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让我来说吧。”
纪施薇摘下墨镜,将墨镜放在奶茶旁,精致的眉眼之间全是厌恶。
“第一,你想让我分手,不就是因为,这样的我会让你在同事面前丢脸吗?”纪施薇挑了挑眉:
“你一向自诩为清高,看不上那些经商的商人,也看不上我的母亲,你厌恶她,但是又不得不依靠她,从我和顾怀予刚开始恋爱开始,你就一直游说木阿姨和木叔叔想让我分手,不也正是因为如此吗?”
纪同方似乎是从骨子里厌恶商人这个职业,他一贯觉得,天天和钱打交道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他虽然每天穿着朴素简朴,但那些衣服本身买来的价格就已经不菲。
“纪同方,在你眼中,你的傲骨大过世间所有的一切。”
对面名为“父亲”的男人猛然抬头,他想要辨析什么,却终究无法反驳。
他一直都是如此,年轻的时候有妻子作为顶梁柱,但总是嫌恶妻子身上的铜臭味,甚至在妻子去世之后自己传出那些诋毁她的话语。
“第二,我和顾怀予恋爱不恋爱,结婚不结婚,分手不分手,那都是我应该去思考的问题,而绝不会因为旁人的意志而转移,也不会和一个害死我母亲的凶手进行交流。”
纪同方张嘴反驳道:“薇薇,你妈妈的病和去世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当时……”
“不是因为你,还能是因为谁?”纪施薇冷笑一声:“你是想说她的根源是因为她怀孕了?还是想说长期的家暴不会对一个女性造成伤害?”
纪同方沉默了。
他像是愧疚一般,有些不敢抬头。
纪施薇用指骨敲了敲桌子:“最后,我想告诉你,”
“你,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没有资格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她抬起杯子,抿了一口奶茶。
味道还是记忆之中的味道,只是太过甜腻,已经不符合她现在的口味了。
“这杯奶茶很甜,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吃甜食了。”
曾经的过往并非作假,只是说她铁石心肠也好,说她冷酷无情也罢,她的家庭的幸福早在那一个夜晚就已经结束了。
“麻烦以后,请不要在联系我了。”
纪施薇拿起墨镜,转身准备离开。
窗外不知道何时已经下起了雨,点点滴滴的,隔着窗户,像是都感受到了秋日的寒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咖啡厅里已经没有了工作人员。
而顾怀予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正静静地看着她们。
他的肩上落下一阵暖光,如同早秋的初阳。
“薇薇,我们回家”
他在光中说。
第16章 第16章
咖啡厅比较老旧,就连风格都是十几年前时兴的模样,轮椅应该是为了方便,就直接停在了离门边不远的吧台旁,木纹的吧台上挂了几盏昏黄的老式吊灯,一晃一晃的光影照在他的身上,斑斑点点的碎光落在他黑色外套的水珠上。
他的面容隐在黑暗之中,使人更加看不清他的神色。
一直以来担心的人就在眼前,这令纪施薇一时有些恍惚。
她有很多想要问他的,比如他怎么出院了、比如他怎么到了杭城、比如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了,比如他为什么不和她说这件事情……
但顾怀予没有给她在这个时候提问的机会,他只是掩着嘴,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他的胸腔因为咳嗽的原因都在震动,就连声音之中都还有未曾退去的沙哑。
“还好吗?”
纪施薇没有理会身后纪同方的神情,她快步上前,直到走到顾怀予的位置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
夏末,咖啡厅里依旧习惯性地打着冷风,顾怀予这个位置虽然平坦,但是却也正好是空调的吹风口。
“你怎么自己都不注意这点?”
纪施薇责怪道:“这个位置正好是出风口,你是嫌自己发烧好得太快了吗?”
他的感冒仍然还没好,病毒性的发烧虽然在前天已经靠药物压制了下去,但是身体在经历一个月前的事故后还仍然虚弱,此时虽然出院了,但是脸上的神色不知道是因为舟车劳顿的原因还是刚刚被风吹的原因,比前几日她见他的时候又苍白了几分。
“我没事。”
顾怀予摇摇头,却并没有反驳她,他只是将手抬起,抓住纪施薇的衣袖道:“我们回去吧。”
他应当是在这个位置已经有一会了,隔着衣服,纪施薇都能感觉到他手的温度。
冰凉冰凉的,像是记忆之中极地的温度。
“好。”纪施薇点点头,她反手将抓着她衣袖的那只手拉起,俯身和他十指相扣,才道:
“我们走吧。”
刚刚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人这时候终于跌跌撞撞的起身了,他的声音之中甚至都带着一丝祈求:“薇薇,你真的一点都不听爸爸的话了吗?”
他的声音一向是高傲的,在纪施薇记忆之中,上一次听到他这种声音的时候,还是当时母亲葬礼那天。
纪同方的脸色算不得太好,糖尿病足的原因使得他的脚步远远比他年轻的时候慢了许多,他的身上依旧有当年的傲气,却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回来而不得不服软。
纪施薇还想再说什么,但只感到她的手上一用力,她低头,却只看到顾怀予冲她轻轻摇摇头。
他松开了那只和她交握的手,调整了轮椅的方向,看着纪同方。
“纪伯父。”
他抬眼,挑眉看向纪同方,眼中却早已经没有温和。
“您这一次找薇薇的原因是什么,您自己心里是清楚的,不是吗?”
这是纪同方第一次真正见到顾怀予。
作为青年一代最具有潜力的企业家,无论是商业报纸还是八卦报纸,总是喜欢去挖掘他的辛秘,纪同方看到过太多他的新闻,也曾经在商学院的同事那边听到过他们对于顾怀予的评价。
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
即使听到这些,但是纪同方却仍然不喜欢他。
他厌恶这些商人,这些沾满了铜臭味的商人打破了他原本生活的平静,而他也知道,自己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爱好却又需要这些商人去组织。
更何况他现在又变了这副模样。
纪同方审视地看向顾怀予,最后只将目光落在他被毛毯遮盖住的腿下。
他想,顾怀予应该是全部知道了。
只不过,他找纪施薇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
“薇薇,车子在外面。”顾怀予松开了握住纪施薇的手:“你今天累了一天了,先到车上去休息一下吗?”
她知道顾怀予是有些话不想让她听到才这么说,但是纪施薇依旧有些犹豫,她倒并不是担心纪同方,而是担心顾怀予会为了她而退让,更怕纪同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她却并不知晓却要顾怀予来收拾烂摊子。
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所以她还是问道:“能让我在这里听吗?”
顾怀予还没说话,但是听到两人对话的纪同方想起家中的少妻和幼儿,还是垂下了头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猛然抬头看向顾怀予。
年轻的掌权者坐在轮椅上,眉眼含笑,却在安抚着他那个和他前妻一样令人厌烦的女儿。
纪同方转而看向纪施薇,他已经好久未曾认真看过这个女儿了。
在她刚出生的时候,他确实曾经以为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但是随着年岁渐长和家中老母亲的嘱托,以及那些同事若有若无的炫耀,都让他逐渐开始厌烦起自己的这个女儿。
每次看到自己的前妻对自己鞍前马后,纪同方都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自卑与扭曲。
看吧,即使在外面再精明能干,再耀眼夺目的女人,回归到家庭之中却也依然要依附于他。
他曾经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会如此度过的时候,他们的女儿,却打破了这一场家庭的“平静”。
她和她的母亲一样耀眼,从小自立的她并非只是温室的一朵娇花,也拥有那些她母亲没有完全拥有的开放思想。
这些都令他厌恶。
他的视线并未被纪施薇所注意,而还在安抚纪施薇的顾怀予却敏锐注意到了男人的眼中的厌恶,他不留痕迹的侧了侧头,回眸看了纪同方一眼。
那是一道怎么的注视。
高高在上,像是在看一只跳脚的蝼蚁。
纪同方不得不承认,即使已经暂时离开了顾氏集团的行政中心,坐在那个限制住了他行动的轮椅上,但是顾怀予身上的锐利却没有丝毫的减退。
“薇薇。”顾怀予侧身看向纪施薇,承诺道:“相信我。”
见纪施薇转身,顾怀予转了转轮椅,看向纪同方。
他微微挑眉,眼中的温和再也未见分毫。
“您已经在出售薇薇母亲当年留给您的股份了,看来是经济上已经遇上了不小的负担。”顾怀予嘴角微勾,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您说,是拉斯维加斯还是澳门呢。”
纪同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面前的男子。
他一直很小心,从未有过自己的出境和境外转账纪录,虽然可以一口咬定他并没有参与其中,但他却不知道面前的青年是如何发现这件事情的。
“您是不是很好奇?”
顾怀予的话语听着依旧恭敬,只是语气却算不得太好,他的手抵在电动轮椅的控制台上,微微用力:“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不介意让您的单位知道这些信息。”
说完,他没有理会身后失神落魄的男人,只是调转了轮椅方向,准备离去。
轮椅的车轮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独有的声响,门外的安保人员早在他抬手的那刻就已经打开了咖啡吧的门。
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车上顾怀予的秘书长梁子真见到咖啡厅的门打开,梁秘书马上撑着伞下来,小跑回来去接顾怀予。
“那你呢?”
雨雾中,只听到咖啡店里传来了一声高声的质问:
“我的女儿叛逆,冷情,而现在的你都已经变成了残疾人,却对她百依百顺,难道不是因为你骨子里的卑劣吗?”
顾怀予眼睑微抬,只看到店内恼羞成怒的人又往店门口急走了几步,但在看到门外黑西装的保镖之后又后退了几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