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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情_分节阅读_第102节
小说作者:木鬼衣   小说类别:言情小说   内容大小:749 KB   上传时间:2025-01-02 12:46:24

  低微的话音时不时被轰炸声打断,但他们总能抓住轰炸的间隙,快速续上。就这样,随着微弱却连绵不绝的交谈声,众人一件件分配好工作。

  等解除警报响,苏青瑶爬出防空洞,天光大亮,带着病色的太阳照亮了整个校园。环顾四周,苍白的日光下,看不见交火的硝烟,唯有越来越清晰的爆鸣声在远方闪烁。听上海电台消息,日军宣称三日内将攻入南京。再不能拖延,苏青瑶往怀里揣了半块馒头,别上十字袖标,携着旗帜,骑上自行车,往西康路去。

  然而不等她到西康路,从城外涌入城内的百姓便将她堵在半途。

  大约有几千人,偕老带幼,背着、拎着、扛着灰扑扑的包袱,填满了汉口路的每一寸缝隙。数不清有多少张泥黄色的脸在眼前摇晃,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唾沫飞出来,吵着、闹着、哭着、骂着,往里面挤。后头的往前面一挤,前面的就往地上倒,海浪击打礁石般,一层连着一层,声浪一时间盖过了迫击炮轰击城门的炸裂声。

  一些孩子牵不住大人的手,扑通趴在地上,就要被后来人踏死。

  苏青瑶心惊,也顾不上插旗,急忙推着自行车挤到路边的电线杆,然后扶着杆子,费力地踩上自行车的后座,挥舞旗帜。

  “不要挤!不要挤!大家排好队,让妇女儿童先走,前面就是金女大!”她大喊。“男人从两侧离开,走北平路去金陵大学!不要占道!不要占道!学校只收女人小孩!不要浪费时间!”

  不知喊了多久,直到嗓子干哑,紧密人潮才有所松动。苏青瑶紧紧搂着电线杆,跳下自行车,预备继续逆流而上,去西康路插旗。

  这时,一个发须皆白的老爷爷挤到苏青瑶身边,右手牵着一个扎红头绳的小女孩。他问:“我和我孙女一起去学校,行不?孩子小。”苏青瑶说:“孩子可以进,大人不确定。”他又说:“我儿当兵去了,儿媳被鬼子抓走了,屋里东西也被抢光了,现在家里只有我俩,也不行?”

  苏青瑶抿唇,脸白着,摇摇头,说不行……不行,金女大实在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她们必须优先保护妇女儿童,甚至连一些年老的妇女都无力庇佑,只能劝说婆婆们留下儿媳,母亲们留下女儿,她们最容易被日军盯上。如果爷孙必须待在一起,他或许可以去其它难民所撞撞运气,像西门子洋行,金陵大学神学院,鼓楼医院旁边的陆军学校……

  老人没说话。

  过了会儿,他说,好吧,我回家去,人老了,进学校也活不了多久,白白浪费粮食,倒不如死在家里,安安心心的。你们是读书的好心人,要好好照顾桂香,她被日本兵欺负了,就在谷仓里,好几天不说话。

  苏青瑶听闻,心酸到窒息。

  可眼下不是伤感的时候,她咬紧牙关,帮老人从人群中寻来一名抱着婴孩的年轻女子,恳请他们互通彼此的姓名与住址,然后将女孩托付给这位年轻的母亲,让她帮忙带入金女大。

  女孩好似预感到了什么,攥着爷爷的手,猛地哭了。那母亲怀中的婴孩也跟着大哭。哇哇的哭声是一朵人潮内小小的浪花。

  老人见状,用袖口胡乱地擦净孙女的热泪,接着脱开她的手,塞到对面人手中,说,快跟嬢嬢走,走到学校里就有稀饭吃,爷爷过几天再来找你。女孩听不懂,只是哭,年轻的女人也没办法,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拽住女孩的胳膊,强拉着她,再度迈入人潮。苏青瑶浑身抖了两下,俯身对老人鞠了一躬。老人也对她微微鞠躬,继而转身,蹒跚着离去。

  苏青瑶目送他被人潮吞没,转身偷偷擦去眼眶的泪水。

  她重新握住自行车的把手,沿道路的最边缘,逆流而上,骑到这条路的尽头,也就是汉口路与西康路的交界处。娟秀的清凉山显现在眼前,远望,冈峦重叠,朦胧的青霭笼罩在山头,仿佛传说中的雪狮子那柔软的毛发。

  苏青瑶停下自行车,逐个在街边插旗,因左足微跛,跑步的姿态活像一只小鸭子。

  插到一半,空袭警报声冷不防地响起。她回头看,汉口路接踵比肩,肯定来不及去防空洞。再抬头,望见七架飞机正在清凉山附近盘旋,其中五架涂装着红膏药,另外两架是中国的飞机。

  它们飞得很低,快压到人们头顶。

  引擎发出巨大的怪叫,与警报声交织,恰如一柄钢刀,来回刮着人们纤弱的神经。

  突然有人大喊:“死啦死啦!鬼子放炸弹!我们都要死啦!”话音未落,“咻——”,仿佛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不等人反应,大地震颤,两股黑烟直蹿上天。

  投弹后的热浪向苏青瑶袭来,她一下被掀翻在地。人群也彻底混乱,一个踩着另一个的头,朝安全区内挤。苏青瑶搂着旗帜,四肢并用,爬到墙角,两手抱头,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鬼子是真要在安全区投弹!

  然而下一秒,半空响起一连串哒哒哒的机关枪声。苏青瑶两条手臂护着头和脖颈,仰头望,隐约看见一架中国的飞机挡在日机前,用机关枪逼退对方。日机不甘示弱,打算与他对射,可对方飞快地升高,随之是一个华丽的回旋,紧擦着日机飞过,吸引敌机追随自己而去,一套动作干净利落,堪比传奇小说中最杰出的刺客。

  苏青瑶眼见那一架飞机在战友的配合下,与敌人低空搏斗,你来我往,一方较量,击落了敌人的两架飞机!这令慌乱的百姓吃了颗定心丸,纷纷停下脚步,大喊“好!好!好样的!”

  苏青瑶见此情形,简直要急得昏死过去。

  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心一横,站起身。

  因是在十字路口,也就是在队伍的最末端,她使出全身力气,扬起安全区的旗帜,大喊:“继续走!往前走!不要停留!女人小孩先走!所有男人从道路两侧离开,走北平路去金陵大学!不要占道!不要占道!”

  不一刻,身后再度响起机关枪扫射的声音。

  苏青瑶回望,看见一架涂装着民国国旗的飞机突然打了个哆嗦,应是被击中了油箱,然后朝清凉山撞去。蒙着薄雾的雪狮子痛苦地吐出一口黑烟。好在飞行员动作够快,及时弹出驾驶舱。

  雪白的降落伞,孢子一般,蓬蓬地在半空飘荡。苏青瑶见状,一时间松了口气,据她所知,不论是习俗,还是日内瓦公约,都规定不可以射击跳伞逃生的飞行员。可苏青瑶没想到,什么日内瓦公约,什么红十字会,什么安全区,在日军眼里全是废纸!

  随着密集的枪声响起,她眼睁睁看那弹出机舱的飞行员被机关枪打穿……

  鲜血飞溅,染红降落伞,无数碎片随气流卷到上空,落入于锦铭眼中。

  他直直地望一眼所剩无多的油箱,又看向盘旋的日机,眼前又黑又红,快要分不出敌人的方向。无奈,他只得推动操纵杆,驾驶飞机返航。

  轰轰的引擎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滑入中山陵的临时机场。

  两名地勤兵冲上前,将于锦铭从机舱里拖出,放上担架。此时于锦铭眼前漆黑一片,他胡乱握住不知是哪个地勤的手腕,说自己遇到了日机的围堵,同行的一名苏联志愿军跳伞后被日军用机关枪扫射。地勤兵边点头,边叫他快闭眼。他眼珠充血,一片红,看上去简直要滴血。闭眼前,于锦铭恍惚看见一位战友接替自己,钻进机舱,轻盈地飞上天空。



第一百三十八章 特别远,非常近 (中)

  被地勤用担架抬进战地医院,于锦铭眼睛蒙着纱布,躺在床上歇养了三天。期间耳旁爆炸声不休,令于锦铭总疑心自己精神出了问题。一次,护士给他换药,他问她,这是不是幻听。护士说不是,的确是日军在投弹,中山陵快被炸平。他又问现在打到哪里。护士不知道,出门问一位军长,回来告诉他,打到了雨花台。

  于锦铭点点头,不再说话。

  收音机里还在播放统领的战前宣讲,正慷慨激昂地振臂高呼“誓与南京共存亡”,然而不止息的炮声仿佛一柄剪刀,将字句无情地剪成碎屑,抛向天空,一如天上地下一个接一个地牺牲的人的血,烟花般,在胸膛飞溅。

  长长的等和短短的死,就这样共同构成了一场战争,它周而复始地行进,如此可怖,不因任何人的负伤而停止。

  第四天一早,于锦铭拆掉纱布,眼前还有些红,但已能看清东西。他洗漱更衣,去到高队的办公室,请求再度出战,却见高以民正拿着听筒,在与总队打电话。

  他骂:“妈了个八!是谁拍着胸脯跟老子说,咱们这次要跟鬼子们决战南京,誓死保卫首都,现在又突然说撤……妈了个八!你们是打是撤要给个准话,这样朝令夕改,动摇军心!”

  对方讲了很长一段话。

  高以民气冲冲地说:“少废话,九号究竟撤不撤,什么时候撤,是空军单独撤,还是跟陆军一起撤,坐哪条船,一句话的事。但别怪我没告诉你,士气一旦萎靡,就很难振作,到时候别再改口跟我说要多坚持几天。”

  对方又啰啰嗦嗦讲了一通。

  高以民不听了,啪得挂断电话,一转头,瞧见于锦铭站在门口。

  他叹了声气,招手让对方进屋。

  “队长,”于锦铭行军礼。

  高以民拉开椅子,低头翻着桌上的文件,一抿唇,停下手,掌心撑着桌面,后背紧绷地站在桌前,许久,似乎耗干精力,兀的瘫坐在椅子上,食指微微抬动着,喃喃道:“去,叫弟兄们收拾东西……”

  “连一个月也守不住?”于锦铭轻声问,那语气简直是哀求。

  高以民慢慢垂下眼睛,说:“守不住。”

  于锦铭张嘴,本能地想再说些什么,可能是非要留下以死殉国之类的废话,但他这回一个字也没说,往后也不会再说,只在短暂的沉默后,舌尖颤抖道:“那撤吧,我去通知弟兄们。”

  高以民点头,又摇头。

  “我们实在对不起首都的百姓……”

  正哀叹,电话铃再度响起,不知是谁打来。

  叮铃铃——叮铃铃——

  那尖锐的铃声响了许久,堪比横冲直撞的电车,回荡在别墅内,直至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将它盖过。

  小阿七急匆匆接起,刚说完“你好”,便见男主人一面系着风衣腰带,一面下楼。双排扣的风衣,领口的铜扣紧挨下巴,闪闪发亮。

  徐志怀接过电话,道一声:“谭小姐”。电话那头并未传来谭碧标志性的甜笑,而是略带沙哑的嗓音。她开口:“徐老板,我长话短说。”徐志怀掩住听筒,道:“请讲。”谭碧话音更低,往耳朵里吹气似的,讲道:“下午两点整,霞飞路放红招牌的咖啡厅的后门,就你一个人来,法币不管用,带金条,也别带什么行李。”徐志怀说:“明白。”挂断电话。

  小阿七紧张兮兮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徐志怀拍拍她的肩,掏出一串家门钥匙,交给她,并说,他走之后,就得麻烦她来看家,往后如果日本人要强占房子,快点跑,千万不要与他们争。小阿七隐约觉察出他这一走,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相见,不由眼泪涟涟。她放好钥匙,抽噎着说:“外头冷,先生再添一件衣服。”于是徐志怀围上那条灰黑的长围巾,戴一双羊皮手套。

  到两点,徐志怀准时抵达咖啡厅后门。一辆低调的福特车正等在那里,侧座车窗摇下,是谭碧。徐志怀目光绕过她往里看,瞧见驾驶座上的是青帮的那个打手屠青。

  谭碧抬手,指向后方。徐志怀正要去拉后座的车门,却被谭碧制止,说:“徐老板未免把逃亡想得太轻松,又没有通行证,哪还有后座给您,是后备箱。”徐志怀浑身一僵,看着谭碧的神情不似作假,只得打开后备箱,硬钻进去。

  轿车开动,猛得向前一冲。徐志怀蜷缩在后备箱,也随着惯性,鼻子结结实实地撞了下。好在之后的路都开得相当平稳,车子富有节奏感地前后摇晃,像极了一艘在江面漂泊的小船。

  过不久,车停,后备箱外传来日本人含糊且急促的话音,想是到了关隘。徐志怀躲在后备箱内,下意识地放轻呼吸,猜测着那些含糊的话语。就在这时,日军的声音陡然拔高,举起枪托,狠狠砸向后车盖。“砰砰砰!”,剧烈的声响不断冲击耳膜,徐志怀一动不敢动,闭紧双眼,强忍着恐惧与反胃。好在下一秒,谭碧卖弄风情的娇嗔笑声响起,日军停手,紧跟着是一阵漫长到窒息的对谈。

  他们滞留了约莫半个钟头,才得以再度启程,有惊无险。

  这次一口气开到奉贤的郊外。

  谭碧下车,打开后备箱,环臂看徐志怀四肢并用,狼狈地从里头爬出,面庞不禁浮出一丝促狭的微笑。蹲了太久,徐志怀的脚麻得很,险些站不住。他扶着后车盖,半个身子靠在上头,紧皱着眉头不作声。谭碧见状,撇过头,噗噗地笑出声来。

  她摸出烟盒,点燃其中一支,又把烟盒递到徐志怀跟前,问他要不要。徐志怀犹豫片刻后,道一声谢,抽出一根女士烟,用放在风衣内兜的打火机点燃,含在唇间,慢慢地吸着,舌尖尝出了一丝薄荷的清凉。是苏青瑶从前抽的那种,小仙女牌薄荷烟,徐志怀依稀有印象。

  他夹住细烟,出神地眺望眼前的这片旷野。

  只见一层稠密的雾霭,覆盖着青褐色的野草地,分不清是战火焚烧后残余的硝烟,还是深冬的寒流。七八棵杜英树疏疏朗朗地站在原野,被刺刀剥去外衣,露出乳白的树芯,一圈又一圈,树梢叶子落净,杂乱的枝丫挂着雾气,似白布缠棺竖旒旐。

  薄暮冥冥,鸟兽绝迹,一切都凝固了,唯独指尖的白烟,在紫红的晚霞下笔直地升。

  “徐老板接下来是准备去宁波?”谭碧开口。

  “嗯,最后再回一趟家。”

  谭碧道:“现在兵力都在往南京集中,杭州还比较安全。你从杭州过,经绍兴去宁波,离开的时候,别回杭州,去金华,再去衢州,进江西赣州,走赣江水路。”

  徐志怀没料到谭碧会计划地如此周详,一愣神,嗓子干干地说:“谭小姐费心了。”

  “那不然?我办事可相当牢靠。”谭碧瞥他。“地图带了没?没带我这里也有。”

  “带了。”徐志怀含住香烟,抽上一口,缓缓道。“我给家里的佣人留了一箱金条,你日后要是有需要,可以随时去取。”

  谭碧笑笑,无奈道:“好吧,徐老板盛情难却,我也就不推脱了。”

  说着,她点去烟灰,默然半晌后,又说:“不过我应该不会去取。不为其它,就是想告诉你,我帮你纯粹是为瑶瑶。”

  徐志怀垂眸,目光落在指尖闪烁的火星,阵阵苦楚漫上心头。

  “别说得像我欠她,我没求她帮忙……”他咬紧后槽牙,冷淡道。“没有你,我也能找到其它路子出城。”

  短短一句话,便把谭碧气得胃里冒火。

  她含着薄荷烟,使劲嘬上几口,头一歪,阴阳怪气道:“呦吼,既然徐老板这么能耐,那就跟我们回城呗。我倒要看看,你回去是当汉奸,还是当尸体。”

  徐志怀唇角紧了紧,不吭声。

  谭碧得意地笑笑,举着烟,一阵寒风吹过,几点火星随风落到手背,细微的灼烧感。她甩甩手,又捋了把长发,看天幕寸寸暗下,更显出旷野的神秘莫测。谭碧深深望着,想到南京开战,邮政暂停,瑶瑶音讯全无,而自己在上海前途未卜,今日又要送别徐志怀去宁波——虽说两人关系不好,但也算相识一场,战乱年代,这一走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顿觉感伤。

  “徐志怀,我讲心里话……她还是爱你的……”谭碧叹息一声,笑意退潮般淡去。“她很少请我帮忙。去南京后,她曾有好几个月吃不起饭,那么难,都没叫我帮忙。五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恳求我,为了救你。我想,是因为她十六岁就跟了你,你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人,有特殊含义。而你确实还不错。只是有时候,女人会对所爱之人计较很多,反复确认你爱不爱我、你有没有爱过我……”

  “你呢?徐志怀,你在乎过她吗?其实我觉得没有。”谭碧继续说,声音落在风里。“你只是需要一个符合你要求的妻子,作为回报,你会在她身上毫不吝啬地花钱。可这些东西你也能随时转手送给其它女人,只要她们能和瑶瑶一样,满足你想要的……我说这些不是想跟你吵架,没什么好吵,你这一走,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我只是觉得好笑,你一直讲自己多么珍视家庭,但在那个家庭里,你是唯一的主人,瑶瑶不是。”

  徐志怀听闻,想说些什么,可不等他开口,前方忽而传来一声嘹亮的嘶鸣。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人骑着马,来到两人跟前。谭碧掐灭烟,走向来人,简单地交谈后,她转身,冲徐志怀招手,喊道:“徐老板,你的坐骑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特别远,非常近 (下)

  徐志怀走近,望向眼前健硕的棕马,哑然失笑:“我以为至少会有一辆车。”

  “天啊,徐大老板知足吧!没给你一头驴就很不错了。”谭碧耸肩。“骑马至少潇洒。”

  徐志怀不响,自来人手中接过缰绳,纵身上马。

  谭碧见状,同他摆摆手,转身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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