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哀嚎两天又乖乖上工去了。
“哪来那么的为难?都是为了那点儿蝇头小利不想整改的。”沐瑶嗑着瓜子,涂得鲜红的指甲微微翘起。
她留了半寸不到的指甲,但不喜欢做美甲,这段时间常往指甲上涂抹各种颜色。
许栀是个很怕麻烦的人,问她这样不会很浪费时间吗。
沐瑶扫她一眼:“乐趣懂不懂?生活要有点儿情调。”
中午谢成安拎着一箱大闸蟹来看她,一箱12只,个头有手掌那么大。
这种螃蟹也不用什么烹饪手艺,原汁原味最好,蒸箱里一塞,出锅时香气扑鼻,白汽蒸蒸直冲天花板。
“味道可以。”沐瑶把螃蟹身子都拆到自己盘子里,剩下的蟹钳蟹脚都堆到了谢成安面前。
“你这个女人——”谢成安气笑。
他本是拄着头侧望着她吃的,见此笑出声来。
很慵懒的声线,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但他的冷漠在骨子里。
两人平日不怎么见面,沐瑶不找他他绝对不会找上门来。
但沐瑶有求于他的时候,一个电话过去轻言软语几句他也不会端着架子,就坡下驴该帮帮该见面见面。
所以那会儿许栀也不清楚他对沐瑶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许栀不明白,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就算喜欢也不敢给的太多。
倒头来伤人伤己不能收场。
到了晚上,他们决定去三里屯泡吧。
因为最近的清扫活动,这条街上不少酒吧都关了门,只剩两家清吧还开着。
夜幕静黑,沿边的树影在路灯下摇曳晃动,这一行一男两美女的组合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许栀还听到有路过的小年轻嘀咕:“男人果然还是要长张婊-子脸啊,太牛了吧,左拥右抱的全是大美女。”
这说的就是谢成安。
他还散漫笑着,沐瑶已经一手肘击在他身上:“说你呢。”
他摊了摊手,无可奈何又无所谓的恣睢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
后来他们随便挑了家酒吧进去坐着,许栀选了吧台的位置,百无聊赖地听着歌,摇晃杯子里的鸡尾酒。
酒的味道不算好,但微醺的感觉很好,微微的热意在身上蔓延,麻木延缓镇痛的神经。
音乐在耳边似乎远了,远到听不见,倏忽又好像很近,近到好似有人扒拉着她的耳朵不断嬉笑,一声一声讲相声似的嘲讽入耳。
她端起酒杯一口干了,站起来。
身边几个朋友都朝她望来,目光各异。
她知道自己这会儿的脸色肯定不好看,但也顾不得什么了,或者根本没有心力解释什么,只对他们笑一笑声:“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出去。”谢成安似乎是不放心她,低声附在沐瑶耳边说了什么,提着外套小跑着跟了出来。
沐瑶的眼睛里还有担忧,远远朝她比了个“小心”的手势。
许栀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风大,许栀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俄而又下雨了,脚步不得不停下来。
她左手边的地方有家密室逃脱的店铺,店门口敞开着,里面人却寥寥无几,老板也不知所踪,她便往台阶上站了两步,当是避雨。
回头,谢成安站在台阶下那棵槐树底下点烟,点着了,吸一口,慢条斯理地将烟雾从鼻腔里娴熟的喷出。
许栀知道他肯定知道自己在看他,但懒得回头搭理她。
别看在沐瑶面前对她如往常般客气,恐怕他早在心里骂了她无数遍“婊-子无情”。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他从来没有把她看在眼里也说不定,只是对费南舟的遭遇颇有些不忿罢了。
他们这类家庭出身的人心思细腻,惯常伪装,真真假假很难说清。
他们的面具早和他们的躯壳融为一体,难舍难分。
但她料定他必然有话要跟她说,不然不会撇下沐瑶追出来。
沉默等于在思考,寻找如何开口的契机。
和费南舟在一起久了,许栀多少也摸清了一些他们此类人为人处世的门道。
所以她没有着急开口,等着他先开口。
谢成安何其精明,沉默中已经忖度出她这种无声的抵抗。
所以他不再卖关子:“决定了?”
许栀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状似轻松地耸耸肩:“那天你不是看到了吗?”
这份轻松,也是一种变相的回击,颇有一种暗指他脱裤子放屁的味道。
是一种自我防御,其实这个时间段她挺抵触接触费南舟身边那群人的,何况是和费南舟关系极为紧密的谢成安,可以理解为心虚。
谢成安闲适地瞟了她一眼:“不喜欢了还是觉得不适合?”
“有区别吗?”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当然,前者的话我就不跟你废话了,后者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
许栀:“……”
这人骂人不带脏字她是服气的。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许栀放弃抵抗,似乎也觉得无可奈何。
他稍稍正色:“认识他很多年,很难得看他被人摆一道,如果不是真的信任你、爱护你,你根本不会有这种机会。”
他无声地看她一眼。
许栀眉梢微动,显然被他说中了心事。
谢成安继续:“不是真的喜欢,他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其实我也能理解你这么选择的原因,无非是顾忌名声、顾忌他家里人、他的前途。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等于在背刺他,在他努力为你们的未来抗争的时候,从后面插他一刀。你离开了他,他的名声是好了,但对他的打击比他得到的更大。有没有想过?他不是无坚不摧的机器,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也会难过、也会痛苦、也会失落的人。”
他今天不是来吵架的,所以语调也尽量显得很平和。
只是,起伏的胸腔到底还是泄露了几分心迹。
许栀没有回答他的话,或者说,无话可说。
夜里的气温陡降,那晚她一个人在阳台上坐了很久。
脚边是一堆已经熄灭的烟蒂。
她不喜欢烟味,她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让自己不要再去想了。
有一些道理其实是非常明白的,但要跨出那一步实在太过艰难。
后半夜她长出一口气,起身去厨房找水喝,转角时不经意扫到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原来脸上早就泪流满面。
-
费南舟离开前的那几天,许栀已经彻底淡出他的生活。
一开始是对彼此的朋友圈不可见,后来都心照不宣地拉黑了对方的微信和电话。
仅有的一次接触是姚雁兰喊她去香山,说有要事跟她商量。
许栀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
那日天气晴朗,蓝天下绿树成荫,夹道两旁的侧柏四季常青,哪怕这样的冷天气也不掉叶子。
许栀徒步走过去,在距离别墅还有百米的地方停下。
前面有辆黑色的轿车停靠在门口,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站在后座窗口朝里探头。
她认出来那是杭家泽。
原本犹豫着要不要绕路走开,但又觉得这样太过刻意规避,也不妥当。犹豫的功夫杭家泽已经回过头来,瞧见了她,热情地冲她打招呼:“许栀——”
许栀挤出一丝笑意,走过去跟他问好:“你好,没想到在这里碰到。”
杭家泽笑着说:“过来看一看姚姨,谁想在这里遇到南舟哥。”
许栀不知道该作什么回应,但不回应似乎更显得有问题,便笑了笑算是回应。
杭家泽又问她你呢。
许栀说:“过来办点儿事。”
杭家泽并不清楚她和费家的纠葛,但之前隐约在费家见过她几次,以为是故交之后,也没多问。
“我还有事儿,不耽误你了。”他笑着冲她挥手告别,走出几步上了他那辆商务车。
四周安静下来,许栀迟疑了会儿还是低声问了句:“最近还好吗?”
“还行,谢谢。”费南舟目视前方,闻言只浅淡地笑了下。
对话到此为止了,像是被人强行按了暂停键,有人从别墅里出来寻他,两人说笑了两句车辆就在她视野里开远,渐渐成了模糊的虚影。
许栀僵直地杵在原地,心里寒风过境般冰凉麻木,过一会儿才转身去叩别墅门。
姚雁兰在一楼的八角厅里招待她,让张姨去泡一壶信阳毛尖。
这是她喜欢的茶,清淡解腻,兼之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许栀喝了两口,捧着茶杯没有开口。
姚雁兰默了会儿,说她最近瘦了,又问了她一些工作上的规划。
许栀一一回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人间的对话变得如此公式化。
姚雁兰眼神复杂,欲言又止,后来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低头从包里取出一份协议,连带着钢笔推到她面前。
许栀诧异地看了眼,才发现这是份赠予协议,细读下来才懂这份协议的含金量。
上面清晰写了她将自己名下三分之一的房产包括众达5%的股份赠予她,她只需要动动手指签署下来,就能摇身一变成为亿万富翁。
但是她拒绝了,将钢笔压在协议上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姚雁兰的眼神有些忧伤:“真的要跟我断绝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