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错了药,还是被他逼急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她执拗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了?”他扬眉,那一脸平静镇定的模样,真是把“横行霸道”四个字给践行到了极致。
许栀把“霸道蛮横”四个字在唇齿间咀嚼了很久,到底是太怂了,没敢说出来。
到嘴的话变成了:“你几个意思啊?到底想干嘛?”
这话透着委屈,不经意还有点儿撒娇的意思。
他还没说什么,只清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她自己脸就红了,忙给自己找补:“我们南方人说话就这样,不是故意发嗲的。”
他还是笑。
她又强调说:“这就跟你们北京人的那个儿化音一样。你懂吗?就那个。”
看她这火急火燎急于辩解的样子,他忽然就想逗逗她:“可我见过很多南方人,没几个像你这样的。你说话,特娇,特嗲。”
“真的吗?”她眨了眨眼睛,脸更红,又看他。
似乎也察觉出来他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是在揶揄她。
费南舟认真点头,又看她,笑:“何止啊,我这一把老骨头听两句都要酥了。”
“你……你怎么这样啊?”许栀目瞪口呆。
他……他竟然在调戏她?
许栀实在是不适应,她还是更习惯他正经严肃的样子。
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实在有趣,费南舟无声地笑开:“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吧。”
他神色稍肃,许栀就不敢再造次了,也坐正了,一副洗耳恭听悉听教导的样子。
“你是怎么想的,许栀?”
“啊?”她其实已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面上一阵火辣辣的。
但是,心里仍存着侥幸心理。
费南舟对她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鸵鸟心理挺无奈的,他没那个闲工夫,开门见山:“你觉得我是随便跟人上床的人吗?”
许栀的脸涨红成了小番茄,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
不过他这人向来直接,尤其是面对她这种根本不需要拐弯抹角的人。
他不需要照顾他们这类人的颜面,当然是简单高效地解决,能有多直接就有多直接。
许栀脸皮薄,被他看得脸上都快着火了,可这个问题又不好回答。
她思索了一下说:“就当我占你便宜好了。”
费南舟微一挑眉:“那你拿什么还?”
许栀没想到掉他坑里了,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不这么说也是被他拿捏的份儿。
许栀算是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他这人什么温和、大方、爽朗、风度翩翩都是表象,他喜欢驾驭、操纵别人才是真的。
对于一切失控的事物,他都会本能地想要去掌控。
所以他身上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外放的力量,让人不自觉感到恐惧。
费南舟将杯子里最后的茶水喝完了,才幽幽道:“不乖的小孩,我会想办法让她对我言听计从。你信不信?”
许栀被逼到极限了,反而生出反骨:“你想都不要想!我又不是你的物件!”
动静太大,门从外面被人拧开,沈谦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门口:“许小姐,费先生看上你是你祖上积德,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栀脸色苍白,羞辱到了极点。
沈谦还欲再说,被费南舟冷声喝退:“谁让你进来的?有没有规矩?!”
沈谦垂眸不作声了,关门出去。
费南舟笑意如常,给她添茶:“开个玩笑,别太当真,我可没有强迫的爱好。手底下这些人啊,越来越不服管了,一个个主意大得很,我回头一定教育他,许小姐别放心上。来,喝茶,这茶不错。”
许栀不领情,气愤地说:“他是你的手下,做什么说什么不还是看你的指示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当我看不出来吗?我可不是傻子!”
但到底是不敢跟他直接叫板,这话还是垂着头说的。
费南舟这下真的刮目相看了,发现这小姑娘的一张嘴巴其实也挺厉害的。
玩一玩,好像有点玩脱了。
他手握成拳轻抵着下颌,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其实那天我就想跟你聊一聊的,只是临时有点事情,回来时你就走了,误会就这么产生了。先前的冒犯皆是无心之失,许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抬起茶杯,笑望着她。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笑起来实在周正俊朗,如朗月清风,徐徐拂过山岗,让人心间暖意融融。
许栀不太自在地举杯跟他碰了一下,语气已经软下来:“你要跟我聊什么啊?”
其实问出这句话之前许栀就已经明白了。还能聊什么?他这样的身份,能跟她一个毕业没多久的小职员聊什么?
他们之间,也就那一次越轨。
她都已经深深忏悔了,偏偏他还不依不饶的。
这么想开口的话也没客气:“你不会是觉得自己吃亏了吧?我可没钱赔哦。”
看着他的目光里充满了警惕。
又一想就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应该不至于。
但他找她旧事重提这事儿本身就挺反常。
她心思转沉,低头喝茶,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了,有点像虚张声势无能狂怒。
费南舟一直望着她,待她安静下来才说:“说完了?”
许栀红着脸,再也没有旁的话了。
费南舟也发现了,她紧张的时候就容易话多,叽叽喳喳像只小鹦鹉似的,不过不讨厌。
“你说吧。”见他半晌不开口,许栀又不安了,偷偷地去看他。
她决定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你要听我说吗?”他清浅笑开。
许栀脸更红,难得乖巧地点一下头。
费南舟的神情也难得那么温柔,说出话的话四平八稳,却仍是那么语出惊人:“许栀,你没看出来我在追求你吗?”
如果不是她此刻没有在喝茶,她一定会被呛到。
对不起,她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
一上来就是一顿软硬兼施、威逼恐吓,谁家追人是这样的?
许栀看着他的目光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说吧。”费南舟略略抬手,给了她免死金牌。
许栀这才开口:“其实你是想睡我吧?”
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清新脱俗?都是成年人了,大家直接一点真诚一点不好吗?
那天的谈话到此为止,在他递来一张房卡的时候,她断然拒绝,表示不会为了五斗米折腰。
当然她也不至于端起茶水泼他一脸,那是小说里的剧情,她不敢。
目光在他不知道是十几万一身还是几十万一身的高定西装上掠过,出门前,她很怂地将蠢蠢欲动的小手从茶杯上收回,骄傲地踩着高跟鞋离开。
许栀白白嫩嫩的,全身看上去都是软软香香的,走路摇曳生姿,腰肢轻轻地摆动,骄傲地像只小孔雀。
费南舟没有追,而是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眼底还有笑意。
初见时就觉得她不止生得漂亮,有种独一份的风情,年轻女孩中罕见。
而且,在中国会遇到的那次她一直都在看他,他还以为她对自己有意思,结果没多久就换了个男朋友。
他又替自己斟一杯清茶,低眸端详几片沉浮又舒展的叶片,半晌,薄唇含住杯壁浅啜一口,不轻不重地将之撂到了茶托中。
第14章
那年冬天发生了许多事情,比较重要的一件事是她和商修平为了公司的发展产生分歧。
起因是她去车间抽查的时候发现了好几处地方的能源绩效不达标,回来就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整理好发给了他。他们之前聊的时候,对于能源使用把控和减排方面是有过协定的,一开始选的是和万利合作,购入一批新型设备,结果她抽查发现他根本没按之前的协定来购入,使用的还是老设备。
前期会获利,但是后期呢?
她在校读的就是这个,陈老也几次透露,这两年上面的倡导方向,切忌因小失大,造成更大的损失。
许栀决定和商修平讨论一下。
商修平好几次不愿意跟她聊,直到那个礼拜五,她把他堵在办公室里,他只好将其他人遣走,给她倒了一杯茶:“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也看了你给我的传真内容,栀栀,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我跟你透个底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公司的资金出了问题。”
许栀万分惊讶地望着他,将手里的文件合上,作出仔细聆听的架势。
原来,上半年和购入的一批设备质量不达标,合作公司还倒了,那会儿公司就欠了一大笔债务,他后来靠着过桥贷款补上窟窿,后续却越滚越大,已经没有多余资金来购入更昂贵的节能设备了。
“可这始终不是办法啊,要是上面临时抽查怎么办?”许栀觉得他这是饮鸩止渴。
商修平摊摊手,叹了口气:“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许栀:“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主动出击,只要拿下和长河的那个合作,就有资金置换设备了,宜快不宜慢。你这样拆东墙补西墙,早晚要出问题的。”
在之前的谈话中,商修平一直都是处于主动位置的,这次形势你转,老底被她掀开,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面前的女孩笑容明媚,全身雪白,在太阳下熠熠生辉,有种说不出的生气和活力。
商修平觉得她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想的很美好,但怎么去做?人家凭什么鸟你?
不过试试也没什么损失,商修平笑着说:“那栀栀,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心里却腹诽:小丫头不撞南墙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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