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住了摄影师,对他说:“合照都发给我。”
摄影师问:“废片也要吗?刚那个小孩突然跑进来,废了好几张呢。”
周慎辞:“要。”
晚上大家一起在海边吃起了烧烤。
念念可能是白天玩得太开心,没吃几口,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楚言见状,便带着她先回旅店休息了。
将念念哄睡后,楚言也懒得再下楼了。
她拿了一听啤酒,走向了阳台。
晚风轻柔,夹杂着淡淡的海洋气息,浪花拍打着沙滩,发出舒缓的声响,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几声海鸥的叫声,仿佛在低语着大海的故事。
身后的房间里透出暖黄的灯光,又增添了一分静谧。
凉丝丝的啤酒入喉,酵母味浓郁,清爽又富有香气,好像把这段时间的疲惫都带走了。
就在楚言放空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男声。
“帮我和曹市长约明天的午饭。去瑞锦会所,不要让别人知道。”
楚言偏过头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周慎辞那张熟悉的侧脸。
他衬衫领口的扣子没有扣上,隐约透着锁骨,犹如月光下的一道光影。
下摆掖在皮带之中,完美地勾勒出他苍劲的窄腰,贴合身线的西裤衬得那双长腿更加挺直。
楚言稍微开了个小差,想到了曾经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都忘了将视线移开。
“啤酒要洒了。”
周慎辞低沉的嗓音将她走神的思绪拉了回来。
楚言一顿,低头一看,自己抓着的啤酒已经快要倾斜45度了。
她赶紧将其摆正,但过多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她的尴尬。
周慎辞不知何时已经按掉了电话,轻抬眼皮,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楚言答:“念念玩累了。”
周慎辞没有应声,只是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
接着,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咬在了嘴里。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蓝色的火苗跃起,像是夜的眼睛。
周慎辞偏头点烟,清白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偏偏又在火光的映照下影影绰绰,仿佛电影里的一帧。
可能是酒精上了头,又或许是海风太温柔,楚言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拿起啤酒又灌了两口。
“今天谢谢你。”楚言道。
周慎辞垂眼望她。
“这里很漂亮,念念很喜欢。”
楚言说话的时候看向的是无垠的大海,好像这样可以给她说话的勇气。
“成人之美罢了。”周慎辞道。
“君杉每年都有团建,基本都是员工自己选要去哪里。”
楚言笑了:“念念可不是员工。”
周慎辞:“往年我也不会参加。”
对话止步于此。
楚言明白,再说下去就难收场了。
他们彼此都清楚,这片刻的平和就像回光返照,等明天一早,或许是这趟旅程结束,他们终要回到各自的世界。
这道题不会有答案。
那晚,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阳台上待了多久,直到月光都染上了困意,才以礼貌的“晚安”作了结尾。
第二天一早,楚言就得知周慎辞把私人飞机留了下来,自己则坐了最早的一趟航班先行回国了。
旅行结束,大家再次投入到工作之中。
而念念的暑假也接近了尾声。
楚言将她安排到离研究所很近的幼儿园,自己从每天的两点一线变成了三点一线。
这段时间里,她鲜少见到周慎辞。
听说订单和生意好像出了点问题,他基本不是在天上飞就是在开会。
偶尔能在停车场里看到他的奥迪,不过也是只见其车未见其人。
每每这个时候,她会想到周慎辞那辆宾利,一直躺在楼下的停车场没有动过,她准备离职的时候通过韩秘书还给他。
一切都在回到正轨。
楚言看着手机里的面试信息想着。
从普吉岛回来之后,她和许多猎头进行了联系。
不过她对于待遇和岗位地要求比较高,所以找工作的进度并不是很快。
还好,终于在九月初的时候,她拿到了一个外企的面试。
虽然给的工资比不上君杉,但是胜在工作比较轻松,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念念。
回国之前,楚言是雄心壮志,相信自己可以完美平衡事业和家庭,哪知道入职之后全是糟心事,弄得她身心俱疲,现在她只想有个正常、普通的工作环境。
这天,楚言和外企的HR约好了面试,于是偷偷请了半天假。
面试过程很顺利,HR很满意她的履历,有种恨不得当即就签下她的意思。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后面还要和部门长、中华区领导来两轮面试。
楚言走出大楼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感觉世界都清明了。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幼儿园打来的电话。
楚言接起电话:“你好?”
对面的老师听起来十分焦急:“是楚祎念小朋友的妈妈吗?楚祎念刚才和别的小朋友打架,把手摔断了,现在正往医院送呢!”
楚言的大脑“嗡”的一下停止了运转。
“什么?”
“请您马上到市幼保健院!”
嘟嘟。
等楚言缓过来的时候,电话对面已经是盲音了。
她拿出手机想要叫车,手指却不听使唤,颤个不停。
“小言?”
忽然有人喊她。
楚言条件反射地抬头,发现贺靳西正站在不远处。
他打扮正式,周围还跟着两位高管模样的人,似乎是来谈生意的。
贺靳西走了过来:“小言,你怎么在这儿?”
楚言很懵,话都说不顺:“面、面试。”
贺靳西察觉她面色煞白,不由蹙起了眉头:“你没事吧?”
楚言整个人都在发抖:“没事……但我要去医院……念念……念念她……”
贺靳西感到了事情的不妙。
他毅然扭头,对另外两个人说:“不好意思,我朋友出了点事,今天和唐总的会面先取消吧。”
去往医院的路上,楚言一直沉默不语。
到了目的地,不等车停稳,她就跑了下去,直奔急诊部。
当看到念念灰头土脸的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忽然两眼一黑,差点儿栽倒下去。
幸亏贺靳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医生看了眼楚言,问道:“你是病人家属?”
楚言颤声道:“我是她的妈妈。”
医生道:“没有大事,简单骨折,没有穿透皮肤。”
楚言:“那她……怎么躺在床上?”
医生竖起了大拇指:“你女儿心是真的大!估计是打架打累了,一靠枕头就睡着了。”
“你可以把她叫起来,等会儿我给她上石膏。”
楚言吊着的心放了下来,许是刚才高度紧张,忽然的松懈仿佛是抽走了她的骨头,脱力似的软了下来。
她伸手想去喊醒念念,可是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
贺靳西赶紧扶着她坐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低声引导她:“小言,慢慢呼吸,不要着急。”
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眶滑出,心脏也快要冲破她的胸膛。
“没事的,我在,我在。”
楚言听不清贺靳西的低喃,只觉得视线愈来愈模糊,最后变成了混沌的一片。
此刻,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周慎辞伫立在那儿,好像在时间的流逝之外。
他静静地看着楚言,看着她一点点靠上了贺靳西的肩膀,一颤一颤地啜泣。
那掉下来的不是眼泪,是坠落在他身上的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