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显舟看着她:“所以,现在还是喜欢他吗?”
她突然笑起来,眉眼弯弯,丝毫不见沉重:“你不是说我不会回头看一个已经路过的人吗?世上那么多男人,为什么要留恋在过去……也许我认为的他并不是他的真实模样,他也并没有那么好,很多时候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也许他和我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更别提几年过去,他已经完全陌生。”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会让你退出澍光的项目。”
“我并不在乎。”她满不在乎地甩动秀发,耸耸肩膀,“也许有时候我只是有点儿……难以接受,曾经的失望和嘲弄,因为从未预料、也从没人敢这样对我,但归根结底,那已经是过去,我并不在乎。”
“陆显舟,退缩才是介怀,犹豫才是动摇,我相信我能做好。”
她鲜少有这样的时候,语气柔软,心绪平静。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
陆显舟轻轻叹了口气,温柔扶过她的脑袋,顺着他掌心的力道,她顺理成章地枕在他的宽阔肩膀,他碰了碰她额头的柔软碎发,只为她那个火山与冰激凌的形容。
高屋华堂,露台静谧,鲜花艳丽怒放,小玩偶摆出可可爱爱表情,粉红色的冰激凌悄悄融化,蓝汪汪的游泳池像发光的玉,粼粼波光浮动在他们脸庞,他们坐在一起,气氛安宁,这安宁中有种缓静的舒适。
“陆显舟,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你是我亲哥哥就好了。”
“为什么?”
“那我会得寸进尺。”她长睫轻闪,眼中倒影着池水的盈盈光波,偎着他的肩膀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我会让你头疼爆炸,嚣张得张牙舞爪,让好多女生羡慕嫉妒恨。”
她说这话的语气再自然不过,陆显舟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假如他拥有一个桀骜难驯又粉妆玉琢的亲妹妹,他会被她折磨得头疼欲裂或者火冒三丈,还是事事亲力亲为甘之如饴。
“多谢厚爱,我只能敬谢不敏。”陆显舟笑道,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清丽眉眼,嗓音也许有那么丝意味深长,“除了亲哥外,我还有没有其他角色能胜任?不当我妹妹,你也照样得寸进尺,张牙舞爪,让我头疼,让人羡慕……”
赵星茴睫毛闪闪,想了想:“也许……合伙人?不知道我三十岁之前能不能完成这一奋斗目标……”
陆显舟讶然失笑——
打破气氛的是陆显舟的电话,赵星茴抬起脑袋,又懒洋洋地窝回了沙发,陆显舟起身接通电话,倚着露台跟对方聊起工作,笑谈着走进室内。
赵星茴一个人留在露台。
她重新抱起了冰激凌碗,目光散漫,偶尔腾出一只手摆弄那些来自瑞士小镇的木质小玩偶,再抬起手的时候看了眼手上的翡翠玉镯,错落有致的灯光下,手腕上残留的指痕依稀可见。
他依旧在。
他每周出现在她的未读邮件,电话会议,定时提醒着着她网络的另一端有间办公室,那个人还用着她买的咖啡机,占用她的家居物品,这种想象让赵星茴倍感不适,只能将这些都抛之脑后,毕竟谁会介意垃圾的归宿。
意外的是某日赵星茴跟方歆视频,在镜头里找爆爆,方歆一开始支支吾吾,继而眼神挪开,最后又挠了挠头:“爆爆……”
“怎么了?”
“说出来你别生气啊。”方歆捂着脸,“闻楝把爆爆带走了……晚点再送回来。”
“方,歆。”赵星茴咬字沉沉,“怎么回事?”
“年底我们班高中同学聚会,闻楝也来了,我也好久没正儿八经跟他聊天,就多说了几句,说爆爆现在在我那儿,他问我能不能见见爆爆,然后闻楝就来了,还给爆爆买了很多罐头……这阵子他有空会过来看看爆爆,带爆爆出去玩。”
赵星茴蹙眉:“你为什么没有跟我商量?”
“怎么啦?我做的不对吗?爆爆也是我捡的。”方歆理直气壮,“我记得高中那几年闻楝可没少照顾爆爆,洗澡喂食梳毛都是闻楝一手代劳,他想爆爆也是正常,你知不知道,爆爆还记得他呢,蹭着闻楝的手在地上打滚,喵喵直叫……”
赵星茴不听:“我要把爆爆接到新加坡。”
“你工作不忙?最近没有出差?”方歆反问她,“你把爆爆接走,也就是放在大豪宅里给佣人照顾,爆爆愿意吗?它是中国的小猫咪,在国外能适应吗?我还没问呢,你和闻楝到底怎么啦?你俩现在工作都有联系,他也没掺和你家的事情,别老跟有仇似的,大家当朋友不好么,跟以前那样开开心心的。”
方歆报以极大的不理解——不理解这两人关系好好坏坏,一度恶劣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有什么意见都埋在心底,从不乐意多说一个字。
赵星茴耐着性子听方歆叨叨叨念了大半个小时,挂断电话后,又冷着脸把闻楝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拖出来,而后在话筒里听到了爆爆的喵喵声。
“你带着爆爆去了哪里?”她冷声道。
“我在方歆家楼下。”闻楝在电话里说,“今天有空,过来看看它,不方便在方歆家久待,我带爆爆在附近公园散散步。”
顿了顿,他说:“不用担心,我会看紧它,不会丢。爆爆在外面适应得很好,没有应激。”
爆爆不应激,赵星茴会应激。
“闻楝,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横眉咬唇,“你别碰我的猫。”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爆爆趴在他膝头,修长的手指挠着它的下巴,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我不想怎么样。”他淡声道,“只是很久没见过爆爆,过来看看它。”
赵星茴深吸了一口气。
她说自己不在乎,她决意让过去模糊,她不想歇斯底里地跟他争锋相对,前提是闻楝不要触犯她的雷区,不要主动挑战她的脾气。
赵星茴去了临江。
她这次要在临江待一阵,年底时间,澍光的年度报表和各类数据陆续递到资方,财务报表情况可喜,甚至有超出预期的盈利,但运营管理和税务等方面仍有不少问题。
澍光的公司地址依旧没有搬迁,前台的那只招财猫依旧如故,薛博的笑容依旧是春风满面,整间公司的气氛也依旧是忙忙碌碌。
唯一变化的就是人员的扩张,整层楼都已经是澍光的办公室。
这次来,赵星茴首要要去看看澍光研发中心的投入使用情况,一行人打算去一趟澍光的研发中心,只是闻楝带着她下楼,朝着停在办公楼下那辆车型线条极其亮眼的豪车走去。
全黑的的车身,流线型车身张扬锐利,肌肉感饱满,气质既优雅低调又野蛮暴力。
车是闻楝的。
没记错的话,此前的澍光创始人还买不起一辆像样的车,出门一律靠打车出行,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把豪车开进了公司楼下。
“我带你过去。”
赵星茴抱着手,站在车旁冷笑:“闻总这辆车,很难不让人怀疑那几个亿的融资都投入在了什么地方?要是查出将融资资金占用为个人消费,我们可以直接提起诉讼程序。”
闻楝站在她身边,语气温和:“澍光的财务报表和收支账目都已经提交,不过是公司盈利分红,你也可以查查我名下的个人资产,看看是否侵占公款。”
这也是闻楝和薛博第一次拿到澍光的分红,过去几年的苦熬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和积蓄,薛博迫切需要钱结婚,而闻楝认真想了想,他想要一辆车。
某种程度上,对闻楝而言,车意味着危险和记忆阴影,但他学车是在高三那年——陪赵星茴练车,学会自己开车,或者成为她的司机,不能拒绝。
闻楝对车没有研究,无论从价格还是性能都没有任何要求,甚至无所谓那辆好看哪辆不好看,可是走进4S店,他的目光直接落在那辆黑色的车上。
很像。
记得年少时某天的晚上,有辆黑色超跑从面前过驰过,气流掠起地面的落叶,她们勾着肩膀聊天,说这辆车好帅。
他站在旁边,记得她说:“我以后的男朋友会开着这辆车,拎着我的高跟鞋,半夜载着我出门。”
他那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看那辆超跑消失在视线里
也许不是一模一样,但至少很像吧。
闻楝拉开了后座车门——赵星茴从来习惯有司机的日子,甚至没有半点犹豫,自然而然地坐进了后座。
他启动了车子。
第68章
◎跟他打打感情牌◎
赵星茴的神色和坐姿与这辆车的内饰主调南辕北辙,当然,闻楝的休闲着装和开车风格也跟这辆车气质格格不入。
在漫长的红绿灯和车流拥堵的城市主干道,这辆车像烈马一样难以驯服,以至于赵星茴冷艳冰山似的脸色裂开,忍不住开口刺人。
“这种车除了冲击力和炸街声浪外一无是处,再配上暴发户风格的内饰——作为一个科技初创公司的创始人,完全不考虑自身的商务形象和企业内涵,谁给你的勇气选这辆破车?”
闻楝不吭声。
“我警告你,不许开这辆车去见重要客户和政府媒体人士,以免给人留下轻浮浪荡的印象,听见没有?”
“恐怕不行。”
“为什么?”
闻楝握着方向盘,慢慢汇入拥堵车流,脸色平淡:“这辆车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钱。”
“……”
无话可说,赵星茴红唇紧抿,往后一靠,抱起了手。
“按你的意思,我应该开什么车?”闻楝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温声问,“什么车比较适合我?”
“我管你开什么车。”她冷脸望着车窗外。
“……”
车里气氛沉默了许久,闻楝又开口:“你这次在临江待多久?”
赵星茴拗起下巴:“我呆多久和你有什么关系?”
“回洛江吗?赵叔叔和兰姨总惦记着你回去看看,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回去?”
她不耐烦:“闭嘴,有没有当司机的自觉?开你的车。”
闻楝只能沉默。
澍光的新研发中心坐落于政府规划的高新科技板块,聚集了临江市智能产业与高校和实验室的孵化器,澍光的融资所筹资金主要用于智能产品研发、商业化拓展和人才招募,现在研发中心已经整体搬迁过来,只是职能办公室还蜗居在原先的写字楼。
闻楝把搭建技术团队的任务交给了薛博,自己把控产品的技术应用和商业探索,当初陆显舟来临江,闻楝手里压根没所谓的商业计划书,只说预计两到三年内能有成熟产品的商业化落地和推广,后面赵星茴跟进,逼着自己翻完了业内所有同类型的科技公司的核心模式和商业战略,再了解澍光的研发项目进度,并不觉得这是一个能完成的任务。
这意味着她的年终总结和项目述职应该不会太顺利。
年底这阵子薛博一直泡在研发中心加班,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回家,正好闻楝跟赵星茴带着一行人来看研发进度,回程顺道搭闻楝的车一起回公司。
薛博和闻楝聊起工作节点遇到的麻烦和解决方案,再问赵星茴这次来澍光的工作,最后笑眯眯道:“我跟姜小恬年底结婚,赵小姐一起来喝杯喜酒吧,我和姜小恬都想邀请你,没有陆氏集团的投资,也不会有我的今天。”
薛博和姜小恬已经领证,眼下是紧着办婚礼。
他俩从高中校园一路走到婚纱,课间传小纸条的早恋再到约好一起到临江念大学,再到毕业工作和起起落落的创业扶持,甭管算不算英年早婚,巴不得拽着对方奔进婚姻的殿堂。
赵星茴当然说恭喜,能见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件开心的事情,更不好拒绝,笑道:“没什么事的话,这杯喜酒我肯定来喝。”
“对了。”薛博跟赵星茴讲,“闻楝还是我的伴郎,到时候我可不能让他穿得太帅,别把我的风头夺了。”
“是吗。”赵星茴语气干巴。
闻楝淡声道:“婚礼过后你去度蜜月,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研发那边我来盯着。”
薛博也是这个意思:“我这阵子多加加班,把能做的工作都提前做好,到时候你帮我顶几天,有急事打我电话,其他事儿等我回来再说,自己也别太辛苦,天天通宵熬夜对身体不好。”
“习惯了。”
说不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熬夜的生活,学生时代的闻楝作息规律,偶尔深夜会被人揪着起来讲题,后来进入大学开始捣鼓副业,总是在翻动书页和研究难题时忘记时间,再后来那些错过时差的电话和聊天似乎也是深夜的一种调剂,再后来就是长久的失眠,似乎只有把所有时间填满才能抚平心里的焦虑。
赵星茴仍然会收到他深夜发来的邮件——她从来都习惯把生活乐趣掺杂在白天,而后赶在夜晚完成学业或者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