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抿唇看着他。
“不信?”他微一挑眉。
她很实诚地点头,过一会儿又好像接受了这个事实:“是因为工作忙吗?”
“一方面吧,最重要的还是麻烦。”他很少跟人聊这些,说出来倒有些放松的感觉,“那位姑奶奶,分手前砸了我三辆车,差点没把我的屋子拆了,出一趟差一天十几个电话。”
许栀憋着笑,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时候:“那你肯定很喜欢她,不然她哪敢啊?”
谁敢在他面前这么造次?
费南舟无声地看她一眼:“那个时候,她爸是我爸的上峰。”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许栀听完后默了会儿,然后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语气里满满都是对他的同情。
这老气横秋的口吻逗乐了他。
费南舟看一下表,提起自己的西装站起来:“走吧,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回那个破酒店!商修平也太抠门了!地方小还一股子霉味,住了两天我身上都要发霉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费南舟忙伸手扶了她一下。
许栀就这样跌入了他怀里,脸颊撞在他胸口,隔着薄薄的衬衣,她感受到了那一份温热。他的胸膛分明是坚硬的,但似乎又带着另一种柔韧有力,将她紧紧包裹。
她的脸颊更红了,好在喝了酒不太看得出来。
只是人有些异样的沉默,好像一瞬间乖巧下来。
费南舟低头看她一眼,她垂着头默不作声,好像干了什么坏事儿。
司机早就把车停到路口了,老远看到他们就下来开车门。
这司机也是老熟人了,许栀脸颊通红,下意识埋在费南舟怀里不肯抬头。
不过她显然杞人忧天了,司机表情淡定好像根本没看到她,尽职尽责地绕到后座给他们开车门。
费南舟照例将后座的隔音玻璃摇了上去。
他很注重隐私。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她讷讷的。
“你指的是?”
“老张刚刚是不是看到我们出来了,他会不会觉得……”其实她想问的是他是不是看到你抱着我了呀?
“不会,老张是专业的。”当他们这类人的司机,最重要的就是装聋作哑不该问的别问。
密闭的空间让人更加紧张,许栀望着窗外明灭的灯火没吭声。
她肩上还披着他的西装,很挺括的料子,触手又很滑腻,好像还有他身上的体温。
有安全感,又让人不太自在。
费南舟是个带有十足侵略性的成熟男人,只是坐在那边就让她倍感不自在。
“费先生,我们去哪儿啊?”她意识到路有些不对。
“你不是不想回原来的酒店吗?”
“……嗯。”她的脑子这个时候好像有点宕机,“你要重新给我开个房吗?”
这话一说出来才觉得有点暧昧,她忙刹住。
余光里看到他勾了下嘴角,似乎是忍不住笑了。
许栀的脑袋乱乱的,想问点儿什么又不好意思再问,干脆不问了。
她暗道自己没有出息,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怕什么?
他也不见得会对她做什么,她实在是想多了。
这么想心里又安定了些。
到了酒店,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等待上升,然后又走出了电梯房。
过道里铺着深色的消音地毯,脚踩在上面有些软。
她脚下一跌差点跌倒,好在他扶了她一下:“小心点儿。”
“我腿软。”她干巴巴地看他,像溺水之人抓住一块浮木。
明明这种情况下他才是那个危险的来源。
费南舟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这人的心思很难猜,许栀读不懂他黑暗里沉静的面孔,心里就有些不安,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袖。
抓这一下又觉得不太好,想要收回,手已经被他反手握住了。
他的掌心宽厚有力,虎口还有薄薄的茧子,感觉很有力量感,只那么虚虚握着她就感觉自己完全挣脱不了了。
他在外一向儒雅平和,八风不动,这样一反常态的强硬实在有违常理。
许栀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也被握住了,不用他动就腿软,往前跌到他怀里。
她抬头,对上他那双漆黑幽邃不见底的眸子,一如那晚一样转瞬即逝的幽暗灼热、充满占有欲的目光,她才确定自己没有多想。
只这一抬眼的对视,她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她的心跳得乱七八糟,脱口而出:“我不要在酒店,我紧张。”
他停顿了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说没有感觉是假的,但他考虑的要更多。
可这些想法有时候也只是一闪而过,他便做出了决定。
两人原路返回,从电梯出来,司机多少有些惊讶,但照旧什么都没问。
“去盛州公馆。”费南舟在后座吩咐。
司机应了一声,重新启动车子。
过了十几分钟,车开进了一处高档小区,七拐八弯停到了入户口。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许栀看到他拿电梯卡刷开。
“费先生。”她喊他一下。
“?”他回头。
“你怎么在哪儿都有房子呀?”她抿一下唇。
他也笑,声音低回婉转:“你猜。”
许栀:“……”
又在逗她。
他们乘电梯直接上楼。
门开的时候,许栀有些惊讶,竟然是大平层的那种户型,目测有三四百平,阳台挑空出去还有个露台,上面摆了些仙人掌。
“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吗?”她好奇地四处观望。
房子是真的很大,四通八达的,因为采用了大面积的玻璃幕墙和镂空设计,晚上不亮灯时,显得四野空旷,格外寂静,好像站在云端上似的。尤其是人站在西餐厅那片弧形的长廊上时,有种要坠下去的感觉。
她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胆子比兔子大。”费南舟笑话她。
许栀刚要反驳,便见他拿了双一次性拖鞋给她。
“……谢谢。”
这屋子确实是大,但瞧着没有什么生活气息,摆设都是最简单的,甚至像是精装修直接入住,很有商务酒店的风格。
这应该只是他的一处“行馆”。
屋子里没女装,征得他的同意后,她打开了他的衣柜。
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西装、西裤、衬衣……连领带都有人分门别类给整理好了。
“……你多久在这边住一次啊?”许栀不解。
“不怎么来。”他背对着她脱衣服。
“那你还让人备这么多衣服?”许栀震惊。
约莫是她的口吻实在很好笑,他难得多解释一句:“有生活管家帮忙打理。”
“万恶的资本家。”她有些不忿地回头。
结果,只这一瞬就瞧见了他脱掉上衣的样子。
她之前见他他都是衣冠楚楚的,隔着严实的西装,只隐约觉得他身材应该不错,但怎么也瞧不真切,原来底下是这样的?坚实紧密的腹肌,一块一块看着就坚硬,宽肩窄腰,整个人看上去精壮纤长又有型,比例极好,既高大又不会让人觉得累赘魁梧。
她跟烫着似的缩回目光,不敢再乱看。
“走廊两边都有洗手间,你自便。”他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洗浴的声音。
许栀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抓着衣服进了另一间洗手间。
出来时,他早就洗完了,旁边的洗手间已经空了。
许栀循着光源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了虚掩着的书房的门。
这间书房空间极大,冷清寂静,唯有不远处靠南面的办公桌上亮着盏复古台灯。费南舟在签一份紧急文件,钢笔在纸页上“沙沙”作响,倒有些像窗外变小后的雪声。
许栀攥着睡衣的带子站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
“洗好了?”费南舟将签好的文件合上,拧上钢笔盖,抬头看她。
许栀移开了视线,很轻地“嗯”一声。
“还以为你要洗到明天呢。”他哼笑了一声。
许栀脸又涨红了。
他……他怎么这样啊?
他将灯关了,领着她离开书房,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