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我回国还有些时日,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给我的助手打电话。这张卡里有五十万,用来做日常花销。”
爹地走了,蒋宝缇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久到保姆过来提醒她,刚才手机响过一回。
蒋宝缇回了神,有气无力地和阿姨道谢。
当她将手机拿过来时,看清上面的未接来电。
是kroos的名字。
宗钧行打来的。
她看了眼时间,五点半,距离她的门禁还有四个半小时。
穿好外套准备离开,都走到门口了,像是想到什么。
最后还是折返回来,将桌上的卡给拿走。
她都快到家了,才装模作样地拨回那通电话,说她刚才回了趟蒂尼街的公寓,没有听到手机铃声。
他那边不算安静,偶尔能听见一些交谈声,但并不杂乱。
应该是在一个隐秘性很好的地方。
意识到自己妨碍他谈正事,蒋宝缇急忙和他道歉:“打扰到你了吗?那我先……”
“怎么了。”他先她一步出声询问,声音沉稳。
“什么怎么?”她被问的有些心虚。或许他察觉到自己是在撒谎了。
怀揣着这样紧张的心情,她开始感觉到不安。心脏在胸腔内跳动地极为剧烈。
她曾经听过一种说法,叫做吊桥效应。就是人在独自走吊桥时,心跳会因为恐惧而加速。如果恰好有个人经过,则会将这种因为恐惧而导致的心悸投射到对方身上。
误认为那是心动。
蒋宝缇唯独只在宗钧行身上体会过这种感觉。
虽然他总是对她温和包容,但身居高位的他带来的压迫感同样也令她不安。
电话那端短暂地沉寂,宛如按下暂停键般,刚才还在交谈的声音随着宗钧行的起身,瞬间停止。
蒋宝缇听见了起身时,西装与衬衫摩擦时发出的声响。
紧接着是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就像是揭开层层面纱,她总算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低沉磁性,像是古典钢琴的低音键。
“你的语气听起来很消沉。”
蒋宝缇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太聪明了,聪明到让人畏惧。
她的确不太高兴。但她没办法和他说这些。
总不能说我难过是我因为觉得爹地眼中没有我这个女儿,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父爱?
“我……”她抽泣了一下,“我没事,我很好。”
这话太没可信度。就算电话的另一边不是宗钧行,而是任何一个智力还算正常的普通人,都能听出她在撒谎。
年纪小有年纪小的优点,同样也有年纪小的缺点。
宗钧行放缓了语气,声音也从低沉的钢琴低音转变为柔软的法兰绒:“我让Lorenzo去接你,你现在在哪里?”
“可是我还有小组作业。”她抽泣着说。
“没关系,我会帮你。现在什么也别想。”
蒋宝缇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听到宗钧行这么说,她更想哭了:“这样算作弊吗?”
他用很平和的语气告诉她:“没有哪个教授会阻止家长进行课后辅导的。”
Lorenzo是宗钧行的司机,一位意大利人。长得人高马大,身材健壮。
蒋宝缇觉得自己是受国外电影荼毒了。
宗钧行因公去墨西哥,她会自然联想到墨西哥黑人。他的司机是意大利人,她同样也会发散思维想到意大利黑手党。
但他不是,他是一名教徒,同时也是一名慈善家。
仅仅只是因为他天性冷淡便擅自将他打上坏人标签,对他格外不公平。
好在他身边的人话都很少,他们显然只对宗钧行衷心。
或许的确如他所说,他们都是他养的“狗”
那辆黑车开到一栋其貌不扬的建筑前,蒋宝缇看了眼不远处的私人湖泊。
之所以说“其貌不扬”
是因为太低调了,四周几乎见不到其他建筑。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原。
但房子周围停着的数架私人飞机和豪车,以及装备齐全守在房屋四周的保镖。
都在无声彰显里面客人的尊贵身份。
蒋宝缇一路畅通无阻,由穿着燕尾服的服务员带上三楼。
为了在爹地面前留个听话的好印象,她今天是个十足的学生打扮。
牛角扣大衣,齐刘海侧编发,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肩上甚至还背着书包。
乖巧到让人觉得青涩的打扮。
和这里格格不入。
于是当那扇厚重的大门被推开时,蒋宝缇觉得自己就像是误入兔子洞的爱丽丝。
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三楼居然是个赌场,不过这个赌场的门槛显然很高。蒋宝缇感受到了最直观的区别。这里很安静,没有那些大吵大闹神情激动的赌徒们。
他们从容且淡定地抽着雪茄,一边谈事,一边将桌上的筹码推出去。
显然赌只是作为他们谈事时的一个无聊消遣而已。
在他们眼中这些根本不算钱,他们也没有指望靠这个东西发财,全部输光也不会心疼。
蒋宝缇觉得空气中都散发着一种有钱人的气息。
在港岛时,她是随便一个举动就能登报上头条的富家千金。可来了这里,她觉得自己像街边乞讨的流浪汉。
让钟鸣鼎食中成长的富家千金感到自卑局促的,或许就是让她去到一个完全不属于她,且不能够被她所接触到的阶层。
蒋宝缇突然想走了。
但一道十分温和的男声留住了她:“Tina。”
蒋宝缇抬眸,循声望去。注意到了坐在赌桌一边的宗钧行。
很显然,今天由他坐庄。而他的面前也同样摆满了成堆的筹码。
他姿态放松地坐在那张柯布西耶椅上,长腿交叠。手肘搭放在座椅扶手上,单手撑着额头。那双纯黑手套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勾勒明显。
All black的穿搭,就连领带都是黑的。
一丝不苟的背头,没了额发做遮挡,他的顶级骨相一览无余。
凌厉中带着几分儒雅。他虽然坐着,给人的感觉却是在居高临下的俯瞰。
宗钧行的气场分明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大,但蒋宝缇在面对他时,反倒没了刚才的自卑与局促。
安全感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和他一起,迅速填充满她的整颗心脏。
穿着性感的荷官此时正在发牌。
“过来,打个招呼。”宗钧行没有起身,还保持着双腿交叠的坐姿,只是伸手轻轻将她揽了过来,让她站在自己身边。
蒋宝缇的手臂挨着座椅的扶手,目光放在屋子内其他几人身上。
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呢,这些人甚至不需要多么昂贵的名牌装饰,都能看出身份不俗。
Old money的气质是后天没办法培养出来,只会学的不伦不类。他们由金钱和背景,还有文化底蕴滋养。
每个人身上都着浑然天成的内敛优雅,是正统英伦气质的绅士。
“你们好,我是Tina。”有了宗钧行在旁边做靠山,她总不至于怯场。
那些人笑容和善地回应她:“晚上好,tina。”
甚至考虑到蒋宝缇是中国人,还特地说的中文。虽然发音有些蹩脚。
处在这个地位的都没有多余的好奇心,且保持着该有的边界感。
所以蒋宝缇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们没有询问她和宗钧行的关系。
宗钧行让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他身边。
蒋宝缇坐下。她肩上的书包已经由服务员帮忙拿走并放好了。
她看见荷官发了几张牌过来。
男人放下交叠的长腿:“试试?”
她摇头:“我……我不会。”
“会翻牌就行。”他微微偏头,示意她,“翻开。”
蒋宝缇只能听话地伸手,将那张牌翻开。红桃五。
她还不懂发生了什么,荷官已经将宗钧行面前那些筹码均匀地分给了对面的几个人。
输了?
她一脸懵,不死心的问了一句:“输了吗?”
“嗯,输了。”他轻描淡写地摸她的手,有点凉,“你很冷。”
她满脑子都是为什么输,刚才输的那些筹码是多少钱。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凉的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宗钧行将自己的外套脱了给她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