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Bonnie。”赫维托沉着脸,从周之莓的角度看来,他的耐心几乎告罄。
“我懂了,你现在已经厌烦我了是吧?”周之莓迅速冷静下来,推他,“正好,我也对你失望透顶了,你走吧。”
实在是一只非常非常狡猾的小狐狸,一双妩媚上挑的眉眼此时耷拉着,那双狐狸眼里似乎染上了一些绯红,昏暗不明的光线下,墨色的眼珠子里是朦胧的亮,嘴唇抿着,显得很委屈。
赫维托箍着周之莓腰肢的那只手臂仿佛收紧的滚铁,但凡再用力一点都能叫她窒息。
离得很近,他强势用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逼迫她与他额顶着额,这也导致他的气息无孔不入。
“你是在跟我闹脾气吗?”赫维托咬着牙问。
周之莓把头撇向一旁,阴阳怪气:“不敢。”
赫维托将周之莓的脸掰回来:“你有什么不敢的?你现在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周之莓继续破罐子破摔:“那怎么办?你要开枪打死我吗?”
赫维托脸色更沉一分:“Bonnie,我允许你闹脾气,但你也不要无理取闹。”
“什么?你居然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好吧,本来就是。
周之莓也觉得自己演得有点过头了,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场:“如果你真是这样认为的话,那么我们无话可说。”
典型的无理取闹三部曲:
——你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行,都是我的错好行了吧。
——你觉得是就是吧,随便。
“无话可说是么?”赫维托微扬眉,脸上的神色染上几分乖戾,“那就用做的。”
周之莓还没来得及应对,就被强有力的触碰惊得一顿。
“你!你!”周之莓那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人。
她简直服了赫维托了,他用什么在顶她?
他们现在难道不是在吵架吗?
正确的走向应该是赫维托拿枪抵着她的脑门,再不济也是他摔门而出。
现在搞这出是什么意思?
他搞错了枪吧。
赫维托微微歪了歪脑袋:“我什么?”
“你不准掐我屁股!”
“你要庆幸,就你现在这个态度,这里本来应该开了花。”
赫维托说着竟然轻哼了一声。
这样一来,性质完全变了,阴暗的气氛里瞬间多了几分旖旎,还真有一种小情侣闹脾气吵架的既视感。
谈过恋爱的都知道,一般这种争吵都吵不出来什么花样,最后有可能变成爆炒。
不过,周之莓没有谈过恋爱,显然赫维托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好啊!你想要家暴我是吗!?”周之莓顺势而为,这个时候再演过头可能真的会弄巧成拙。
“家暴?”赫维托好似听到一个有趣的词汇,以至于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要有家才能算得上家暴。
况且他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顶多是在做的时候拍过她的屁股。力道不重,但她皮肤白皙,很快就会留下粉红色的印记。如此一来,她整个人瑟缩,咬得更紧一些,叫得也更大声。
如果这样算家暴的话,赫维托考虑是否需要改改。但从她的反应看来,不需要做改变。
周之莓瘪着嘴,强迫自己挤出两滴泪。
赫维托皱眉:“你哭什么?”
“你别管,我就是要哭。”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吵架的必备流程,周之莓正按着流程在走。
赫维托并不反感周之莓的恃宠而骄,正在闹脾气的她看起来非常有鲜活气。她穿着棉质的印花睡裙,和性感搭不上边,却也十分弱小可爱,惹人爱怜。小小的一瓣臀肉被赫维托单手掌控,丰盈柔软。
周之莓人还站在床上,被赫维托单臂勾着腰一把抱了下来。
他坐在她粉粉嫩嫩的床上,她横坐在他结实有力的大腿上。
将近十一月份的沛新市夜里已经有浓浓的凉意,赫维托穿着并不多,一件黑色的衬衫,搭深色系长裤。宽大的肩膀和饱满的胸肌将普通的衬衫撑得硬朗有型,双臂袖子卷起到手肘,露出饱满结实的小臂。
他又高又壮,衬得怀里的人又弱又小。
赫维托掂量着怀里的周之莓,瘦了。
周之莓从来没有刻意减肥,况且这里的审美更喜欢丰满的女性。可她也没有办法,吃不胖,而且最近实在没有什么胃口,体重难免一掉再掉。
在赫维托看来,周之莓这么弱小的女人,和大马路上的蚂蚁没有两样,即便不用车轮碾压,只要一片树叶就能压得她翻不了身。
但赫维托忘了,蚂蚁的力气其实比大象还要大,她能举起比自己身体更重的东西。
赫维托淡淡看着周之莓哭泣,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发酵,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什么。
他只知道看到她哭会让他的心脏收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尖锐触及到柔软的部分,让他有种无法掌控的不适感。
这种不适感和被欺负、被打压、被制裁不同,更多的是无力感,让赫维托想到了自己幼年时。当时的他是那么的弱小,无法反抗外界给自己制造的所有困难,他只能闭上眼睛安静待在阴暗潮湿的水井下面,让自己的身体被冷水浸泡。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别哭了。”
赫维托的气息喷洒在周之莓的颈周,炽热滚烫,使得她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之莓下意识地躲了躲,不搭理他。
她继续啜泣着,原先还是装模作样哭一哭,但这会儿稍有些入戏太深,脑子里开始出现各种散发思维,联想到自己这几年的遭遇,趁着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发泄一下。
这下是越哭越上劲了。
“Bonnie。”
周之莓听到赫维托在叫她的名字,但她很想纠正他,这并不是她的名字。她的中文名字叫周之莓,以前在外国语学校里的英文名字是Julia。妈咪喜欢叫她宝贝,爸爸喜欢叫她之之。以前有死对头同学叫她霉霉,就是发霉的那个霉,她气得不行。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哭泣通常会遭到一定量的反感。多数人觉得哭是代表无能、弱小、吵闹。
——哭能解决问题吗?
——遇到事情除了哭还会干什么?
——有这个时间哭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办吧!
正是因为这样,很多人开始伪装自己的情绪,哪怕哭泣是作为一个人最与生俱来的本能,也要极力压抑。
周之莓也是,即便是再难再痛苦的那段时间,她都强撑着不让自己掉眼泪。她不想叫人看不起,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卑微又可怜。
在赫维托的面前,周之莓不需要坚强。她在他面前早就没有什么尊严可言,卑微到了谷底。再说,又有谁能强大得过赫维托呢。所以更多的时候周之莓其实并没有在伪装,她只是在赫维托面前展现了自己最无能的一面,或者说,最真实的自己。
别说,这么一哭,身体里面仿佛有个拥堵的部分被疏通,变得畅快了许多。
周之莓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暗暗想,以后她要多哭哭,就当排毒了。
当赫维托柔软的嘴唇贴上周之莓脸颊上的皮肤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当赫维托再次亲吻周之莓眼角的泪水时,她顿了顿,哭泣声随之减弱。
周之莓实在没有想到赫维托会在这个时候吻她,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现在的模样,眼泪鼻涕齐飞。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脏,躲了躲,避开赫维托的同时,把脸埋进他健硕的怀里,偷偷把眼泪和鼻涕擦到他的衣服上,又顺便揩了一把油,蹭了蹭他的大胸肌。
都这样了,赫维托也没有嫌弃地将她推开。
他不依不饶,单手捧着周之莓的小脸,高大强势的姿态不容她躲闪。
双眼被泪水泡得模糊不清,感知却无比清晰。
赫维托一点点亲吻周之莓脸上滚落下来的泪水,带着咸湿的温热体温,入嘴之后是难以言说的苦涩。
但他并不嫌弃,也不觉得脏。
严重的洁癖通常是因为心理问题而引发自身的一种保护机制,让赫维托觉得肮脏的通常也不是物体,而是人。
从一开始,赫维托就没有排斥过周之莓。
周之莓哭够了,实在有点哭不出来了,仰起脸来看着赫维托。又是这个角度,面对一张清晰凌厉的轮廓,一点死亡角度都不给她找到。
赫维托的脸上一旦没有笑容,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被浓浓的阴暗包裹着,已经不是疏远感能形容的,而是有点阴森可怖,尤其还是在阴暗的环境中,看不太真切,反而更添几分神秘感。
周之莓现在才不怕赫维托,她啪地一把打开床头灯,摆出更凶狠的表情看着他。
但她脸上的这种凶狠搭上赤红色的眼睛,不仅没有任何杀伤力,反倒像是弱小食草动物在强大食肉动物前的垂死挣扎。
“还要哭吗?”赫维托问。
周之莓吸了吸鼻子,用倔强沙哑的声线回应:“要哭!”
“那你哭吧。”他似乎懒得再劝她。
随之而来的,是赫维托的吻,落在周之莓的眼皮上、脸颊上。她躲了躲,但躲不过他这种温柔细腻的攻略。
接着,赫维托的吻落在周之莓的耳垂,声线里带出沉沉的暗哑,像是一根低音琴弦在她耳边轻轻拨动:“如果你想明天的眼睛肿成灯泡,尽管哭。”
继而他轻轻吮住了她的耳垂,用舌尖舔舐。
这个举动实在犯规。
耳朵是周之莓最敏感的地方之一,平时哪怕轻轻在旁呵气她都受不了。
“你别亲我。”话是这么拒绝的,可听听她的声音,却娇媚得不像话。尤其刚刚哭过,更显得几分哀怜的意味。
眼睛还红着,但看起来已经是个没事人了。
赫维托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情随着周之莓的变化而转化,胸口紧锁的感觉在消散。但同时,他清楚地感觉到某一个柔软的部分继续坍塌,无法阻止。
赫维托不知道是自己是病了还是病好了。
John曾经拐弯抹角,希望他可以看看心理医生,但被他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