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妈从外头回来，看到有这么一辆三轮车停在自家大杂院门口。
远远儿看到是于凌在下货，便调转脚跟从旁边的侧门进了第二进院。
不然这么公然的投机倒把，她看到了管是不管？
虽然投机倒把办公室都不管了，但万一回头又要管呢？
跟她一块儿的周大妈身上没责任倒是不怕。她走过去，“于凌啊，你怎么跟逃难的似的？”
于凌正和汽车的小伙子把货下下来，“周大妈您来得正好，帮我看一下车跟货。我这可不跟逃难的似的么，路上遇到抢东西的了。”
他俩把货一麻袋、一麻袋的往里搬。
周大妈就站胡同里帮忙看着。
好歹她娘家侄女还在于凌手底下挣钱呢。这半个月都挣了20来块了。
路过的人忍不住问，她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就是在这里站一站。”
如今于凌在倒卖鸡蛋的事，街坊四邻其实是心知肚明的。
这会儿又看到弄回来三麻袋东西，就有人停下来问。
于凌道：“这是我们一伙知青的，搁我这儿。我哪有钱进这么多货啊？回头我就在西单练摊，大妈您来买我给你算便宜点啊。”
卖了两个多月鸡蛋，她胆子也大起来了。
投机倒把而已嘛，不是什么大事。比起来，受穷才是大事。
路过的邻居也觉得于凌或者说整个于家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进货。
而且之前知青聚会确实一次、两次都是在于家的地方。
这么说倒也有可信度。
“行啊，回头来照顾你生意。”
等走远了才道：“如今这当二道贩子的，也敢正大光明的了。”
“她妹不是还开了废品站么。也不知道老于家的家教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儿、两个女儿都干这个。我看啊，老于两口子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还不是于承没用，管不住妹子。”
于凌把货都搬进了她和于朵的房间，锁起来。
因为家里没人，又托了隔壁杨大妈一声。
于朵的生日宴是晚上才办，这会儿还早呢。
废品站那边王大妈才刚叫了个送货员一起去买了菜回来。
三轮车冲洗干净，买了满满当当一车的菜。然后用一大张布盖着载了回来。
今天就是王大妈主厨，回头在大杂院摆坝坝宴。
杨大妈点头，“行，我帮你看着。”
于凌是预备去大澡堂子洗个澡，然
后回来睡一大觉。下午起来帮着王大妈一起张罗。
回城之后，这家里于朵是待她最够意思的。
不过于朵跟她说不用放在心上。说她隐约记得小时候吃喝拉撒睡都是二姐照顾的。
那倒是真的。
他们家是双职工家庭嘛，妈妈也得工作满八小时的。
白日给了钱托人看着于朵，放学之后肯定是她照顾的。
于凌既然去了广州卖衣服的商业区，自然还是顺便给自己、给家里人买了些衣服的。
不过这会儿都不在家，她就只把给自己买的、从里到外的拿上。
然后拿上洗澡票，去了澡堂子。
唉，澡堂子里搓澡的女技师好厉害。
她筋骨完全松了一遍。
要不是家里有那么多货，她都想直接留这里睡一觉了。
现在只好挣扎着爬起来，付了相关费用。然后撑着回家再睡。
她直接吃了些干粮，换上新买的棉质睡衣再睡的。
于朵不回来做午饭了，于承一家四口就只好又吃上了食堂。
吃过他们回来，邱新梅看小房间从里头锁着便知道于凌回来了。
她对儿女道：“轻着些，大姑回来了，在补眠。”
两小的点头，果然放轻了手上动作。
邱新梅出去问杨大妈。
杨大妈道：“对啊，于凌回来了。别提了，刚回来的时候跟逃难的一样。不过去澡堂子洗了个澡回来就焕然一新了。嗯，十点多到的吧。她说吃了剩的干粮睡一大觉，下午起来和王大妈一起张罗。”
邱新梅点头，“嗯，杨大妈，晚上你们一家早点过来哦。”
“成啊，不就摆在院子里么。腿一迈就过来了，到时候我也来搭把手。这朵朵差不多是跟在我们这群大妈身后长大的啊。”
第82章
王大妈那边买了一大车菜，自然也落在了有心人眼底。
废品站附近住的人家都看到了。
这其中最有心的就是胡同口住的葛老三那一家了。
葛老三的老婆胡桂芬，最是爱占小便宜的一个人。
她直接叫住坐在三轮车上的王大妈问道：“买的是菜吧。买这么多，废品站要请客么？”
是不是准备请他们这些街坊邻居吃一顿好的？
本来嘛，这胡同里原本清清静静的。废品站招那么多叫花子上门来。
这看着真的是有碍观瞻啊！
也没见挣几个钱，倒是成天人来人往的。以分为单位的生意，做那么起劲。
不过那个叫于朵的小姑娘还算懂事，开业第一天就让王大妈做了点心挨家挨户的送。
这吃人的嘴软，大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但是啊，这些叫花子成天的来，送吃的却是许久才请一次。
有时候还需要三催四请的。
不过如果能请大家伙吃一顿好的，倒是也不错。
王大妈一阵无语。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一次一次，明里暗里的暗示小老板请客。如今还直接开口问了。
她道：“今天我们小老板满16周岁，确实是请客。到时候摆在她家的大杂院里，我主厨。”
这种客就不好只张着一张嘴巴去吃了吧，多少是要送些礼物或者礼金的。
而且隔着十分钟的路程呢，都不在一个胡同了。
就不信你有那个脸过去白吃白喝。
其实于朵和大杂院的大妈们都说了，不收礼。
只不过是那天嫂子说起来，觉得该操办一下。
她想了想倒是也有必要昭告一下，她成人了。别以后有什么事，大家伙还把她当个孩子。
这便有了今天的这一出。
王大妈和送货员踩着三轮车进了小院子。
胡桂芬道：“哼，把这一条胡同都搞脏、搞臭了，日常就送点小点心。小气——”
吴珍也听到了，她撇嘴小声道：“白吃别人家的不知道是不是要香一点？”
现在那些拾荒者为了一斤再多卖一分钱，往往自己回家把纸皮这类弄干净了才送来。
给他们省了不少功夫。
人手分配上也确实把贺山专门空出来做管理了。
这一天出一车货以上，是需要专门有人管事才行。
而且，他们隔一段时间就出去打扫一下胡同，就担心有哪个拾荒者掉了东西在路上。
哪有像他们说的那样把整条胡同弄脏、弄臭了？
这要吃的别看出面的只有胡桂芬，但其实想占便宜的远不只她一家。
反正胡桂芬敲了吃的，别家也没真心拒绝过。不吃白不吃呢！
小老板说要不是废品站没有证，她早把人怼回去了。
才不会三番四次的让王大妈继续做了点心去送。
这些人不就拿捏着他们没有证，底气没那么足么。
其实废品站的工作人员也都很不喜欢这样的邻居。但是没办法，怕这些人跟他们使坏啊。
到时候万一官方真给老板安个投机倒把罪或者剥削罪，这废品站就只能关门了。
他们八个工人也就断了生计了。
老板去坐牢，小老板就算因为年纪小逃过了，那心头能好过啊？
贺山道：“先干活吧。今天争取早点收工，都去小老板家搭把手。这个事，暂时别让小老板知道了。”
吴珍和王大妈点头，那三个分拣员还有两个送货员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