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相当如梦似幻的一天。
饭后,简单寒暄几句,爸爸便要回军区了,妈妈也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妈妈这次预计去三四天,会赶在除夕前回来,给葵葵留了一些生活费,嘱咐她好好在家里待着。
当初妈妈一意孤行带着葵葵离开郁家,和娘家关系也不怎么样,只有临近年关会去到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家拜年,除此以外再没有亲戚需要走动。
妈妈担心葵葵一个人玩得无聊,还顺口说许颂宁有空时可以常来家里玩。
许颂宁笑着答应了。
下午两点妈妈准时出门。
葵葵把厨房里的东西收拾好,擦擦手走出来,看见许颂宁正乖乖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的看电视。
电视里是无趣的世界新闻,主持人用标准的播音腔讲着各国的情况。
但许颂宁看得很专注,视线一丝不斜。
他好像做什么事都很认真,是一个聪明又认真的小孩。
葵葵的心忽然软了下来,从他身后走过去,俯身抱住他。
许颂宁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握住她交叠在自己胸前的手,“怎么了?”
暖暖阳光,灰尘在窗台下轻轻飞舞,徐徐落进窗楹里。
世界是一片安好的模样。
葵葵低头凑近许颂宁的耳朵,许颂宁只当她要说悄悄话,但下一秒,她突然轻轻吻了他的耳垂。
温热的呼吸洒落在他白净的耳朵上,那可爱的小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许颂宁浑身僵住,心跳骤升,瞪大眼睛不敢说话。
从侧面看,他的睫毛很长,因为太过紧张,微微发着抖。
还是个单纯又可爱的小孩。
葵葵笑着看了他好一会儿。
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
“小宁儿,回北京吧。”
第34章
送许颂宁回北京的那天, 又是成都冬日最常见的阴天。
天空是沉闷阴暗的灰青色,一朵朵白云都被染得灰扑扑,雨水将至, 令人心情压抑。
倒是很像他刚来成都的那天。
航站楼内纷纷攘攘, 几名随行人员在旁侧忙前忙后, 一片纷乱中,葵葵只紧盯着许颂宁的身影,眼看着他就那样慢慢在人海中消失。
高挑瘦削的个子, 走到安检口时, 还回头望了她一眼。
一双瞳仁清澈的漂亮眼睛, 看不出一丝欢喜, 眉头微蹙神色淡淡。
他难掩不舍。
葵葵努力笑着冲他挥挥手,直到人群中再也没有那抹身影, 好久以后, 才独自回过神来。
航站楼外的金属椅子冰凉刺骨, 葵葵伸手拍了拍灰, 缓缓坐下, 两手插进了羽绒服衣兜里,静静垂头看地面。
比起浓厚的戒断反应,此刻她脑海里记起的, 是昨天晚上。
关闭了所有灯光的夜晚,两个人睡在两张相互靠近的床上,享受着最后的近距离。
因为需要随时关注许颂宁的状态,窗帘一直只合上一层纱幔,落地窗外月光与城市的灯光交汇, 朦朦胧胧的,一同透了进来。
许颂宁因为心脏和肺不好, 睡觉需要平躺,葵葵就侧缩在自己床上,在黑夜里安安静静的看他。
许颂宁睡在外侧,在幽静的光芒下,他的侧脸是一幅绝妙的剪影。
眉骨立体鼻梁挺翘,嘴唇薄,轮廓亦是清晰分明。
光亮照来,还能瞧见他脖颈上略略起伏的喉结。
整个人像一座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葵葵开口问:“小宁儿,你睡着了么?”
在幽暗中,许颂宁长长的睫毛轻微抖动,片刻后才柔声回应:“睡着了。”
“小骗子。”
许颂宁笑笑,“怎么了。”
“你还有想去玩的景点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许颂宁转过头来看她,“抱歉,虽然已经做了功课,但我依然不够了解成都。”
葵葵又笑,“那你就是为了安顺廊桥来吗?这玩意找个半天随便看看就可以了,没什么好玩的。”
许颂宁语气平和,淡淡道:“你不知道我为了什么来么。”
葵葵一听,脸又慢慢红了起来。
少女心事在漆黑的夜里十分容易隐藏。
许颂宁看不清她紧张的神情和发红的脸颊,也听不到她砰砰砰的心跳。
只有葵葵知道,自己的手指紧紧缩在了一起,几乎要将被子抠穿抓破。
“葵葵,晚安。”许颂宁说。
葵葵脑袋也再次埋进被子里,低声道:“嗯……晚安。”
最后与许颂宁隔床而卧的这一夜,在他入睡后,葵葵也迟迟不愿睡去,侧躺在床上默默看了他很久。
注定毕生难忘的一夜。
窗外头,是她家乡静谧的灯火,咫尺间,是心上人俊俏的眉眼。
她爱他的一切。
爱他月光下轻盈的发丝,爱他胸口平稳微小的起伏。爱他一切安好。
他是她漫长人生中,一场突如其来的美梦。
她只想和他待在一起,再抱抱他那清瘦的身子,再听听他温柔的话语。
机场里里外外,人来人去,吵吵闹闹。
葵葵脑子里却异常安静,安静到只剩下许颂宁。
面前那反光的米色瓷砖,一颗圆圆的泪水悄悄砸落在上面。
距离除夕还有六天,比许颂宁预期回家的日子提前了好几天。
是她亲手赶他走的。
那天,在她家柔软舒适的米白沙发上。
许颂宁低着头握住她的手,眉眼温顺,喃喃问她:“葵葵,我能不能再玩几天?”
她的心像被人狠狠掐住,无法呼吸。
她很想点头,但一闭上眼,就是他姐姐说:“让他早点回北京吧。”
她问原因,姐姐却不细说,她便只能叹叹气,又记起他那天突然发病,痛苦得两三天不能下地。
于是她只能摇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天空越来越阴暗,渐渐的,细雨如丝。
葵葵没有带伞,垂着头,慢慢走进车站。
今天人少安静,地铁一路平稳运行,葵葵脑子里挤满了事,回过神来,已经回到香格里拉了。
她的东西都还没有收拾,许颂宁临走前说她妈妈最近不在家,她回家还得自己做饭,如果她愿意,可以继续住这里。
葵葵只能苦笑。
十万块一晚的房间,小少爷是一点也不在意。
空荡荡的总统套,他不在,显得更加空旷冷清了。
葵葵从客厅穿过,拖沓着脚步来到卧房。
床铺已经被整理好了,葵葵趴到许颂宁的床上,却还能轻嗅到他身上那淡淡的香气。
独特又不刻意的香气,如同他本人一样。
葵葵趴在床上,脑子迅速放空,沉沉一觉睡去。做了无数个奇奇怪怪的梦,再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被子里,独自缩成了一团,紧紧抱着枕头。
脑子还有些不清醒,葵葵皱眉翻了个身,手背将压在枕下的一张纸带了出来。
不禁愣住。
葵葵感觉自己的脑袋几乎在一瞬间变得清晰明朗,赶忙拿起那张纸翻过来:
大约是哪天趁她还在睡觉时,许颂宁悄悄拍下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他们两个人的手,葵葵睡得熟,手指摊开放在身侧,许颂宁在床旁,弯起了食指和拇指凑近她的手,和她的食指拇指一起拼凑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下面有一排金色马克笔写下的洒脱字迹:
早上好,向日葵小姐。
葵葵怔怔的看了好久。
她的小宁儿就是这样一个人,外表酷酷的、帅帅的,实际上傻里傻气的,像个天真的孩子。
身旁的手机突然振动,葵葵赶忙拿起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