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沉重铁门“咯吱”一声被推开的声音。
雨声一瞬间变大,林雨娇呆呆站在楼道的窗边。看着祁司北高大的背影走入暴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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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式小卖部的灯光在风雨里被吹得一闪一闪。
门口摆了几张红色的塑料椅,杂乱堆着几箱各种口味的速溶奶茶,老旧门板上挂着一溜Q/Q糖。
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坐在烟柜后面颤颤巍巍用手给别人指货架。
她认得祁司北,老来买烟。微信收款还是阿祁帮忙教的。
“阿祁啊。”老太太从烟柜后面慢慢站起来,“怎么淋成这样了。”
祁司北单手倚着玻璃台子,帽檐冷淡遮住眼睛,只望见笑而不语的嘴角。
“对了阿祁,今天下午有个人来买打火机,你给我看看这张一百块,是真是假。”老太太小心翼翼拿出一张粉红色钞票,“我看了好久,应该是真的吧。”
他接过那张一百块,对着光看了一阵。默不作声转过身,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真钞,往后一递手,还给老太太。
语气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真的。”
“我就知道这次不会看错了。”老太太笑得倒是挺开心。
微信响起视频通话。是程译野,他接了。
那边闹哄哄的,不知道在哪吃饭。程译野探着头在屏幕上讲话:“在哪呢。法学院公众号发了一篇推文,里面一张照片特像你。”
“太他妈像了北,你看看,说不定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祁司北嫌他吵闹。抬手,把程译野切了小屏:“那他他妈算是我哥哥,还是我弟弟。”
程译野那边看着屏幕上的人抬起冷戾的眼睛,暗自想哪个能当祁司北哥哥管得住他。
“你自己看吧,有多像。”程译野边说边把推文转发给了他。
标题是法学院辩论圆满落幕。
程译野所说的那张推文里无意抓拍的照片,已经几乎在全校传遍了。
台上人站在聚光灯下,背影纤瘦坚定。望过去的方向,第一排,坐着一个一身黑的人,帽檐挡住了整张脸,只望得见下巴。冷白的手指,抓着横屏的手机。
屏幕上一片黑,只有三个字,拿第一。
“北,这他妈真的长得太像你了。”程译野还在那边眉飞色舞,“我都愣一下。哪个傻逼无聊到没事干了才去听法学的辩论赛......”
祁司北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吐出一句话。
“我是挺无聊的。”
在程译野愣神之际,通话已经被对方挂断。
雨不见变小。
店里几个晚自习下课的高中生在买零食,站在很远的货架处窃窃私语,不时有人捂嘴在笑。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跑过来,高马尾张扬。
“帅哥,我对你有意思。”她背着手,大胆靠近抬头,这才看清帽檐下那双漆冷的眼睛,后半句话陡然减弱了气势,“我能要你微信吗。”
“成年了吗,妹妹。”祁司北拿下帽子,往后肆意一抓淋湿的银发,弯唇笑了笑。
指间淡白的烟雾徐徐弥漫,在光线明暗交错的雨天。
够坏,也够不好拿下。
那女孩暗自吐了吐舌头,还想再试一下,梗着脖子:“哥哥,我成年了,你看我身份证......”
一边说,一边真的从兜里掏出身份证来,“啪”一声放在台子上。
祁司北淡淡拿起那张身份证,没看,修长的手指替她细细套好外面那层保护套,小卖部外那场雨下得空气里晕染开潮湿的发涩气息。
明明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在他身上硬生生人看出几分欲。
在他低下头把身份证放进她校服口袋的时候,女孩握着书包带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谈小女孩。”
“太没劲。”
女孩咬了咬下唇,自知跟祁司北不是一个段位的人,拉着朋友们一言不发走了。
她撑起伞,走到外面的雨天里,不甘心回头看了一眼。
小卖部里灯光昏暗。正和开店的店主老太太说话,弯下腰胳膊抵在玻璃台子上的人,下颚线冷厉,短上去一截的黑色长袖下,露出手腕上的青色纹身。
越危险的总是越让人鬼迷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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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娇听到有人回来开门的声音的时候,她刚在阳台晒完衣服。
阳台上一件件夏天的裙子被晚风吹起,弥漫着洗衣粉好闻的香气。透过一件雪纺白色睡裙,她看见了倚在阳台门上的祁司北。
她的手上还全是水珠,一滴滴往下,滴落到那双白色人字拖上。
“你装?”祁司北从身后拿出从小卖部新买的灯泡,“还是我装?”
“我自己来吧。”林雨娇擦擦手过来,有些慌乱,差点没接稳那个盒子。
惹得昏暗里她听见一声嗤笑。
半晌,祁司北没管她,搬了把椅子拿着灯泡进了她房间。
她默默开了手机手电筒,给站在椅子上抬头换灯泡的人打光。
玻璃窗外是迷迷蒙蒙的雾蓝雨。
“去试试能不能亮。”他端详了一阵子,示意她去按开关。
“好。”林雨娇转身去门口,按下了开关。
整个房间又充满了亮堂,灯泡是能用的。
她还没欣喜出来,就看见那盏灯泡明灭了几下,电流滋滋的声音划过寂静里。下一秒,一声极大声音的电流声,整个房间又陷入了看不见的黑暗里。
林雨娇第一反应是灯泡开灯以后,可能漏电了。
黑暗里,她一下子想起祁司北还站在椅子上,还以为他被电到了,脑子一空,边喊边冲了过去。
“小北。”
没走几步,就撞到了站在椅子上的人。
祁司北正站在椅子上试灯泡,冷不防被什么东西撞到了膝盖。不知道什么东西撞他,心里骂了一句脏话,重心没站稳,连带着撞他的人一起往下倒。
倒在了前面林雨娇那张床上。
床板咯吱作响。
发热的胸膛,潮湿的T恤还带着雨水的味道。
她听见少年心跳起伏规律有力的声音。
天旋地转,在林雨娇慢慢反应过来她把人家撞自己那张靠窗的床上了以后,慌张想爬起来。但是因为一片黑什么也看不清,手还按在了他温热的手腕上。
“谁让你叫我小北的。”黑暗里传来低低的一个声音。
凌晨起风,没关紧的窗缝里吹来一阵晚风,掀起白色窗帘。
雾蒙蒙的深蓝光线落进了床边那张床,床上的碎花被单,床头柜的布小熊玩偶,眼前一切逐渐变得清晰,
仰头对视上他玩味的眼神。
“慌什么。”
“又没说不让你叫。”
林雨娇以为自己攥着的是床上被角,有了光亮才看清,实际死死攥着不放的是祁司北的衣角。
他的衣服被她扯得半个领口都快掉下来了。
她吓得松开手,挣扎着坐起来,想要道歉。
祁司北也整理了一下T恤,不紧不慢坐起来。
房子隔音太差。两人刚才在深夜惊天动地的一闹,床板响成这样,楼下住着的那对八卦中年夫妻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才多久啊,两分钟吧。”
“啧啧啧,这也太短了。”
“我上周还见过那个男的,长得那么好看,没想到这么没用。”
昏暗里,两人就这么坐在一张狭小床上的床角,碎花被子乱糟糟团在身后。呼吸声和雨声,在出租屋房间低矮的空气里闷热交叠。
不管是眼见还是耳听,两人都是一副仿佛不可言说的画面。
祁司北懒洋洋倚着墙,听着楼下一字不漏的嚼舌根。
突然弓身往前。额前的银色碎发,直逼林雨娇发懵的潮水汽眼睛。
“短吗?”
第20章 butterfly
Chapter20
新换的灯泡比之前旧的更亮。
有时候林雨娇晚上躺在小床上,依然还做噩梦。
梦见她被困在雨水季的高中。
教学楼长廊,在做值日,吃力地用拖把去拖走廊上打闹的学生们留下的脏脚印。
跟她同组值日的那个女生董蝉总是找借口不来拖地,整条走廊都成了她一个人干的活。
有一次班主任无意中发现每次都是林雨娇一个人在拖地,严厉问她另一个值日生去哪里了。事后他查值日表,把董蝉叫到了办公室大骂了一顿,那天董蝉哭着跑出的办公室。
把林雨娇堵在楼梯口,红着眼睛问她:“林雨娇,你有意思没,跟老王打小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