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番话时, 他已经脱下外套替她搭在肩上。
沉甸甸的,带着他的体温。这样的动作他做过无数次, 她也心安理得的接受过无数次。
再次感受到熟悉的男性荷尔蒙,以及那种清苦的气息将自己包裹, 蒋宝缇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恍惚的是,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拥有和宗钧行见面的机会了。
但是现在, 此刻。
他不仅出现在她的面前, 还帮她解决了令她头疼不已的婚约。
并且十分轻松的帮她解决了。
蒋宝缇没有说话, 她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宗钧行动作自然地将她手里的证件拿走,翻开看了一眼后, 很轻的笑了笑:“上一次你拿着这些东西回国,现在又拿着它和别人领证。这样说似乎不太适合,但我的确想过要不要将它烧毁。”
蒋宝缇迅速抢了过来,宝贝似的放回外套里。
“你……你怎么来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稳。
“当然能是来找你。”他一如既往的温和,“否则这里也没有其他值得我专门来一趟的必要。”
蒋宝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觉得现在的宗钧行有点像单方面被甩,又单方面求复合。
虽然他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任何的卑微。
他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人生字典里的‘卑微’二字应该早就被剔除了,在他出生之前。甚至在他投胎到那样的家庭中时,就已经被剔除了。
“你是想让我和你道歉吗,因为私自回国,还……骂了你。”她不想和宗钧行硬来。
他想折磨她太容易了,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她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William一言不发的在那里站了很久。
她突然想到江云心昨天在电话里和她说的那些,她在婺港吃饭的时候看到两个长得很帅但是很可怕的人,其中一个有点像机器人。
当时她没有往这边深想,现在想来,她当时碰到的应该就是宗钧行了。
她抿了抿唇,低下头,能屈能伸:“对不起。”
迟迟没有等来答复,当她想要抬头看一眼时,宗钧行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叹气声十分轻微,又有种拿她没办法的无可奈何:“你刚离开的时候我的确很生气,甚至还砸了我的办公室……我很少有如此不稳重的时候。”
他的手放在蒋宝缇的肩上,温柔地抚摸。
那里瘦到都能摸到骨头了,因此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
一个月的时间,她遭受了怎样的对待,又经历了什么。
想要查清楚这些很简单,但他想要听她亲自告诉他。
像以前那样,用撒娇和抱怨的语气说出来。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你只是想回家而已。Tina,我不能阻止你回家。”
蒋宝缇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这样温和包容的语气,她在回国后就没有再听到了。
‘宗钧行’这三个字在她这里早就和安全感彻底挂上了钩。
老实讲,在看到宗钧行的那一刻,蒋宝缇还有些委屈。
那种自然流露出来的委屈甚至不需要情绪的过度。
在看到他那张脸的瞬间就一起爆发了。
他就像是一座伟岸的山,也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靠山。
但那都是之前的了。
他现在是为了将你哄骗回去,所以暂时弯下了腰。等你再回到那个地方,再想离开就是天方夜谭。
除非他真的在你面前弯下腰。
蒋宝缇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虽然她有时候自己也会模糊这个概念。
但她害怕走上妈咪的老路。前车之鉴,恋爱脑是没有好下场的。
并且……蒋宝缇在面对和妈咪类似的情况时,只会更加无力。
因为爹地和宗钧行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她不讨厌宗钧行,她只是讨厌被抛弃,讨厌不受自己掌握的关系,讨厌被动,讨厌……弱小的自己。
除非她确定了这段关系的主动权在她手里,否则她是不敢踏出那一步的。
身份上的弱者,最起码在感情上占据上风,否则就太不公平了。
于是她用非常坚定的语气告诉他:“可是在我看来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没有资格再管我。”
“单方面的分手不算分手。”他循循善诱,“Tina,我没有同意。”
看吧,他还是如此强硬。
“但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你觉得哪方面不合适?”他的确是想要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所以他无比耐心,语气也很温和,尽量处在放低姿态,与她保持平等的位置上。
甚至连腰都弯了下去,就是为了不必让她抬头看自己。
蒋宝缇移开视线。
距离太近了,她怕看到那张完全符合自己审美的脸,会再次忍不住深陷进去。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故意离自己这么近。
就是为了用美色引诱她。或许她抬起头,还能看到他被胸肌撑至饱胀的衬衫。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代沟有点大。”她尽量忽略他身上特有的清苦香气。
她同样为之迷恋过的味道。
“代沟?”他的语气很平缓,是年长者所拥有的从容,“具体是哪方面。”
蒋宝缇毫不怀疑,不管她提出任何问题,他都可以轻松解决。
所以她思考了很久才想出一个哪怕是他,也无能为力的问题。
“你……比我大六岁。”
这番话说出来,宗钧行果然沉默了。
蒋宝缇没有看他,主要是由于心虚。她喜欢他们之间的年龄差,也喜欢他的年龄所带来的阅历和稳重。
但这些不会只属于她一个人。
“你读大学的时候……我甚至还在上小学。”
“……”
再回想起这一幕,蒋宝缇后悔自己没有好好观察他当时的表情。
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看来再无所不能,再强大的男人,在年龄上也毫无办法。
蒋宝缇认为自己这样不太好。在一起的时候一口一个daddy,Kroos哥哥。
而现在为了分开,又开始攻击对方的年龄。
心虚内疚的同时……她还有点爽。
她在国内已经过了很久寄人篱下的生活了,好不容易可以等到毕业之后搬出去。
——爹地是默许家里的孩子在毕业后发展自己的事业的。
蒋宝缇自然比不上大姐,可以作为高层和股东进入家里的公司。
索性她也没那方面的野心,分到她自己应得的那笔资产,然后如愿开一家艺术馆或是工作室。
这是她提前为自己想好的路。
可是如果留在宗钧行的身边,她甚至连这样的自由都没有。
他的爱是绝对的占有和控制。
蒋宝缇抿了抿唇,心里突然很乱。
她开始思考,回家后她会面临怎样的拷打。
她甚至不知道婚约是怎么解除的,宗钧行到底做了什么。
可她显然低估了宗钧行,他做事向来严谨,考虑周到,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甚至都不需要半个小时,一通不足五分钟的电话就解决了让她头疼这么多年的婚约。
后来她才得知,此次退婚的原因是由于陈家那边传出消息,陈源一突然发病,因此才不得不取消婚约。
这是在经过双方家长都同意后做出的决定。
总之,那些人茶余饭后再讲起这件事,也只会用嘲弄的语气猜测陈源一到底犯了什么病。
至于宗钧行是怎么做到的,蒋宝缇就不得而知了。
爹地似乎也不清楚事情原委。
婚约的事情就这么轻易地告一段落,江云心第一时间发来祝贺:“恭喜成功甩掉这个累赘。”
她好奇的询问蒋宝缇:“陈源一到底怎么了,脑子里的旧病复发了?”
蒋宝缇也不清楚,或许这只是一个为了毁掉婚约的借口。
恰好在这个时候吴妈在外面敲门,说是老爷叫她去书房一趟。
称呼上的转变也令她有些适应不了,一下子从saya变成吴妈,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她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穿上鞋子,又慢吞吞地换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