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不明白,学习好就不用“镀金”了吗?就算是金子再镀一层也能变得更金贵吧。
她抛开顾虑,抛开犹豫,一念之间下定了决心。
好在她的留学计划得到了老师们的全力支持。
哪怕是毕业了,老师对好学生的关照也只多不少。
邢老师劝她:“总得先迈出第一步,你看办公室的卢老师,三十多了还能鼓起勇气去法国呢!”
程鸢笑着说:“谢谢老师,我肯定好好读。”
“行,回去和你爸妈商量商量,家里有这么优秀的闺女肯定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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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吧你?你不好好在公司上班,出国干什么去?”
程鸢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怒气,她早就习惯了,等俞月萍一口气骂完了才轮到她说话。
俞月萍这时候就摆出一副家长的姿态,“国外那天天抢劫杀人,有什么好学的?你成绩好在哪读不一样?中国这么大容不下你了?”
程鸢说:“那也别让弟弟出去了,国外乱的很,他有不懂英语,出去有什么用?”
“那不是一回事!你都读完大学了,出不出国的没必要,你弟弟还年轻,人家老师都说了得先给小孩投资。”
程鸢忍了又忍,“当初也没见你们投资我什么。”
“你怎么跟妈说话呢!我不是为你考虑吗?你刚结婚两年,不好好在家培养感情,跑那么远去不怕被小三找上门吗?”
她早就见过俞月萍犯病发疯的时候,也早就知道,跟这种人没法计较,但她之前不计较是脾气好。
隔着电话,亲妈妈和亲女儿互相拼命发泄着最恶毒的语言。
“你骂我就算了,连带上别人干什么?谁都能让你随便骂的吗?”
俞月萍怒上心头,语气尖锐,“我想骂谁就骂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嫁进豪门就嫌我们穷了,高攀不上,巴不得我们一家子赶紧死了清净!”
还好是在电话里。
要是在家里,俞月萍早就过去摔东西了。
她见过无数次,她亲妈像个疯狗一样扑上来,把茶几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然后坐在碎渣里嚎啕大哭。
弟弟给她发来消息。
【姐,你又跟妈吵什么啊?她把我平板都摔了,她最近老神经兮兮的,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啊?】
挂断电话后,程鸢开始后悔。
还是太心软,这通电话就不该拨出去。
她居然对他们有所期待,以为人到了一定年纪一定会有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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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砚珩只在伦敦待了不到一周。
公司里的事还没收尾,离不开人。杨浩也不能事事都做主,需要他出面的情况还有很多。
天寒地冻,雾气弥漫的夜晚,路灯找不到的地方像是深渊。
池砚珩把车停到路边,拉下手刹,双手离开方向盘。
他一个人坐在车内,点了支烟。
跃动的蓝色火焰映出男人瘦削的脸,他把头靠在椅背上,以一种放松慵懒的姿势抽完了一整只烟。
不远处,路灯投下的方寸光亮之间,程鸢正低着头和人说话。
入冬了。
她今天穿了厚重的棕色羽绒服,头发已经长了很多,柔软地披在身后,黑色头发更显得脸色白皙。
但她不是一个人。
对面站着的是一位金发男生,头发微卷,个子要高出她一个头,穿着牛仔裤和黑色冲锋衣,两人正面对着面说话。
第55章 成长
池砚珩的车停在路边, 短短三十分钟内,他抽完了6根烟,萌生了178次要下车去抱她的冲动。
但他是个成熟理性的成年人, 冷静当头,他不可能不顾她的自尊, 当着她朋友的面用暴力把人拽走。
——如果那位金发卷毛的呆瓜配得上朋友二字的话。
Landen特意守在程鸢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真的等到人之后反而有些局促。
他站在光线稍微好点的路灯下, 不知等了多久, 身上带着浓厚的寒气, 说话间呼出一团白雾。
程鸢和他一起上过古典戏剧课, 对这位绅士印象十分深刻。
不单单是因为他高挺的个子和帅气的脸, 更因为他是Maria的好发小。
从曼彻斯特搬走之前, 程鸢和Maria互相交换了社交账号, 她来到伦敦的第一周就收到了Maria的消息。
“你去伦敦了吗?你见到Landen了吗?”
程鸢哭笑不得,她忙着搬家和选课, 压根不认识什么Landen。
后来每次发消息,Maria都会激动地问她一句:
“你今天去学校了吗?你见到Landen了吗?”
Maria口中的Landen是典型的精英家庭出身的孩子,大学拿了金融和法律双学位, 用两年的时间提前完成大学四年的内容,然后顺利开启研究生生涯。
不过程鸢惊讶他居然也会对文学和戏剧感兴趣。
她心说, 精英小孩就是厉害, 文理艺术齐齐开花。
直到戏剧课上,白胡子教授站在前面和大家一起分析克里斯托弗·马洛的戏剧,旁边同学戳了戳程鸢。
“你快看他!”
程鸢扭头瞟了眼,就看到Landen同学坐在后排, 他安静地从书包里掏出几根织针和五彩毛线球,一丝不苟地织围巾。
同学冲着她挑了挑眉, “上节课他也来了,我就坐在他后面,他上课的时候一直在看你!他肯定是为你而来!”
程鸢尴尬地笑笑,说:“你应该是看错了,我根本不认识他。”
“那又怎么了!你们可以在这节课上互相认识,也或许下课后他就找你要号码了。”
于是,回家的路上,程鸢果然“偶遇”了Landen。
回家只有一条大马路,其他小道都藏在高大建筑里,没有路灯。
只有一次,她为了抄近道走小路,撞见墙边坐着的流浪汉和玩嗨的疯子,有几个一直盯着她的包,眼神呆滞但充满恶意。
自此之后,她再也不敢走小道。
Landen和她打招呼的第一句话果然是:
“你认识Maria吗?”
程鸢只觉得尴尬。
她并不想交什么新朋友,也对这位富家公子没有兴趣,此时此刻,她只想回家吃饭。
但男生看起来很激动。
他从包里掏出一条蓝色围巾,又挠了挠头,动作僵硬地递给了程鸢。
“这算是见面的礼物。”
围巾用漂亮的天蓝色毛线织成,中间用黄色的小方格点缀,看得出主人十分用心。
程鸢微微惊讶,这应该就是他在戏剧课上产出的成果。
不过她婉拒了这条围巾。
她和Landen还没有熟悉到可以互送礼物的程度。
大概是担心太突兀,男生还在包里掏了一阵,拿出一个黑色礼袋,敞开口递到她面前。
“你可以放在这里面。”
程鸢向他表达了感谢,但她还是拒绝了这份礼物。
Landen语气诚恳,“下周是中国的新年对吧?听说中国人都会聚在一起互送礼物庆祝节日,就像圣诞节那样。”
程鸢了然,她点点头。
“对,谢谢你记得中国的新年,也谢谢你这么用心准备礼物。”她微微一笑,“但这条围巾的颜色更适合你,或者也可以送给Maria,她最喜欢蓝色。”
被连续拒绝了三次,他只好把礼物收回来。
Landen第一天见到程鸢就觉得她脸蛋娇小可爱,漂亮极了。
他对戏剧和文学那些无聊的东西一窍不通,但带着毛线也要去蹭课。
对他来说,程鸢不是空有外表的女孩。
比如她英文说得很好,母语者开玩笑的隐喻和反讽她都能听得懂,不仅如此,她对古典文学和诗歌信手拈来,能把枯燥的东西讲得生动有趣。
Landen看过她在文学课上的表现,丝毫不输给英国本地同学,眼里闪着光,自信又大方。
这和他所有的白人朋友都不一样,她身上有种忧郁安静地气质,平时喜欢独来独往,看书的时候绝对安静,但在课堂展示的环节充满自信。
两种相悖的特质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融合。
他没再强求,而是真诚地表示,希望能给他一个机会,把她送到公寓门口。
这条街一到晚上就会有很多teenager疯了似的攻击外国人。
“他们经常聚在一起打人,才十几岁的小孩,受法律保护,所以就算报警也没用。”
一边走着,Landen摊摊手说:“但神奇的是,等一旦迈入十八岁,所有的teenager就会穿上西装打上领带,无缝转化为gentleman。”
程鸢没再拒绝他的好意,两人走在大路上,踩着路边的枯叶,并肩走了回去。
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里。
池砚珩开车缓缓跟在他们身后,直到看到两人摆手告别,程鸢安全进入公寓。
而他却没能下车和她说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