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钟,姜洋回去,不忘叮嘱时秒:“时总,请假两天起步。主任最近心情看上去不错,没怎么骂人,你该请假赶紧请,别拖。”
何文谦插话:“你又不当伴郎,你请两天干什么。”
姜洋:“闵廷也不敢找我当伴郎,我这么年轻,稍微打扮一下,还不直接把他比下去啊。”
何文谦:“你就过过嘴瘾吧。”
姜洋哈哈笑,把冲锋衣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头,临走揣几个砂糖橘在口袋。
凌晨一点,时秒又去了病房一趟,老太太的血压稳定。
老太太因为伤口太疼,睡不着。
一晚上,谁来谁去,她都知道。
时秒回到值班室简单洗漱,还没躺床上,急诊打电话给她。
这一夜收了三个病人,她和何文谦整夜没合眼。
早上六点半,收到闵廷的消息。
闵廷:家里的密码还记不记得?中午想吃什么直接告诉管家。
时秒:记得。
她存到了手机备忘录里,不会忘。
今天回去把指纹录进去,省得哪天忘记带手机进不了家门。
时秒:你出差也这么早起来?
闵廷:被朋友给吵醒。就是给你推荐钢笔那个朋友,他老婆是江城人,他有大半时间都住在江城。
吵醒他的人,此刻还在他房间没走。
周肃晋过来送几份重要文件,一起来的还有他不到一周岁的女儿,女儿每天五点多就醒,醒来后要出去溜一圈,不然哭着不睡。
正好要遛娃,闵廷入住的酒店离他家不远,顺道把文件送过来。
此刻,孩子正靠在他肩头睡觉,穿着宝宝连体服,帽子也戴了起来,只露出雪白的肉乎乎的小脸蛋儿。
闵廷看着这么小的奶娃:“这么睡舒适吗?你把她放下来?”
房间里不冷,周肃晋拿下抱毯,说道:“放下来就会醒,只能抱着睡。”至于舒不舒服,谁知道。
闵廷:“都是你哄?”
周肃晋:“只要我在家都是我哄着她睡。”
聊孩子闵廷没话可聊,说起他推荐的那几款钢笔:“时秒说好用。对了,你那边有好的江城茶叶,让司机一会儿送几盒给我。”
邀请顾昌申当证婚人,不能只口头邀请,礼数要到。
周肃晋哄着娃,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顾他还继不继续睡觉。
闵廷只好拿出行李箱,把给妹妹和时秒买的礼物往箱子里装,妹妹喜欢手链,今年的圣诞限定款推出,每款买了一条。时秒没什么机会戴手链,他让品牌方送了几套今年秋冬款成衣过来。
行李还没收拾好,周肃晋家的娃睁开看见是屋里,撇嘴委屈地哭了,周肃晋一手抄起抱毯,哄道:“爸爸这就带你出去。”
匆忙打了声招呼,带上门离开。
时秒又发消息过来:你今天回来吗?
闵廷拨了电话过去,那端很快接听。
他道:“回去,晚上就能见到。”
第四十六章
◎将她抱起来◎
不到八点钟,时建钦到了医院门口,发消息告诉女儿,出大门就能看见他。
刚摁了发送键,前面有人喊道:“爸爸!”
熟悉的声音,他倏地抬头看过去,银色津牌车缓缓停下,继女莎莎从车窗内喊他。
老太太从ICU转出来,她从上海赶过来探望。
时建钦收起手机,走去车前:“早饭吃了吗?”
莎莎:“吃过了。爸爸你还没吃啊?”
借着打招呼的机会,她在身前反手指了指车内,又冲继父比划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时建钦明白继女什么意思,她知道康丽和他在冷战,让他打电话哄哄康丽。
他颔了颔首,回道:“还没吃。”
康丽握着方向盘一直看前挡玻璃,脸都没转,见女儿打好招呼,她踩下油门。还没到探望时间,并不着急进去,但就是不想多停留,她宁愿在住院部楼下等,也不想看见他,不想同他多说半个字。
莎莎冲车外挥手:“爸爸再见。”
时建钦:“再见。”
昨天上午康丽还能在电话里和他说上几句,他昨天下午见过赵莫茵后,今早她彻底不理他。
银色汽车开进了院内,他又站回路边。
莎莎让他哄康丽,这并不是哄就能解决的问题,这次关系到钱,不是夫妻间拌嘴的小矛盾。
手机振动,时建钦打开来。
莎莎:爸爸,我和妈妈中午要去看看姥爷再回上海,你要一起吗?
莎莎:你们别冷战,气大伤身,姥姥就是现成的例子。
他还是年初看过岳父,岳母来北城手术,岳父一人在家寝食不安,身体大不如从前。
时建钦:跟你们一起过去。
莎莎:那你把票退了,下午我们从津市走。
莎莎:票不用再买,我把你和妈妈的票一起买了。
时建钦:你妈妈下午也回上海?
莎莎:嗯,妈妈明天有个案子要开庭,等开过庭再过来陪姥姥。
时建钦切出去,把从北城回去的票退掉。
“爸爸。”时秒交过班出来。
时建钦笑着,指指旁边的共享单车说:“今天爸爸陪你骑车过去。”
时秒:“我快一年没骑车。”
说话时爸爸已经扫了一辆给她。
她当住院总前,下班后就跟哥哥两人骑车回去,走一路聊一路,有时不想做饭,两人找一家小馆吃完再回家。
自从哥哥去进修,她一个人失去骑车的动力。
时秒推过父亲手里的车,父亲又给自己扫了一辆。
她跨上车,脚支地,把包放好,父亲挡住了晨光,两辆车影重叠,她也在父亲高大的影子里,就像小时候那样。
“爸爸,您想吃什么?”
“去吃小馄饨,你知道哪家好吃,你带路。”
“好。”
时秒在前面骑行,时建钦跟在车后,两辆车错开。
他望着女儿,努力回想她还小的时候他是否带过她骑车,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画面。
一蓝一绿,两辆单车沿着路一直往北。
和煦的晨光下,落在路面的车影始终没有再交集。
时秒常去吃的那家馄饨铺离医院不远,在她租住的小区旁边。
一人点了一碗馄饨,父亲又要了两个茶叶蛋。
时建钦剥好茶叶蛋,把碟子推女儿面前。
每次回北城都是在老房子团聚吃饭,他们兄妹俩租的房子他一次还没来过。
“你和温礼租的房子就在附近吧?”
“嗯。旁边小区就是。”
“一会儿吃过饭爸爸去看看,婚礼前不得把东西搬去婚房?东西我帮你先整理整理。”
时秒咬了一口入了味的茶叶蛋,说道:“房子到期前几天就退租了,东西已经搬过去。”
时建钦无声点点头,口中的馄饨半晌才咽下去。
手机这时振动,前妻给他发来消息。
赵莫茵:你和闺女在哪吃早饭?我去找你们。
时建钦:就在她原先租的房子这里。
昨天和赵莫茵见面,她先是忍着脾气没发,商量完邀请哪些亲戚,她的气几乎消了,说今天上午时秒休息,一家三口找个地方坐坐,婚礼上的一些细节还是得当面才聊得清楚。
讲完那句话,赵莫茵后来一直沉默,走的时候她也一句话没说,拿指尖拭了拭眼角。
“你妈妈一会儿过来找我们。”
“有什么事吗?”
“你结婚的事,你妈妈说有些还得问问你的意见。”
赵莫茵到的时候还不到九点钟,旁边只有一家咖啡馆营业,他们三口是店里第一波顾客。
她和母亲坐一起,父亲坐在对面。
在时秒的记忆里,父母坐在一起还是她四岁之前,记忆略显模糊,只记得他们经常在饭桌上就吵起来,二十四年过去,即便她和母亲隔三差五见面,此刻也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去开场白。
三人各自握着刚送来的咖啡,像是因店内桌子不够,临时拼桌的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