声,本来想着懒得搭理直接绕过去,结果这大姐偏正义感发作到巅峰了,自己说的起劲还要被嘴的人配合演出,见状身手敏捷地劈手在他脑袋上敲打了一下,又找到了下一个上升的点:
“大人跟你说话,你光冷笑不搭理这是什么态度。我可告诉你啊小伙子,前面三百米就是长兴路派出所,我女婿正值班呢。你今天要不跟你家长一五一十地坦白,可别怪阿姨多管闲事报警了!”
说话就说话,她嗓门还贼大。
被这么一吆喝,路边各色人都开始不着痕迹地慢下速度,眼睛纷纷往这块drama到堪称“都市频道取材现场”的地方看。
说实话,他真不是什么耐心十足脾气多好的人。
要换别的时候,冒出个陌生人道反天罡,让他证明自己和程麦的关系,池砚只会觉得荒谬到想笑。
什么证明。
哪凉快哪呆着去。
多给一个眼神都算他输。
但今天这人毕竟是听了程麦瞎几把乱讲误会了,担心程麦才拦下的他。
就算他脾气再臭,但对所有真心关心程麦的人,池砚还是多了那么点点耐心和善意。
而且,也不好打击人爆棚的社会责任感不是。
最后他无奈又有点烦躁地叹了口气,把这醉鬼放下,从她包里拿出手机找到电子身份证,又拿出自己的,给这位热心大姐看了,顺便指认了俩人身份证上不同的地址,这才打消了人疑心,顺利把自己头顶的“都市频道寻情记之我爱上了我妹男当事人”title摘下。
等他背着背上那个不省人事的闹心玩意离开时,池砚第一百零二次在心里狠狠问候每一个给程麦递过酒的人。
让他家不会喝酒的小孩醉成这样,乱吃飞醋又当众发酒疯给他扣黑锅。
全都是那群怂恿她喝酒的人的错。 。
推开阁楼的门, 凉风中难掩的一丝燥意吹到了她脚边。
屋里很安静。
池砚背对着她,正弓着腰把理出的东西往里收。
因为阁楼在楼顶,哪怕有空调, 却也难敌盛夏烈日炙烤时的威力。
说好饭后一起来收拾的,她只是先冲了个凉, 就不到二十分钟,现在上来一看, 池砚后背上的黑T已经多了几抹水色氤氲开的深色痕迹。
夏天衣服薄, 紧紧贴在他背上。
随着他动作的起伏, 肌肉不断发力,整个人就像一张紧绷着的弓, 线条流畅紧实的背肌一览无余。
从后面看着, 让人很想扑过去,从背后熊抱住他。
少年正值青春的**就是最好的兴奋剂。
程麦站在门口,吹了个口哨:“我总算理解了, 为什么有时候干体力活的男生会格外、”
她顿了下:“嗯,性感。”
“嗯?”
池砚回过头, 正好额角一滴汗顺着他冷淡干净的脸部线条滑落至下颌。
程麦小声吞了下口水:“嗯, 认真的样子,流汗的样子, 特别的……sexy boy。”
“sexy个屁,”被她夸的当事人没有一点被恭维到的意思, 回头笑骂了句:“都偷懒了二十分钟了, 快点来干活。一堆你乱七八糟的东西,要留还是扔, 自己来分。”
高考后,池家一直搁置着的搬家也终于提上日程。
本来这房子就是零几年从单位那里买的, 因为是南城最好的学区房,离医院和电视台都近,所以一直没搬。
但现在林桐从电视台离职自己创业开了家公关公司,池砚高考也已经结束,池正山当机立断,决定要搬去前两年就已经购置装修完的别墅。
今天他俩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这些杂物里要搬过去的整理好,不用的都扔掉。
程麦登登登地跑过去,挂在他后背上,下巴搁在他肩头,像个人形小尾巴贴在他身上,一起看之前堆放在这快积灰的老家伙们。
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被林桐保存的很好。
每一个纸箱子都贴着年份,翻阅的过程,就像在翻一本厚厚的时间书。
六岁时俩人玩的还是经典的老游戏机,到十岁时已经被任天堂替代;
他收藏过的海贼王漫画,她随手丢在这里的小樱发卡,还有过家家酒时戴过的七仙女手镯戒指,再到三本粉色封皮的言情小说。
程麦记得很清楚,是初三开学前一天,她还有一大半作业没动,最后实在写不完了,泪眼婆娑地扒拉着他的房门,最后连累这位一早就完成作业的人熬夜帮她写了一本《快乐暑假》,期间池砚被她气得无语到不想理她,最后不由分说扣下了那三本耽误她时间到罪魁祸首。
……
第71章
哪怕这些东西早已不再具有实用价值,但只是看着它们,那些已经被抛置于脑后的旧时光又轻而易举地被勾起。
当池砚又一次问她小学四年级给他在橡皮擦上刻的“也砚”印章还要不要时,程麦沉默一秒,趴在他耳边告诉了他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一个也不舍得扔。
这句话说完,就见速来实用主义兼极简风格的男生跟着沉默了片刻,随后将那块“历史悠久”的橡皮擦兼程麦限量版私家印章默默扔进了“保留”的箱子里。
又呆了一会儿后,程麦觉得这么收拾效率实在太低,毕竟像这种一看就需要铁血无情的断舍离任务显然更适合池砚来干。
她反正下不去手,干脆从他背上跳下来,准备下楼歇着等人去了。
但不想显得自己在偷懒,她还装模像样地扯了个幌子,问他:“好热,我要下去拿西瓜汁。你要不要?”
其实她知道,这话就是白问。
这人最讨厌甜兮兮的东西了,不可能点头。
池砚这回也的确没应承,但不妨碍他一针见血地将她那点小心思戳破:“我喝?不好吧。那不是破坏你直接拿着躲房间偷懒的计划了?”
程麦:“……喝一个字,不喝两个字,你怎么那么多话?”
“嗯,”池砚头也没回,惜字如金地蹦出“不喝”两字后,冲后头的她挥挥手,一副“爱卿跪安吧”的架势。
整得自己和皇上一样。
程麦无声地哼了一声,在背后冲他扮了个鬼脸,仗着人忙于收拾东西没空收拾她,边往后退边有恃无恐地冲他比中指。
整个人跳得不行。
但人真不能不信老祖宗留下的智慧。
比如——乐极就会生悲。
她仗着人看不到,嚣张地在背后做各种小动作,太过沉浸,往后退的过程中都没留意后头的路况。
下一瞬,重物的落地声以及她的痛呼声同时在小阁楼响起。
池砚回头,就见刚才放在地面中间的一个摆饰撞翻在地,程麦坐在地上,正捂着大腿的地方嘶嘶地抽着气。
他三两步越过房间里一地的箱子障碍物冲过去,揽住她的肩,看到她嘴巴都疼白了,想检查下她的伤口,结果她手死死摁着不放,池砚语气都有点急了:“看下,腿撞哪儿了。”
“……”她急急喘气平复痛意,听到这话后下意识瞄了眼受伤的地方,勉强分出一丝气力从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抽过一个抱枕,啪地拍他头上,努力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流、氓、啊、你”
池砚顺着她的动作重新看了一眼,这才意识过来,愣了下,好脾气解释:“不是,我真没别的意思,你都受伤了,又不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