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葵低头托腮,食指轻轻点着下巴。
许颂宁俯身看她笑,“怎么了,在打什么坏主意。”
葵葵应了一声,突然伸手指向卧房,沉着语气郑重道:“就这么决定了。让酒店再加个床。”
许颂宁转头一看顿时愣住,漂亮的眼睛瞬间瞪大,半晌没说话。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这样明显的惊愕。
“怎么是这么个反应?”葵葵好奇。
许颂宁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向来稳重的心脏起起伏伏,语调子都慌乱起来,“不,葵葵。”
他一贯苍白的脸竟然微微泛红,高高的个子低着脑袋看她,一双黑眸全然没有初见时那高贵不可触碰的样子,可爱得紧。
葵葵忍不住伸手轻轻打他一下,“干嘛?你这坏小子在想什么?”
“我……”
许颂宁脸更红了。
“小宁儿。”葵葵踮起脚尖,抬手摸摸他的脑袋,“你这聪明的小脑袋是想歪了吧?”
许颂宁忽然抬手捂住胸口,身子微躬靠向墙壁。
葵葵赶忙扶住他,又心疼又好笑,“坏小子,快坐下吧。”
许颂宁从没这么丢人过,扶着沙发缓缓坐下,转过头不看她。
葵葵轻拍他的手背,“你可是来找我的,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没办法跟你父母交代,并且会非常非常自责。”
“不必担心,是我自己要来的。”
“要是司机是佟叔还好,他至少对你情况很了解,但这里目前没有任何熟知你情况的人。真是太乱来了。”
许颂宁无奈,“要是真陪我来,对我而言是玩,对他们而言就是出差了。”
“你还真会为别人着想。”
“还好。”
“还好什么。行了,我跟我妈妈说我去清雾家。你在成都期间,我都会陪着你,就这么定了。”
许颂宁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扶住额头。
让一个女孩子跟他晚上共处一室,这像什么话?
许颂宁不擅长和人争辩,偏偏葵葵态度又非常坚决,他也不愿惹恼了她。
最后说来说去,拗不过葵葵的反复坚持,许颂宁只能妥协了。
傍晚,许颂宁在卧室换衣服,葵葵就静静坐在客厅里等他。
侧头看向了窗外。
窗外夜景一片开朗光明。
成都的夜景不算太繁华,但热闹愉悦,亮堂堂的灯光下,浓浓烟火气,街上的男女老少都步履悠闲,仿佛与世无争。
片刻后,许颂宁走出来。
他换了件浅色大衣,已经系好了围巾。
“那会儿我就想说了,怎么穿大衣,不够暖和啊。”葵葵走过去,摸了摸他的手。
还好,不算太凉。
低头偶然一瞥,看见他腕间还戴着那条小红手绳。
“大衣好看。”许颂宁说。
“大小伙子还爱美呢?”
许颂宁低头笑了笑,“嗯。”
晚餐后许颂宁说想要出去逛逛,不过时间也不早了,葵葵估摸着在街边散步半小时差不多。
许颂宁以前是很少散步的,至少他们认识以来从没听他说过。
但据许颂宁自己说,上次葵葵去北京他们到处玩、逛,虽然他后来发烧,可发烧结束后感觉整个人都好多了。
于是总结来看,还是得多走动。
街边路灯昏黄,从香格里拉出来,是成都著名的酒吧片区,这一路到头处处是酒馆,年轻人很多,氛围也轻松闲适。
他们两人沿着安静的河畔走,许颂宁走在外侧,路旁的灯光高悬,默默照耀在他们身上,在地面投出一高一矮两个影子。
许颂宁走得很慢,忽然开口说:“葵葵,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葵葵偏脑袋看他,“怎么了?”
“关于你朋友的事,我问过我哥哥了。他的回答是,在机场送作业那次见过你朋友。”
葵葵一愣,又笑了笑,“没事,是或不是都没关系,本来也是不可能的。”
“嗯?”
“其实我很早前就好奇了。”葵葵说,“你哥哥是不是那种电视剧里,霸道总裁、家族继承人、花花公子……就那一类人。”
“哥哥的生活我也不够了解。但他性格不算霸道,顶多是有些淘气吧。至于家族继承人——”
许颂宁淡淡一笑,摇摇头,“我不清楚。”
葵葵哼哼笑两声,仰头看他。
许颂宁知道她满脑子都是古怪想法,拿她也没办法,只能温柔笑看她。
成都的冬天远比正在化雪的北京暖和,许颂宁和葵葵一起沿着河边散步,也不觉得多冷。
葵葵估计许颂宁是担心她闲着无聊所以提出来散步,但他毕竟刚来南方,气候不适应,腿还受过伤。
走不了多久葵葵就闹着要在长椅上坐会儿,许颂宁也都由着她。
河水在面前流淌,廊桥的灯光洒在河面,漾起浅浅的波纹。
“明天我们去桥上看看吧,桥上还有个餐厅呢。”葵葵说。
许颂宁点头,“都听你的。”
“今天先回去吧,已经走太久了。”
葵葵说着,转身扶许颂宁站起来。
许颂宁点头,围巾缓缓散开一缕,他抬手扶了扶。
突然,左侧胳膊猝不及防被人狠狠一撞。
许颂宁猛然一惊,身子剧烈一晃险些往旁侧倒去,立刻伸手抓紧了长椅扶手,堪堪稳住。
剧痛立刻在膝盖和胸腔升起。
“许颂宁!”葵葵惊呼一声,急忙扶住他。
岸边急匆匆跑过去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大概是发现撞到人了,跑出几步又停下来。
葵葵的心脏猛烈狂跳,转头一看,那是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
“没事吧?”
葵葵扶稳了许颂宁,抬头看他,但夜晚的灯光下看不出他脸色是否苍白,看上去他神情不佳,微蹙眉头。
许颂宁摇了摇头,一只胳膊被葵葵搀扶着,忍着呼吸时牵连胸腔带来的闷痛,抬头看向眼前那人。
那人站在昏暗的灯光下,虽然衣衫不整但也不像乞丐,仔细看,他一只手上缠满了厚厚的绷带,隐隐渗着鲜血。
“有什么……”许颂宁低低喘息,顿了一下,“需要帮助的么?”
那人呆呆立在前面,因为发丝过于凌乱,只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个中老年男人。
面前那人体态瘦弱矮小,衣服单薄,身上没有携带危险物品,倒是未流露出太强烈的危险意味。
第28章
“呜,呜呜……”
那人口中缓缓发出哀嚎,面容流露悲伤,抬起自己缠绵绷带的手挥了挥。
绷带裹得很严实, 他整只手几乎成了一个拳头, 渗出的血看得人心惊。葵葵盯着看了片刻, 突然呼吸一滞,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
他的手指都没有了。
许颂宁赶忙拍拍葵葵,在她耳边柔声安抚, “没事, 别害怕。”
那人越来越悲伤, 喉间呜咽声接连不断, 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抱歉,是不是刚才撞疼了?”许颂宁上前半步, 微微皱起眉头。
那人也不回答, 只是呜咽不停。
这样的哭声葵葵从没听过, 低哑却又足够撕心裂肺, 听得人脊背发凉。
许颂宁一手揽住她的肩膀, 把她护进怀里,放低了声音温和对眼前那人道:“老人家,有什么我们能帮到你的么?”
葵葵紧张的看着那人。
好一会儿后, 那人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垂头站在河边。
他应该是太久没有吃饭喝水,声音像被小刀划烂,嘶哑干裂。
“你,你们行行好……借我点钱吧。”
他似乎不是四川人, 口音十分浓重,葵葵听不太懂, 许颂宁倒是勉勉强强辨认出来了。
“您需要多少?”许颂宁问。
那人一听这话,低头哀嚎又是痛哭不断,嗓子里不断发出啊啊啊的叫喊声,吵得葵葵心慌。
许颂宁心脏一阵接一阵的砰砰跳,他随身带了药,但目前情况显然不适合突然拿药出来吃。
葵葵指了指长椅,小心对那人说:“你,你坐会儿吧……”
那人却也没坐,呜呜咽咽,断断续续的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