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想起昨天团长和她说的“周慎辞的嘱咐”,眉毛不禁挤在了一起。
“你怎么和班主任似的。”
周慎辞优哉游哉道:“怕你吃不饱,到时候又要跑。”
楚言侧着脑袋, 用肩膀夹着手机,手则在床边的椅子上摸索起来。
“腿长我身上,想跑哪里就跑哪里……哎?怎么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周慎辞问。
楚言顺口答道:“我秋裤……”
“呵。”周慎辞似是没忍住, 漫出了笑声。
楚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双颊立刻晕上了一层绯红。
“我还有事, 拜拜。”
她迅速挂断了电话。
即使周围安静了下来,楚言那突然加快的心跳也还是不能平复。
刚才的那一刻,隔着手机,她和他好像回到了从前。
她叽叽咕咕地抱怨着小事,他在一旁不解又嫌弃,然后顺手帮她把麻烦都解决。
楚言想着想着,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都是当妈的人了,还小鹿乱撞个什么劲儿啊!
她要停止这种给回忆加滤镜的行为,别忘了当初是为何分开的。
之后的几天,楚言都驻扎在工厂里, 随时提供指导和解惑, 生产线也是顺利地跑了起来。
出差的最后一天, 工作已经全部做完, 团长就提出带楚言去周围的草原上看看。
楚言想, 反正回去的飞机是明天,现在出去溜一圈也没什么大碍, 便欣然前往。
北疆地广人稀,即使不是景区,草原也是连绵起伏,层层叠叠,风阵阵吹过,掀起泛黄的波浪,随便定格一帧,都是绝美的景色。
楚言和团长到了当地某户人家的草场,边遛弯边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日落时分。
团长道:“楚工程师,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叫他们把车开过来。”
楚言点头:“好的,麻烦了。”
团长离开后,楚言一个人坐在坡顶之上,看着远处的被霞光染成金色的山顶,前所未有的放松。
红日缓缓沉落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随风起伏的草海轻轻荡漾,闪烁着如梦似幻的光点,和远处那镀上金边的云朵遥相呼应。
一呼一吸之间,是青草与泥土的气息,宁静而悠远的景象让人感到无比的祥和与安宁。
楚言拿出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并暗暗同自己约定,下次一定要带念念来看。
这时,一个奇怪的想法钻进了她的脑袋——
如此漂亮的日落,周慎辞会喜欢吗?
印象中他很少看风景,有时候还会嘲讽整天望着天的楚言。
“天上有论文吗?”
楚言会小声回怼:“一点都不懂欣赏自然。”
周慎辞满不在乎:“但我可以买下最漂亮的地方,虽然不懂,也能天天看到。”
楚言嘴上说着他这是炫富,可心里却还是羡慕。
“真好啊,”她喃喃道,“我要有钱了,也想在这里买个小房子之类的。”
突然,男人清朗深沉的声音响起——
“这儿冬天零下十几度,你不嫌冷吗?”
楚言一愣,猛然扭头。
只见光晕之内,周慎辞静静地立在那儿,身姿英挺,仿若修竹。
他一身黑色长阔风衣,在绚丽而柔和的夕阳里更显冷清,像是上个世纪西方电影里无情又残酷的教父。
楚言长睫迅速眨动两下,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然后才楞楞地问道:“你来这儿干嘛?”
周慎辞向前几步,眉眼低垂,透着一股散漫的痞劲儿。
“接你回家。”
楚言疑惑:“你飞机不还在工厂停机坪上吗?”
周慎辞道:“我又不止一架飞机。”
楚言:“……”
她觉得周慎辞说话的时候自带爆金币的特效,闪的她睁不开眼。
“看完了没?”周慎辞问。
楚言还处在震惊的余波之中:“嗯?”
周慎辞向远处抬了抬下巴:“日落。”
楚言下意识地望去。
太阳已经陷落了一半,光辉也逐渐收敛,但这临了的温柔却让人更加沉醉。
怪不得古人总是说夕阳无限好,总是近黄昏。
“我不明白。”楚言轻喃。
周慎辞:“什么?”
楚言明眸转动,澄澈的眼底映出周慎辞的模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送的礼物也好,连接整晚的通话也罢,我都不懂。”
她慢慢地说着,言语中是化不开的困惑,就像她心里解不开的疙瘩。
“好马不吃回头草,不是吗?”
又是一阵风儿吹过,草原上无遮无挡,稍稍吹乱了周慎辞向后梳的乌发,细碎的刘海落在额前,中和了一点漠然的气质。
他牵动嘴角,一字一顿道:“我不是好马,你也不是草。”
那个瞬间,风牵动了衣角,也拂过了楚言的心田。
她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
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语去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像是指尖触摸到了雨后的彩虹,又像是惊鸿一瞥之间捕捉到了划过的流星。
这时,团长的喊声打破了沉默。
“车子开过来了!我们回去吧!”
楚言如梦初醒。
她错开视线,道:“车来了。”
周慎辞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回京的路上,楚言一直在细细琢磨周慎辞那句话的意思。
那语境、那神情、甚至连折射在他脸上的光都在催促着她的遐想。
可回到现实,他们仍旧是两个世界的人。
楚言很早就明白,无论她多么努力,终究是追不上周慎辞的脚步。
她终其一生渴求的东西,周慎辞不付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
物质也好,精神也好,都是遥不可及的。
谈不上谁更高贵,只是有壁罢了。
但她胸口中滋生出的那些许不甘又是什么呢?
是鬼迷心窍的试探?还是洋洋自得的侥幸?
就在她脑子越想越乱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是贺靳西打来的电话。
“喂?”
楚言轻轻地唤了一声,目光却不自主地飘向了坐在斜前方的周慎辞身上。
他正背对着自己,在浏览平板上的信息。
“怎么啦?”楚言声音很小。
贺靳西似乎听出了什么,问:“现在不方便说话吗?”
楚言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像在做间谍。
她莫名觉得好笑,自己又没做亏心事,干嘛和偷了油的耗子一样?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没有,你说吧。”
贺靳西道:“其实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问问你面试怎么样了?”
他指的是那家外企的面试。
楚言一顿。
这几天她都在忙着工作,把面试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我……我还没来得及跟进。”
贺靳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停顿几秒,又道:“那,关于我上次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楚言有点儿迷糊:“什么提议?”
贺靳西:“来我公司的提议。”
楚言一时失语。
她以为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贺靳西居然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