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说怕他成了两派斗争的牺牲品。”
高敏道：“谁不怕？我也怕。于朵卷进去挺深的，而且一开始她做生意还是为了替我凑手术费。然后这孩子的胆子就越来越肥了，跟脱缰野马一样的狂飙而去。她又要强，不用我们的大钱。不然我拿一百万出来也不是大问题啊。”
赵思嘉道：“跟我们家小暮一样的犟！小暮在农场就偷偷买了材料组装收音机卖了。那会儿是最难的时候，他弄点钱可以让爷爷吃好点也就罢了。你说如今我们家日子还过不下去么？人家非得说适逢其会，不想错过。还说想把收音机的技术搞上去，不让樱花国独美于前。”
高敏道：“都一样，于朵也跟我说什么先发优势。要趁着外语人才难得，先占领涉外旅游的市场。替国家和自己多挣外汇！”
两个母亲交流了一番，挂断电话都叹口气。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还是没有吃过亏。
赵思嘉道：“他现在也不能改弦更张了吧？”
顾占林摇头，“做人不能首鼠两端。做了改革派，那就一条道走到底。不然，里外不是人！我刚想了一下，这件事咱们先别掺和。老爷子就在他那里住着，肯定不会看着他行差踏错。咱们现在插手，确实也帮不上什么。”
赵思嘉静默了一会儿道：“以前学校的系主任联系了我两回，问我愿不愿意回去继续教大学物理。我如果回去，肯定比留在这里对儿子的帮助大吧。”
大学老师的人脉肯定比外地少年宫的辅导员强大啊。
顾占林道：“你不是不放心我么？你回了北京，那可就天高皇帝远了。”
赵思嘉道：“你要是有外心，我人在这儿又起什么作用？而且，系主任和我说了那么多，我也不是一点没听进去。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同门师兄呢。我答应他考虑一下的。”
顾占林道：“我调回京的事，可能这一届真办不成。你如果回北京了，我们就只有两地分居。儿子都20岁了，而且经济领域，我还能有些关联。你在大学教书，真没什么直接关联。你如果愿意继续回学校教书，也不用必须回北京，本地一样缺大学物理老师。”
赵思嘉的学历是很高的，当年的物理学硕士。博士没读完，那是遇上了那十年。
如果她愿意，除了最好的那几所大学，都是随便进的。
“要回去教书，我肯定回母校。哎，先看看这件事怎么解决吧。”
八点半，蔡成坐着商务车到四合院这边接于朵。
看到顾朝暮一起去，他一点也没有惊讶。本来蓝天就是受雇于顾朝暮，这才会去樱花国待了两个半月。
上了车他都还很平静，“小老板，你说
出事儿了。出了什么事儿啊？”
于朵道：“有人写举报信把顾二哥和另外几位改革先锋告了，说他们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
蔡成变了脸色。他当年也是挨过批、戴过尖尖帽的人。
当然知道这件事可能带来的惊涛骇浪。
他问顾朝暮，“是单你一个人没事儿，还是名单上的人都没事儿？”
这个答案很重要啊！
顾朝暮道：“目前一个都没抓。我爷爷让我写一个情况说明，我估着现在都在写吧。”
蔡成看着他，“那我看你挺淡定啊。”
“我又不是没坐过牢。劳改农场劳动就相当于坐牢了嘛。你们小老板答应，万一我真让抓了，她会来探监的。”
蔡成道：“你还真是稳得起！我要是你，今天去了机场，买一张时间最接近的机票出国，我就不回来了。”
于朵道：“这才哪到哪，你就想跑了？再说了，你有签证么？”
“我去免签的国家啊。不行先跑出去再说，大不了困在机场不出去。”
第343章
顾朝暮听了蔡成的话道：“我一个人跑了，那我爷爷、我爸、我大伯、堂哥他们怎么办啊？还有我家那些女的也大都是从军的，都要受影响。”
那不正应了小姑说他连累全家的话了么。
顾家只能是满门忠烈的，绝不能出一个叛国外逃的人。
至于说他自己，最坏不过是坐牢。
而且他坚信，历史会洗刷他的清白。
他有什么错？
不过是雇佣了几十号原本找不到工作的工人，以及几十号勤工俭学的物理系学生。
他的初衷除了挣钱，更多是为了不让樱花国专美于前，在华国通过收音机大赚特赚。
他能力和精力有限，只打算搞收音机这一样。
但华国人很多，能人也不少。
大家分工，一人搞一样。未必不能把樱花国、漂亮国、欧洲占优势技术的项目都争取过来。
譬如空调、譬如彩电、譬如半导体、譬如汽车……
所以，即便真让他坐几年冤狱，过几年时间也是会还他清白的。
想在还不奋起直追，是认了不如人、以后只打算进口么？
十亿人的巨大市场，就这么拱手让给外国人？哦，还有国企，还有集体的工厂。
但船小好调头呢！
私营企业、工厂、个体户也可以作为国企、集体工厂的补偿嘛。
这些大发展，对就业是多大的帮助啊。
他不信上头的人看不到。
至于说他剥削剩余价值，他开的工资可不低。
一点好处没有，谁干啊？还要担这么大的风险。
不能要求人人都做贡献吧。
人性就是这样的，有好处自然就有吸引力了。
没好处的事谁干啊？
于朵看着蔡成，“合着你想的是有事就撒丫子开溜啊？那回头你去漂亮国坐镇，遇上事儿是不是直接就不回来了？什么烂摊子都丢给我？”
怪不得当初干爹要说用蔡成是一把双刃剑呢。
这老小子做事没得说，如今还有些大材小用了呢。而且平日和外国人接触也能保持国格、尊严。
但就是心向外国。好像外国的月亮真的是更圆一点一样。
蔡成苦笑，“如果再来一次那十年，而我当时在漂亮国。那我肯定是不会回来自投罗网了。”
他父母不在了。老婆当初在他戴尖尖帽的时候就和他划清了界限，离婚走掉了。
蔡成是孑然一身，不受什么限制的。
他说完看于朵瞪着自己，忙道：“那种情况，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小老板你接出去的。咱们就在国外安安生生的做生意、继续挣钱。”
只不过谁给谁干活，到时候可以再商量一下。
小顾是没办法，不能跑。他跑了，顾家剩下的人前途、工作受的影响比他老实留下来坐牢严重多了。
但小老板没事啊。
常家到时候只需要推说她只是干女儿而已。而她自家兄姐又不是在什么要紧的岗位上，大不了划清界限嘛。
于朵看看他，“这就是你唯一会出逃的原因吧？”
那十年重来一次，估计想跑的不只蔡成而已。
关大爷如果有办法，肯定也会脚底抹油带上梅姨开溜的。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所以，这种情况下蔡成跑了，她可以接受。
但也只有这一种情况。
蔡成点头，“如果改革开放能顺利进行，咱们就会越来越有钱。有钱了再出去，那就不是当二等公民，是当大爷了。那我没必要跑啊！”
顾朝暮道：“也可能出去是当冤大头！别以为国外真的就那么好。抢劫的多得很！”
蔡成静默了一会儿道：“我总是要出去看看的。好吧，你既然不跑，那接下来我们就好好看一看这个事怎么收场。对了，小老板，我们没事儿是因为我们挣的是国家急需的外汇么？”
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于朵点头，“嗯。”
蓝天在国外待了两个半月，一天得从事简单、繁琐的工作15个小时以上。
要不是因为挣的是高薪，而且待在樱花国能把樱语练得更好、更地道。
他觉得自己是撑不过来的。
这个劳动强度，不把人当人啊！简直是拿他当牲口使唤。
所以他出来之后看到于朵、蔡成还有顾朝暮一起来接他，那眼睛真的‘biu’的一下就亮起来了。
“亲人啊——”
蓝天拉着行李箱出来，给了蔡成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倒是也想抱一下小老板，以表达一下思念祖国和同胞之情。
但是不敢，怕被旁边的顾同志打！
而且自己还有半个月的高薪没拿到手呢。回头他给自己扣了怎么办？
蓝天抱过还是激动得很，“小老板、蔡总、顾同志，多谢你们来接我！”
一路往停车场去，他一直在不停的说。
“你们不知道，我出了国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爱国。在那边，吃不好、睡不好。一天干十多个小时！我好想回来啊！”
蓝天一点没为只在樱花国待了两个半月不满。
于朵一开始就给他说的是两个月。他还赚了半个月呢。
于朵道：“以前被卖猪仔卖过去的劳工都是这样的。漂亮国铁轨下好多都有华国的血泪。”
蔡成道：“但只要熬过来的，如今后代都过得不错。”
于朵微笑着看他，“要不，你去协助林技术员？”
蔡成不说话了。他大学毕业就进了外交部，那十年很吃了些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