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脚踝处传来锥心刺骨的剧痛,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知知!”费南舟听到动静赶过来,查看了一下她的脚踝。
他手一触及她就嘶了一声,他不敢再乱动了,将她轻轻抱到沙发里,回头去找医药箱。
他高大的背影佝偻着,许栀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好像找的不是医药箱,而是什么重要之极的东西。
等他终于翻到了医药箱,他脸上又不自禁露出笑意,不同于平日或狂妄、或冷静、或阴险腹黑的任何一副模样,只是很单纯的一种喜悦,从他眉宇间透出。
却如冰锥一样扎入她的心脏,她讷讷的说不出任何话。
他是天之骄子,不应该是这样的。
上完药,两人在昏暗里对视,有那么会儿都没有说话。
后来还是他先笑了一下,问她这个年想怎么过。
她还真的认真想了会儿:“逛超市、包点儿饺子。”
“好。”他那样的表情,让她觉得不管她那时候提出任何无礼的要求他都会应下。
何必呢?他不需要这样委曲求全的。
她胸腔里涩涩的,嘴里尝到咸涩的液体,原来是眼泪落下来了。
他的笑容收了,沉默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张开双臂将她抱到了怀里。
这个怀抱却让她感觉很窒息,承受了她心中不能承受之重。
第32章
超市里没有什么人,因为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置办年货——除了他们两个二百五。
尽管张灯结彩还播放着好运来,到处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许栀还是感觉到了孤冷凄清,红彤彤的彩带仿佛乡下媒婆涂脸的腮红。
滑稽、不合时宜。
“玉米要吗?”费南舟的视线从货架上收回,手里的推车停下,回头问她。
许栀凑过去看了下标价:“不要了吧……我怎么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要便宜些。上面写着打折,结果还故意调高了价格!好黑啊!”
“商场的一贯套路。不过来都来了,该被宰还是得被宰。”他笑着说。
许栀说:“我们可以换一家。”
他有点好笑,反问她:“油费不用钱?”
许栀被噎了一下,然后小声说:“我们可以步行过去。”
还以为他不会搭理她呢,谁知他声音轻柔地说:“好,换一家。”
她心里震了一下,忙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别了,我们可以买没涨价的东西,也不是非要玉米呀。”
他浅浅一笑,点了一下头。
许栀每次逛超市前都觉得没什么好买的,但真的步入超市,很快推车里就会堆得满满当当。
无一例外,次次如此。
“我也不知道,对不起啊,害你推这么重的车。”她歉疚地说。
“胡说什么呢?跟我这么见外?”他本来想下意识的又摸一下她的脑袋,手都举起来又放下了。
许栀不解地看他。
他自己先自我嘲解地笑了一下:“习惯了,改不了。”
她抿着唇,过一会儿主动把脑袋凑过去:“实在想拍你就拍吧。”
“算了!”他哭笑不得。
结账的时候,许栀又偷偷从架子上顺了包口香糖丢进去。
“你平时也不吃这个啊。”费南舟瞥道,诧异道。
“这个口味没见过,想试试。”
费南舟不说什么了,她就是看到什么都想买。
回到住处后,许栀从抽屉里翻出了许久没用的烤涮一体的火锅盘,开心地说:“找到了!”
费南舟蹲到她身边看了会儿:“你要在这儿——吃火锅?”
他指了指屋子。
许栀这才意识过来,在屋子里涮这屋子就没法住了。
她垮下脸,很是失望:“买了这么多食材呢……”
“笨,我们可以去露台上涮。”
她只高兴了两秒,又担忧起来:“……会不会被物业找……”
费南舟都笑了:“不会,在屋子里涮味道大,在外面哪有这么大味道?”
火锅就是要人多才有意思,费南舟又打电话叫来了谢成安和周奕扬,还有周奕扬的老婆。
“年夜饭都不吃,过来陪你。是不是好兄弟?!”谢成安一进门就踢掉了鞋,把外套甩玄关桌上了。
“这是知知的屋子,不是我的,你别像鬼子进村一样行吗?”费南舟给他们倒了茶,人手分一杯。
谢成安忙对许栀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习惯了。”
周奕扬和他老婆都是知识分子,说话都很文明,不像谢成安那样肆意。
当然,许是和她不熟的缘故。
在客厅围坐了会儿他们就去阳台上涮锅,周奕扬无意间问起费南舟的工作规划。
他想了想说:“等上面的调令下来再说,重组后我占几成股还未知,有一部分也要被接收。”
“那些老古董都愿意?”周奕扬停了筷子,拧眉,从一方诸侯变成小股东,权利一分为二或一分为多,谁干?虽然版图扩大,能否掌控手里的一亩三分地还未可知,甚至可能一败涂地被新来的竞争对手给掀翻。
他是求稳的人,当初就不赞同费南舟如此冒险的决定。
但这人一意孤行,有自己的规划,他也无可奈何。作为朋友,除了关心和帮助也没什么可以替他分忧的。
“怎么可能?闹腾着呢。”费南舟讥讽一笑,“但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也是,大势所趋。”周奕扬道。
“别聊这些了,肉都滚开了,再不吃老了。”周奕扬的妻子梁溪笑着招呼他们。
她是位高级翻译,在国内一家翻译类的国企工作,是中上层领导。最近公司并购了一家对外翻译的子公司,忙着接收人员和业务调整,她蛮忙的,难得出来一趟。
梁溪很好相处,温柔又健谈,对许栀挺关照。
听说她想换工作还介绍她去他们公司,说因为业务调整有新的岗位空着,可以举荐她。
许栀不是找不到工作,只是还在观望思考,择优入职,所以委婉拒了。
但其实,这时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梁溪也不勉强,笑着转而聊起上学时的事儿。
“你是A大的啊?了不起,高材生啊。”她挺惊讶的,“你比奕扬的成绩都好。”
目光瞟到谢成安,抿嘴笑了,说:“成安就……不提也罢。”
“喂喂喂,不带这样的,揭我老底是吧?就你们都是学霸我是学渣行了吧?”
餐桌上哄笑声一片。
后来他们提出要去滑雪,许栀拒绝了:“难得过年,我想在家里休息两天。”
“你这说法倒是新奇,正常人逢年过节不是都喜欢往外跑?”谢成安拆她的台。
许栀白了他一眼:“我乐意。”
谢成安耸耸肩。
“你们去吧,我们就不去了。”费南舟委婉拒绝,将他们送到门外。
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两人站在楼梯口等电梯。
红色的数字一格一格地往上跳,应急感应灯这时熄了,视野里顿时一片黑暗。
许栀连忙要去按,费南舟先了她一步:“我来吧。”
昏黄的灯再次短暂亮起。
但是谁都知道,很快就会再次熄灭。
两人都沉默地站在那边,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电梯终于到了,但谁也没有进去。
许栀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他:“要不出门散散步?刚才我吃了好多。”
她下意识伸手揉了一下小肚子。
费南舟宠溺地笑了笑:“好。”
暮色四合,他们沿着小区的道路缓缓行走在树影下,偶尔有风吹过,刮起沙沙的枝叶摩挲声。
天空灰蒙蒙的,好像笼罩着一层雾气,看不到星星,连月亮也不明显。
分明还是熟悉的那条小路,又感觉无比陌生。
不知不觉又走回了楼下,许栀停下步子,茫然地抬头。
楼上房间的灯亮着,她这才响起他们刚刚出门前她忘记关灯了。
“下次应该装定时关闭的。”费南舟跟她说笑。
许栀也笑了一下,心里却很空荡。
其实这两天她一直都在想,该什么时候走,该去哪儿。
可就在昨天,她拿到了HU在法那边的offer了。
也许这是命运给她的答案,在这个将断未断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