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雨丝沁进了她的身体,手脚都有些凉。
苏青瑶拿出闪动着微光的钥匙,插入锁孔,咯吱——极细小的声响。接着,她推门而入,一眼看见于锦铭坐在门后的地板,一条腿曲着,一条腿散漫地摆着,靠在墙壁,静静地吸烟。
苏青瑶吃一惊,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于锦铭抛掉香烟,手撑地,跃起,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小臂,将她拽进屋,另一只手关上房门,颀长的身躯逼近,将她抵在门上。苏青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按在男人的心口,扬起脸看他,唇瓣微张,喘息。
于锦铭抵在房门的手,慢慢握拳。他更进一步,手肘撑在门板,也深深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
谁都没动。
心如野草将焚。
“苏……苏小姐,是来见我的吗?”于锦铭开口,声音很轻。
苏青瑶抿唇,沉默片刻后,反问:“你呢?”
于锦铭如释重负,僵硬的肩膀放松下来,同她道:“是啊,我好想你,从昨夜就开始等了,所以可怜可怜我吧。”
说着,他握起她压在自己心口的那只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唇上,鼻息喷洒在指缝。他眼帘低垂,舌尖在手心的最中央舔了舔,含混又温柔地问她:“我可以吻你吗?苏小姐。”
苏青瑶不言,握伞的右手松开,油纸伞顺门板滑落在地。她举起手臂,五指插入他柔软的发丝。冰凉的手一点点回暖,她双颊也泛出淡粉。于锦铭感知到她的抚摸,仍握着她的手,抬头,看向她的脸,一双秋瞳,两黛弯眉。
他唇微动,正要说什么,她却迎上来,唇瓣触到他的。
两瓣粉唇间的缝隙,吐露着潮湿的热意,吹拂过男人的肌肤。于锦铭浑身发麻,呆了一瞬,继而本能地吮住她的唇瓣。苏青瑶头发晕,不知为何发出一声轻笑,启唇,引他的舌进来。
唇齿相依偎的瞬间,像绣花针飞快地扎了下苏青瑶的心。
她清楚自己在做错事,清楚到不能再清楚。
然而——
苏青瑶踮起脚,两臂环住他的脖颈,旖旎的身段与他的怀抱嵌到一处。舌被用力地舔咬着,上上下下都触遍,他嫌不够,又朝牙龈扫去,苏青瑶感觉舌头快要不属于她,要被这人活生生含化了。
她推推于锦铭,气喘吁吁地结束这个吻。
于锦铭弯腰,脸埋在她的颈窝,旗袍硬挺的领子顶着他的眉尾。
他耐心地等她缓过气,脸偏了一偏,亲了下她的脸颊,继而动作突然发狠,手臂托着她的臀,将她直挺挺地抱起。
“放我下来!”苏青瑶惊叫,冲他喊。“于锦铭!快放我下来。”
她两手揪住他的衬衣,弓着背,以免脑袋撞到天花板。
“不放,打死我也不放。”于锦铭笑道。
他大步走到起居室,把她抛到床上,自己则侧身坐到床沿。
苏青瑶头晕目眩,撑起身,想坐起,又被他结实的胳膊压回去。
男人替她脱去碍事的高跟鞋,手隔着罗袜,捏了捏足尖,又顺着脚踝一路向上,从侧边最底的扣子开始解,一个、两个、三个……苏青瑶没阻止,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自腰侧,来到喉咙。
他两手拧开最上端的鱼尾盘扣,蓟粉红的曳地旗袍便散开,露出内里荷花白的衬裙。
于锦铭将她压在床褥,又贪恋地吻了一通,她的发全揉乱了,牵牵绊绊地缠着他的手指。唇瓣恋恋不舍地分开,于锦铭膝盖跪在她上头,耳根通红。
他眼神微暗,俯身。
苏青瑶意识到他的意图,一羞,缩了缩。
于锦铭歪头,柔软的鬓发蹭了蹭她大腿,又在那儿留下几个浅吻。继而一步步朝下蔓延,衬裙提起,捋到腰上。
他启唇,朝腿心试探地呵了口气,继而低头,埋进去,宛若水产生物的口器,一口将食物吸住,继而在水底静默地蠕动。
苏青瑶浑身发抖,分不清是梦是真。
她既害怕他更进一步,将自己砸碎般换取一段镜花水月的激情,又隐隐期待这样的事发生。
男人比她果断。
他将手掌斜斜地垫在她的腰下,扶住苏青瑶,舌面试探地自下而上抚过,又更进一步,鼻尖抵在腹部,微微翘起舌尖。
唇齿间发出清脆的源于吸吮的音节,苏青瑶呼气渐急,像轻飘飘的棉絮,伏在半空,慢悠悠地升上去,又晃悠悠的降下来。
于锦铭直起身,搁在她腰下的右手微抬,颠了下,把她往床中央送。他单膝跪在床榻,重新弓腰,手臂横在她腰侧,逼近,像只漂亮的野兽。
苏青瑶手肘撑住床榻,上身微抬,看向于锦铭。
他对她轻轻一笑,瞳色在黯淡的雨天显得格外浓郁。
苏青瑶额头发烫,像发烧,只顾口齿不清地叫他进来,说了两遍,于锦铭才回过神。可他没听清苏青瑶说的是什么,四肢并用地爬到她面前,两手撑在她耳畔。
苏青瑶双手捧住他的脸,指尖没入蓬乱的鬓发,眼睛湿漉漉地要去吻他。
他下巴沾着水渍,怕弄脏她,便侧身躺在她右手边,手臂横在面前,不让她吻。
苏青瑶见状,撑起身,转而压在于锦铭身上,左手拨开他的发,躬身吻过通红的耳垂。于锦铭闷哼,手搭在她后背,食指沿着脊骨的轮廓来回摩挲,些许的痒。
她的吻浅淡,粉唇触过耳朵,蔓延到男人的下颌,继而在下巴留下一吻,最终贴在他紧闭的唇瓣磨蹭,撒娇似的,小心翼翼伸出舌尖,勾了下他抿起的唇。
于锦铭被轻易地击溃。
他摁住女人的后脑,粗暴地卷住她蹭来的舌尖轻嘬,蹭着唇瓣。
吻罢,彼此的脸颊都显出潮红。
苏青瑶坐起,抬手,抚过男人的喉结,往下,解掉他贝母的衬衣扣,划过锁骨,再往下,掌心蹭着他精壮的胸口。
脑后的发髻一如她的心绪,乱蓬蓬堆叠,几缕乌黑的卷发斜掠而下,有些发汗。
“于先生,”她梦呓般开口, 跪坐在他身侧,似身处雨雾。 “我们没有回头路了。”
“我才不在乎什么回头路,我永远不会后悔来见你,”于锦铭道,“你要愿意,我明天就带你离开,如果你不愿,那我们就这样,一直一直这样,等到你信我的那天。”
“我是说被他发现,”苏青瑶眼帘低垂。
“真发现了,大不了我一枪毙了他,再带你远走高飞。”于锦铭低笑,胸膛震动。“你要不愿,那我就拿个麻袋把你套进去,然后扛着肩上绑走。”
苏青瑶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不言。
她吻他的鼻尖,指尖勾起衬裙的吊带,缓缓脱去。
偷情的滋味在那一瞬抵达巅峰。
苏青瑶的脑海里闪过无数被理智斟酌过千百遍的事——道德,伦理,她的良心,遮掩的方式,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徐志怀严肃且沉默的面孔。
一切念头,电光般迅疾地窜过她的脑海,炸裂。
对方一点折磨人的技巧也不讲,火急火燎地顶进来,嵌进去 ,一下一下,她的肉体立刻起了反应,全然使不上劲儿了。
于锦铭背脊绷紧,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凝脂般的肌肤,四处吻着、舔着,犬齿磨着她的上肢,然后是颤巍巍的小乳,胡乱地吻,意乱神迷。
他想全然霸占她,又很想吻她,拼命地吻,把自己的舌头永远留在她的贝齿间才好。
这是他人生第一个女人,他觉得也会是最后一个。
“慢点,你慢点……”苏青瑶喘不过气。
四肢滋生出足以泡软她骨头的酸,她像喝醉了酒,躺在床上也稳不住身子。她的感知清晰地触摸到了独属于自己的欲望,那种罪恶的快乐,因为背叛了丈夫,自己做出了决定,和眼前的男人交欢。
苏青瑶蹙眉轻叫一声,鼻翼深深吸气,脚尖绷紧,仿佛被捣烂的莓果,一使劲,捏碎了,汁液顺着指缝流下。
多少的冷静自持都化作神魂颠倒。
于锦铭觉察出她的失神,双臂拥住她,低眸望向她迷茫的神态,留恋地吻她微红的眼角,在她耳边问。“青瑶,晚上不回去,好不好?答应我,。”
苏青瑶迷茫地“啊,啊 ……”几声,没答出来。
于锦铭抱紧她,嘴上仍极委屈地央求:“答应我吧,好不好?今晚留在这里,不回去,我这次先这样,等你有力气,我们再来一遍,好不好?答应我,青瑶,答应我。”
苏青瑶呜咽,两条胳膊攀上他的脖子,唇瓣含糊地发出两声“嗯”,继而身子一软,垮了下去。她变作一汪沉静的泉水,被胯下的兽啜饮。
不知安静多久,于锦铭开口,问苏青瑶想不想去洗浴。苏青瑶半阖着眼,懒懒地叫他先去。男人亲了亲她的脸蛋,听话地下床往盥洗室走。
苏青瑶翻身,仰躺在床榻,发了会呆,接着坐起身,披上男人的衬衣,下床去翻他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摸出一包烟来。
她熟练地弹出一根,点燃,赤着脚走回床榻,侧身躺下,湿润的唇瓣衔住,安静地抽烟。
烟丝燃烧,浴室内隐约传来哗哗的水声,苏青瑶默默听着,水流时急时缓,像要浇灭她指尖躁动的灼烧声。
第二十五章 雨满空城(上)
苏青瑶听了,误以为于锦铭说的是,“第一个动心的女人”“第一个特别的女人”之类,男人得手后惯常的话术,便低眉,轻轻吮了下筷子头,笑而不语。
于锦铭觉察出她浅淡神态下的质疑,心如油煎,想将那事直白地说出来,又突得一下羞赧。
他掩面,踌躇半晌,方才吞吞吐吐道:“肉体与心灵,都是。”
苏青瑶仍不信,觉得他在说假话诓骗她。
哪有男人不嫖呢?或早或晚。
绝大多数的人都在做这事,那么一两个没做过的,就会显得可疑,反对这事的,则是很可笑与极天真。
故而苏青瑶最初也不信徐志怀没嫖过。
刚成婚那会儿,苏青瑶畏惧与徐志怀同房,一半源于疼痛,另一半出自于此。她是个聪明姑娘,知道和流连妓院的男人做那种事会生病,修女嬷嬷也曾拿烂下面,吓唬过她们这帮女学生。所以她每回被提上床,干完那事,都要去洗澡,泡在浴缸里,浸到透明的水中,生怕某日醒来,浑身长出像小瘤子一样的疱疹。
后来有一回,他深夜应酬归家,瞧着十分清醒地招呼苏青瑶上前。苏青瑶走过去,生疏地替他脱去西装,解开衬衣扣,最后半跪着去弄皮带扣。她长发披散,还没烫,仿佛一匹乌亮的缎子。男人五指抚上她的头顶,继而没入长发。
苏青瑶好容易脱开皮带,徐志怀俯视着,冷不丁变了脸色,搂住她的腰,携着她,将她背对着扔到床上。
他大抵是因为醉酒的缘故,那物什胡乱顶进臀缝,险些插到后头。苏青瑶尖叫,像只炸毛的猫儿,乱踢乱蹬,挣扎中将他的脸挠出一道血痕。徐志怀握住她的手腕,缓过神,压着亲了几下,才摸索着顶进去。
苏青瑶当时愤愤然地想,能把人弄那么疼,要是嫖妓,妓女也恨透他,要半夜拿枕头把他闷死。
“我认真的,青瑶,这种事我不骗人。不信你去问常君!”于锦铭见她不答话,有些急。“我不敢说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没一丁点荒唐念头,但我真没干过。贺常君教训过我,他这人,很会做思想工作。要是我干了那事,就不会来找你了。”
他话说到这份上,苏青瑶无论心底最深处是信,还是不信,眼下都愿意微笑着点头,说,嗯,我信你。
吃完饭,雨歇了,云散月出。
二人沿潮湿的柏油路往客寓走,身前身后,遍地闪烁着星子一般的白光。
于锦铭与她并肩走着,犹豫许久,试探地问苏青瑶,明日也留下,行不行。苏青瑶摇头,说,志怀这两天要回来。于锦铭踩着脚下的路,总觉得脚底板在往下陷,可地分明是硬的,经得起汽车轧。
他哑然片刻,缓缓找回声音,开玩笑似的说:“青瑶,我今晚就把你绑走,怎么样?我们坐明天最早的火车,去南京,就我们两个。”
苏青瑶显得很平静,叫他一声于先生,然后说:“可这是私奔。”
“那你离婚,我带你走。”于锦铭清楚自己不该说这话,她不爱听,但他克制不住,脑子里又全是将徐志怀赶走的办法。“反正你对他没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