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兔子爸爸塞进了馅饼里?
这是小孩子该听的故事吗?
他合上童话书,想要确认这是几岁小孩的读物,看到上面写着“三岁以上”的时候,眉心又紧了几分。
念念发现没声儿了,扬起了小脸:“叔叔,你怎么不念啦?”
周慎辞垂眼看她,纠结片刻,道:“……麦格雷戈太太把他放回家了。”
念念眼神变得疑惑,想了一会儿,问道:“叔叔,你是不是不识字呀?”
周慎辞:“?”
念念:“麦格雷戈太太把彼得兔的爸爸塞进馅饼里了呀。”
周慎辞:“……”
沉默半晌,他问:“你听过这个故事?”
念念点点头。
周慎辞垂眼看着他:“那为什么还要我给你再念一遍?”
念念道:“因为念念和彼得兔一样,没有爸爸。”
周慎辞怔住了。
一股极大的罪恶感涌上了心头,舌头也罕见地打了结。
“妈咪说,”念念指着书上的插画,“念念的爸爸不小心和妈咪走散了,像是在菜园里迷路的小兔子一样。”
“但念念相信,总有一天,爸爸会回来的。”
周慎辞如鲠在喉,唇线拉得笔直。
念念似乎有些困了,她从周慎辞的手里接过童话书,放回了床边的杂物篓里。
“谢谢叔叔,念念该睡觉了。”
“好。”
周慎辞应着,站起身准备去关灯。
念念却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怎么了?”周慎辞问。
“小熊灯要一直亮着的。”
她指的是挂在床头的小夜灯。
周慎辞:“你害怕?”
念念摇了摇头:“念念不怕一个人睡觉。”
“念念怕晚上太黑,爸爸找不到回来的路。”
“……好。”
“叔叔晚安。”
“晚安。”
周慎辞带上了念念房间的门,动作轻缓,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走廊里没有开灯,显得夜格外静谧。
他也不清楚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关心这孩子是不是怕黑,又或许只是想说些什么,去弥补自己揭开孩子伤心事的行为。
一阵低微的呢喃若有若无地响起。
是楚言房间里传来的动静。
周慎辞推开一条缝隙,望向房里。
灯光微弱,但聊胜于无,依旧照亮了楚言的半边脸颊。
冰毛巾已经掉到枕头一侧,被水打湿的碎发黏在额头上,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一样。
周慎辞走到床边,躬身而下,想将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塞回被子里。
就在这时,楚言忽地翻了一下身子,而后微微撑开了双眼。
她漂亮的瞳眸此时微微泛红,一瞬不瞬地望着周慎辞,像某种懵懂无助的小动物。
“我的天使姥姥,”她干涩的唇瓣动了动,“烧出幻觉了啊。”
周慎辞:“……”
就在这时,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楚言却置若罔闻,好像0.5倍速慢放的录像,缓慢地眨动长睫。
周慎辞想了几秒,主动接起电话,然后走出了房间。
过了一分钟,他手里拿着一盒布洛芬回来了。
楚言歪着脑袋看着他,嘴里喃喃:“我就说人类的意识可以进化出实体吧,都能帮我拿药了。”
周慎辞摸不清她是真糊涂了还是在装傻,叹了一口气,道:“吃药吧。”
楚言轻啧一声。
“为什么我幻想的形象不是猫耳男仆呢?这张脸看着总像是在训我的。”
周慎辞又好气又好笑,额角不自觉地抽搐两下。
“梦里什么都有。”
楚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过周慎辞递来的药和温水,乖乖服下。
周慎辞重新冰了一条毛巾,搭在了她的额上。
楚言却迟迟没有合眼。
四目相对,周慎辞最终败下阵来。
“又怎么了?”他问。
楚言傻傻地笑了一下:“以后你别那么凶嘛。”
她的声音绵绵的,又有点儿含糊,像根轻巧的羽毛,落在周慎辞的心尖儿,挠得人痒痒。
下一刻,眼前的光被遮住,略微粗糙的大掌覆在了她的眼睑之上。
“睡觉。”
周慎辞沉沉的声音响起。
细密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随着呼吸逐渐均匀,慢慢静止下来。
他这才将手移开。
一夜好眠。
第二天,楚言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念念捧着小脸坐在床边。
“念念。”
她抻了抻胳膊,想去抱念念。
念念却拉住了她的手:“妈咪,起来吃饭饭。”
楚言笑了:“念念会做饭啦?”
念念摇头:“不会。”
“但叔叔会。”
楚言愣了:“叔叔?”
蹬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周六清早的惬意。
楚言拖鞋都没穿,直奔客厅。
她一眼就看到了周慎辞。
只见他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手里拿着咖啡,英挺的脸庞有一半浸入在晨光里。
“你你你你怎么在我家!”楚言几乎是尖叫出声。
周慎辞撩起眼皮,道:“你放我进来的。”
楚言急得脸都红了:“你少胡说八道!”
念念也跟了出来,拉住了快要暴走的楚言,振振有词道:“妈咪,是你开的门哦。”
楚言:“?”
“你不仅开了门,”周慎辞慢悠悠地补充道,“你还躺我身上了。”
楚言的脸刷的一下热了。
念念点头如捣蒜:“念念也看到了。”
楚言掩饰不住自己的尴尬,只能把头扭到了一边。
周慎辞继续说:“昨晚杨姨告诉我,你叫他们回家了,我以为你有什么不满意,就给你打了电话。”
楚言模模糊糊想起那几通未接的电话。
原来那不是外卖员,是周慎辞啊。
“谢谢。”
楚言想了半天,也就挤出来这一句话。
“早饭在厨房里。”
周慎辞站了起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向玄关走去。
楚言想喊住他,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