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以前,孟言溪打电话过来。自然是问他妹怎么样,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严刑拷打?
周淮琛没好气:“当我们这里是土匪窝呢!”
还严刑拷打?
昨晚一只鸟飞到她手上他都提心吊胆好一阵,生怕鸟嘴啄破了小丫头那一身细皮嫩肉,给她惹哭了哄不好。
想起这个,周淮琛忽然问孟言溪:“你妹以前养过鸟?”
“养过啊。”孟言溪随口答,“小时候养过一只珍珠鸟,拳头那么大,圆圆的,肚皮是白色,耳朵边边两撮橘色的毛。我妹宝贝了一年,天天给它洗澡,不过后来送走了。”
周淮琛:“为什么送走?”
孟言溪:“因为要送她去姑姑家住,他们家路景越你知道的,恐羽。虽然姑姑说没关系,但你别看小丫头平时没心没肺那样,其实挺乖的,自己就把养了一年的珍珠鸟给送走了。我跟她说没关系,家里可以养,我替她养着,等她回来还能跟鸟儿玩。她说不了,养在家里姑姑会觉得没有照顾好她,让她连鸟儿都不能带,越哥还会主动来帮她把鸟儿拿过去。可是越哥就是恐羽啊,越哥是家人,她不能让他害怕。反正她也养腻了,以后都不养了……她那个时候也就十一二岁吧。”
孟言溪说到这里安静了几秒,感慨道:“我妹真是天使。”
周淮琛直接略过孟言溪最后那句,问:“为什么要把她送到姑姑家?”
孟言溪直接被这个问题给问笑了,没好气说:“因为我妹是个女孩子啊!我们家都是男人,总要有个女性长辈教她长大吧!不然你指望我,还是我爸,还是我爷爷,去教我妹如何使用卫生巾?”
周淮琛:“……”
挂了电话,周淮琛坐在椅子里转了会儿手机,想起昨晚自己把孟逐溪手里那只蓝鸟吓跑时,她眼睛里的失落,他起身拿起车钥匙下楼,开了半小时车来到花鸟市场。
逛了大半个市场,最后总算找到长孟言溪说那样的珍珠鸟。
拳头那么大一只,圆圆的,肚皮是白色,耳朵边边两撮橘色的毛。
问老板买了鸟,又买了鸟笼和食物。刚付完款,国安局那边的电话到了。
孟逐溪可以回家了。
周淮琛看着手里的珍珠鸟和鸟笼:“……”
第15章
国安局离花鸟市场不远, 周淮琛顺道去取了孟逐溪的手机,然后开车回队里。到的时候,岗哨前拦着一辆路虎。
车身宽大, 线条硬朗,驾座门大开着。
岗哨前, 一名女士正在登记。
一眼看不出年纪,身上穿着干练利落的深蓝色风衣, 脚下踩着细高跟,低头从包里拿身份证的时候, 微卷的长发滑过肩。
周淮琛把车停在路虎后面,等对方登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车后座的鸟笼。
圆圆的一只, 里面放了食物,还有草窝、树枝、秋千, 珍珠鸟就在里头没心没肺地蹦跶。
他忽然很想抽烟。
他烟瘾不大, 平时身上都闻不见烟味,就这等待的一时片刻, 身体里忽然有股莫名的躁意。他伸手打开车箱, 没烟。
坐直的时候,前面的女士正好登记完, 回车前下意识往他的方向看来一眼。
隔着透明的挡风玻璃, 周淮琛就这么猝不及防和孟时锦女士打了个明晃晃的照面。
孟时锦女士是谁?路寻的夫人,路景越的妈妈, 也就是传说中孟言溪和孟逐溪两兄妹的姑姑。
孟家那一家子眼睛都漂亮,不仅漂亮, 眼神还好。孟时锦一眼就认出了周淮琛,正准备迈上驾座的腿一转, 径直朝他走来。
周淮琛降下车窗,将头抻出窗外打招呼:“孟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淮琛。”孟时锦的笑容温和优雅,也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说,“我来接溪溪回家。”
周淮琛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支在窗上,说:“行,先上去坐会儿,我让人去请她过来。”
孟时锦回身去开车,周淮琛深黑的眸子顺着后视镜,又看了眼后座上那只没心没肺的傻鸟,忽然更想抽烟了。
怎么就这么巧?刚好碰上孟时锦。
现在他是拿下去还是不拿下去?
拿下去吧,这事儿就挺说不清的。本来以为孟逐溪那丫头要在这里待挺久,她那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怕她闷,买只鸟回来给她解闷儿。可现在人都要走了,他送只鸟算怎么回事儿?
不拿下去吧,放车上又怕那傻鸟被闷死。
孟时锦停好车,周淮琛前后脚也下来了。男人身高腿长,笔直地站在阳光里,手上拎着鸟笼。
他气场冷肃,那只鸟笼精致可爱,被他拎在手里,两边气场显得格格不入。
孟时锦往那笼子里看了一眼:“珍珠鸟?”
孟逐溪小时候养过一年珍珠鸟,孟时 锦一眼就认出来了。抬眼看周淮琛,眼神饶有兴味:“你买的?”
周淮琛矢口否认:“不是,朋友送的。”
孟时锦又看了眼笼子里那珍珠鸟,意味深长笑着说:“那还挺巧,溪溪小时候就养过一只珍珠鸟,刚好跟你这只一模一样。”
“是吗?”
周队长一脸坦荡,就跟那鸟真是巧合而不是他在花鸟市场转了大半天才找到似的,问完说:“孟姨,这儿晒,咱们先上去吧。”
*
周淮琛让陈卓去请的孟逐溪,孟逐溪听说自己这就可以走了,还怪惊讶的:“这么快?”
她看了眼桌子上周淮琛给她买的零食,总觉得从这零食的量来看,她至少是要被禁足十天半个月的。
“怎么,舍不得我们周队啊?”陈卓百无禁忌地调侃。
他昨天在小鹿岭就看出苗头了,加上昨晚周淮琛那反应……别的不敢保证,这八字一撇至少是有的。
周淮琛老大不小了,一直也没个女人,陈卓生怕他把自己给憋坏了,那多暴殄天物啊。不如趁着他现在正年轻力壮,先便宜了孟逐溪。
陈卓有意撺掇:“要不要我替你打报告,让你在队里多留几天?”
“我谢谢你了。”孟逐溪一听这,扯了扯嘴,敬谢不敏。
她看起来是什么色迷心窍的人吗?会觉得只要有周淮琛在这里,暂时被关在宿舍里不能乱跑也没什么。
她承认,她一开始是有一点儿上头。直到昨晚睡前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正在被国安局的人翻来覆去检查,再想到宿舍群里聊的那些大尺度话题,什么硬度长度持久度的……社死的羞耻感直冲大脑,她简直恨不得原地去世!
还留下来呢?孟逐溪头也不回走出宿舍。
陈卓拖着脚步追上去:“你再考虑下啊,受邀留下访问跟你被困在这儿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孟逐溪到周淮琛办公室的时候,周淮琛正在跟孟时锦女士聊天,两人一人坐一组沙发,气氛很愉悦。
“姑姑!”
听见声音,孟时锦和周淮琛停下闲聊,先后站起身来。
孟逐溪快乐地跑到孟时锦身边。
其实孟时锦对她一向是严厉的,孟家上下三代,孟逐溪最怕的人就是孟时锦。
孟言溪虽然时常逗她,还动不动喊她“猪猪”,但本质上跟孟淮父子一样,爷孙三人对她都有些溺爱。孟时锦女士就不同了,曾经很直白地对她说过:“一个家庭里总要有人当好人,有人当坏人,他们都不愿意当坏人,行,这个坏人我当仁不让。”
……她是懂当仁不让的。
从小到大,孟逐溪闯完祸最怕见到的人就是孟时锦。但这次破天荒,她一听孟时锦来了,就迫不及待跑到她身边,像迷路归巢的小鸟。
显然,她宁愿被孟时锦骂,也不想再被收手机社死了。
孟时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小丫头油皮半点儿没破,牵过她的手,笑着对周淮琛说:“行,那我就先带溪溪回去了,有空来家里吃饭。”
周淮琛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背包,又拿了茶几上的手机,一并交还给孟逐溪。
“抱歉,是我们误会了,请你原谅。”他垂眸看着她,郑重且真诚。
周淮琛这人,嘴贫的时候是真贫,但每当他认真的时候,你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他发自肺腑的真诚。
孟逐溪最初被他的痞气乖戾吸引,但现在,她发现这男人的忠直热血更让她着迷。
孟逐溪伸手接回自己的东西:“没关系,是我误闯在先,你们职责所在,我明白的。”
周淮琛:“检查一下。”
孟逐溪点了下手机屏幕,确认是自己的手机,又拉开背包拉链,画板和画具都在,只是少了她昨天画那幅画。
孟逐溪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幅画……”
周淮琛垂眸看着她:“抱歉,那幅画国安局已经处理了。”
行吧。
孟逐溪轻轻吐出一口气,又要重新做毕设了。
瞧她年纪轻轻,已经即将要开启人生第三次毕设了,一般人可是得等到博士才有这福气呢。
她把手机塞进背包,拉链拉好,正要跟周淮琛说再见,眼风一瞥,忽然注意到窗边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一只鸟笼。
圆乎乎的一只鸟笼,里面布着树枝、草窝、还有一架秋千。孟逐溪看去的时候,一只小小的珍珠鸟正从草窝飞到秋千上,爪子扒在藤蔓做的秋千,拳头大小的身子轻轻晃荡。
孟逐溪顿时就眼睛都直了:“帮我拿下。”
她将背包塞回周淮琛怀里,绕过他径直走到窗前。周淮琛被塞了个措手不及,一转头,人已经蹲在鸟笼前面了。
周淮琛:“……”
笼子里养着拳头那么大一只小鸟,圆乎乎的,肚皮白白的,耳朵边边两撮橘色的毛。孟逐溪一眼就认出是珍珠鸟,还是跟她小时候养那只一模一样的珍珠鸟。
她顿时又惊又喜,也自觉,直接捧着鸟笼起身,回头就笑容明媚地冲周淮琛说:“这是送给我的吗?”
周淮琛:“……”
周淮琛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傻逼过。
其实回来的路上他本来是计划好的,买都买了,拿回宿舍自己养吧。结果回来门口不巧遇见孟时锦,被迫给拿到了办公室。
瞧见就瞧见吧,周队长气定神闲将手里的背包往茶几上一放,面不改色否认:“不是。”
孟逐溪脸上的惊喜一滞,抱着鸟笼困惑地望着他。
明明就跟她当年那只鸟长得一模一样啊。
周淮琛对上她那双澄净的眼睛,心里忽然有点儿良心不安,后悔语气太硬伤了她的脸面。孟逐溪忽然扭头冲门口的陈卓说:“陈队长,你刚不是说要打报告邀请我留下来访问几天吗?打吧,谢谢!”
她还不忘说“谢谢”。
周淮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