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庚礼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只看眼前,他说:“至少,我们知道圣诞节能送她什么礼物了。”
“小提琴你找人买到了?”李佩央记得,他说小提琴有古琴和新琴之分。他之前收了一把Vuillaume古琴给遥遥当生日礼物,还有一把新琴准备给她当圣诞礼物。
“嗯。明天就到了。”女儿的想法,他们不一定理解,但一定支持。
“辛苦了。”李佩央拍拍他的背,顺势搂住他的腰,“这方面你比我心细。”要是她大概就会买两把差不多一样的琴,这样出问题能换着用。实用,但可能缺少一点浪漫。
“你跟我客气?”他们今年的结婚纪念日白过了吗?
周庚礼低头亲她额头,又不禁往下亲了亲女人鼻尖,揽着她往楼梯走,“走吧,央央。反正她还要学一会儿,我们先下去坐坐,我给你泡壶红茶。”
(五)
圣诞节的前一天,周庚礼带着女儿往圣诞树上挂彩灯。
李佩央坐在客厅回祝福邮件。
他们今年的圣诞贺卡是一张全家福。照片拍好后,周庚礼对着照片亲手画了一幅画,就挂在客厅的壁炉上。
他们家楼梯旁边的墙上还挂着好几幅画,有李佩央自己的,也有她和女儿的,还有三人的全家福。
唯一一张男人单独的画,是遥遥给他画的。当时为了配合女儿,老父亲坐在那里凹造型摆了两三个小时都没动。最后得了一张漫画版的画像。
小遥遥那几天刚好喜欢上看宫崎骏。
圣诞树将要装饰好时,李佩央接到了一通电话。她走出去接,回来时,周庚礼就看见她表情不太对。
“怎么了?”他手里还拿着要放在圣诞树最顶端的星星。遥遥去找胶水了。
李佩央看着他,抿了抿嘴唇,眼睛有点红,“老公,你得帮我跟遥遥说抱歉了。我要回国一趟。等下就得走。”今晚正好有航班,她不能陪他们过圣诞节了。
“导师住院了。刚刚师母打电话来的。”
她老师胡教授年纪不小了。明知道她远在挪威,还要打这通电话,多半是...情况不好。
周庚礼走过去抱了抱她,“要我们陪你一起吗?”
“不用。”李佩央也伸手抱紧他,溢出的眼泪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蒸发,“我先回去看看。遥遥刚停药,还在观察期,圣诞过后还有复检。你还要带她去。”
“嗯。那我们送你去机场。你收拾东西,现在就出发。”
突然离开的原因,李佩央没来得及和女儿细说,遥遥以为她是有急事出差,在机场跟她笑着挥手说让她“早点回来”。
但她这一去,连元旦跨年都没赶回来。
新年第一天,李佩央吃午饭时跟他们父女视频,遥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实情。这六年里,她老师和师母来过两次挪威,遥遥记得他们,听见胡爷爷生病了,她也着急要回国。
李佩央安抚她:“等你检查结果出来,没问题的话,就让爸爸带你回来。”
周庚礼看视频里她眼角有了疲态,“胡教授还没醒吗?”
“还没完全清醒。”她老师这次是突发的脑溢血。
还好是在家里,当时老两口正聊着天,胡教授忽然就说有点困,倒在沙发上就要睡觉。李教授叫了他两声,他也都回应了,但两人过了一辈子了,她当时就有预感,感觉他神色不对劲,就去敲了领居家的门。
“送医院很及时。医生说过几天就能慢慢恢复了。老师现在说话还是很模糊。”只有她师母能听懂他的意思。
胡教授德高望重,又桃李满天下。这次他生病,学校的领导都来亲自看望他,还有很多学生也来过。李佩央来到医院后,就没有离开过。
老两口没有孩子,老师生病,她师母本就伤心,她总不能让她在这里二十四小时陪床。别的学生还有工作和自己的家庭要照顾。
只有她在这里没有后顾之忧。她最牵挂的女儿,有爸爸照顾。
挂电话前,李佩央看着男人的脸,柔声说:“庚礼,我忽然觉得有你在真好。”
“忽然?”视频那边,周庚礼站起来,叉腰笑了,“李佩央,我们认识十七年了,你才‘忽然’觉得我好?”
噗。他怎么什么理都挑?李佩央抿嘴笑,收拾筷子,“行了,我吃好了,挂了啊。”
“不能挂。央央,你先说句‘我爱你’听听。”
“回家跟你说。”
李佩央毫不留情地摁了挂断键,然后对着屏保上他们三人的合照又看了一会儿。
才几天而已,她怎么忽然...这么想他们父女两个。
恢复期间,病房里来看望的人几乎每天都有,没断过。许多人都是远道而来,特意来看望老师的。
不过,当他大哥出现在病房时,李佩央还是很惊讶。以他现在的职务,一位“封疆大吏”亲自来探病,除了有亲戚关系外,她估计是因为她在这里。
所以他出去时,李佩央去送了他。
他大哥朝她要了一张照片看,然后问她,“孩子病好了吧?”
李佩央说:“是。已经停药了。还在观察。”
“嗯,以后有机会带她回国看看。”
“嗯,会的。”这些年他们俩有想过假期时带遥遥回来,游览一下祖国山水。古诗里背的瀑布,遥遥一直想来看的。
简单两句话,这个男人就走了。照片他也还给了她。
晚上,李佩央跟周庚礼说起这事时,对面的人笑得得意洋洋,“他就是想我了。他又不能轻易出国。”
那人没有提过他半个字啊。
李佩央提议,“那不然你今年回来过年?”他现在护照也能回国,只是,不再是他本名了。
“再说吧。”周庚礼跟她讲,“医生说遥遥未来五个月,都是复发的高峰期,她得按周复查,最好不要走太远。所以我们就不去了,老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要不要陪老师他们俩过完年?”还有一件事,李佩央想等老师出院,跟他们俩老人商量试试。
他们都到退休年龄了,她导师申请过一次延迟退休,但目前身体状况也没法再继续五年了。他们以后想去哪里安度晚年?挪威其实是个安静的地方,她想问问他们的想法。
“嗯,那你过完年再回吧。”今年过年早,一月份过年,也没几天了。
至于他们父女俩,周庚礼笑说,“央央,过完年你还是尽早回来啊。再多几天,我们俩也要想你想得受不了了。”
而且他们俩只会包饺子,不会拌馅啊。Bente请假的话,搞不好他们父女俩的年夜饭只能自己烤点披萨吃。
“一定。”
回去的日子,她都已经算好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李佩央跟他俩卖了个关子,“我可能还会给遥遥带个‘妹妹’回去。”
画面里,父女俩动作同步地坐直了身子,发出一声:“嗯?!”
***
飞机场一直人来人往,相聚和离别在这个有限的空间内同时发生。
李佩央刚推着行李走出来,就有一个身影像小燕子一样朝她扑过来,“妈妈!”
“妈妈想你了。”她蹲下亲亲宝贝女儿,不知不觉当初的小团子已经长得很高了。她想抱她都有点吃力了。
“老婆,欢迎回家。”周庚礼把一束花递给她。
过去十七年,今年初始,是他们认识的第十八年了。
李佩央捧着花笑,这男人的浪漫还真是十八年如一日。还好在国外,人少冷清,没人关注他们,她也敢凑过去亲他脸颊,说“我爱你。”
之前说好了,回家就说给他听的。
“还没到家呢。”周庚礼牵住她的手,单手推行李,又耍赖道:“这遍不算,回家再说一次。”
李佩央拽住他俩,“先等等再走。我们要去接一下....‘妹妹’。”
‘妹妹’是只阿拉斯加幼犬,至于品种纯不纯,李佩央看不出来,她回国当天,在下雪的路边捡到它的。
它当时生了病,在雪里呜咽地叫,叫声有气无力,但还是被她听见了。
回国这一个月,她不仅照顾老师,还把这只小狗送去了宠物医院治病。小狗的病治好了,她就顺便给它办了手续一起带回了挪威。
遥遥很喜欢这只毛茸茸的小狗,她给它取名叫“Captain”,去哪里都想要带着它。
阿拉斯加犬长得也很快,七八个月就长成了五十斤的大狗。
这些年,徒步登山时,遥遥会牵着它打头阵;冬天滑雪时,Captain也会跟在她后面跑。它最听她的话。
一人一狗相互陪伴成长。
十八岁那年,小姑娘考上了德国电影电视学院,正式开始学导演,她把Captain也带到了柏林。
那一年,夫妻俩同时送了“两个女儿”去上学、去远方。
回程路上,他们十指紧扣,相互依偎。
他忽然问她,还记不记得她把Captain带回来的那晚,他们聊天时说的话。
“记得。”
李佩央还记得那一晚,他们坐在小沙发上,桌子上煮着热茶,咕噜咕噜的开水声。遥遥和Captain玩累了,躺在羊毛地毯上酣睡。
而她靠在他怀里,跟他细说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
有一个瞬间,李佩央至今还记忆犹新,是她老师刚刚能开口说话的那晚,他握着师母的手,哽咽地说出四个字——“若有来生...”
她和导师都是搞了一辈子化学的人,世界上万事万物,有生命的、没生命的,在他们眼里都是元素之间的解构与聚合。灵魂、神明、来生,这些在唯物主义者眼里等同于虚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李佩央悄声地走了出去,没有继续听他们的谈话。
当她把这事讲给周庚礼听时,他抱紧了她,在她耳畔轻声问道:“央央,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能不能吻我。在最后一秒钟。”他想在她的爱里死去。
“好。”李佩央把手放进他掌心。那晚,她没有说‘如果’,她直接告诉他,“周庚礼,下辈子,我还和你在一起。”
他也这么想。不止下辈子,可以的话,周庚礼希望今生也能重来一次。他一定早早地去到她身边。那些风雨他都能替她抵挡。
屋内,他亲吻她,温声告白。
屋外,银涛卷雪,夜潮循环涨落不息。
如我爱你,一生未央。
第32章 .男配番外!!!
池喻第一次见到李佩央, 是在他自己的接风宴上。
他父亲是新加坡当地有名的富商,他母亲是大陆人。战争年代,他的外祖父也是有名的将领之一。
母亲早亡, 父亲另娶。池喻从小就喜欢一个人在国外生活,自由。他拜了法国一位擅长人物绘画的画家做老师。那年,他第一次回国独立办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