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了飞机,有湿湿的,凉凉的东西落到她脸上。
“这是什么?”小姑娘看着头顶飘舞的白色点点,问他。
“雪。没见过吧。”男孩牵着她的小手,走向旁边等候的车,笑得很愉快,“这才第一场,等下大一点,我带你去雪地里打滚儿。给你堆雪人。”
雪人是什么人?她听不明白,还有,她为什么要在地上打滚儿?
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二天,她就被人收养了。
收养她的夫妻俩都戴着眼镜,两人很温柔,也很拘谨地问她,愿不愿意当他们的女儿。甚至可以不叫他们爸爸妈妈,叫叔叔阿姨也行。
小李英点头,说“好”。但她还是叫了他们爸爸、妈妈,她的想法里,谁养她、给她吃饭,谁就是爸爸妈妈。
哦,当然有个人除外。把她带过来的那个人。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他比她大,新妈妈让她叫他“庚礼表哥”。
第二天,她自己也有了新名字,跟着新妈妈随母姓,还姓李。那天之后,她就叫“李佩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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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那年,被带到京市收养的李佩央,跟着新父母住进了S大的家属楼。房间在二楼,一楼还有车库,但被新妈妈用来养花了。夏天的时候,一楼的花房郁郁葱葱、姹紫嫣红;冬天,雪里也会有点点粉红色梅花。
从前没有的,是她来之后,庚礼表哥送她的,就种在她窗下。她看书累了,侧过头就能看见。
S大有附属的实验小学,经过两个月寒假的补课后,再开学,李佩央直接跟着一年级继续学习了。
她虽然才五岁,又迟了半年上学,但学得一点都不吃力。
假期的时候,妈妈给她补过英语,爸爸给她补过数学。至于语文,她很爱看书,拼音自己读读就会了。
那时候管得不严,夫妻俩就试着把她送去上学了。
很巧,那个庚礼表哥也在这个小学上学,他比她大五岁。她一年级,他七岁才上学,刚好四年级。
一年级的班级都在一楼。
课间下课,周庚礼就会跑到她教室的窗户口,给她递东西。
天凉的时候是热豆浆、热牛奶、热果汁,天热的时候,就是冰激凌、棒棒糖,和很多当下小孩喜欢的零食。
李佩央收的时候,都会礼貌地对他说,“谢谢你,庚礼表哥。下次不用送了。”
而她这个表哥也很奇怪,每次听完道谢,都要笑一会儿,有时候笑得直不起腰还要扶墙。
他笑完还会假装正经地咳嗽两声,对她强调:“表的啊,不是你亲哥。咱俩沾亲带故,但是五服开外呢。”
“哦。知道了,表哥。”她每次都很乖地回应他。
学校里的人都知道她表哥是“小霸王”,没人敢惹他,自然没人敢欺负她。但李佩央眼睛大大的,小脸有肉了之后特别可爱,她性格又好,也没同学不喜欢她。
四月末,五一假期之前,周庚礼又去敲她班的窗户,李佩央就坐在窗户边,给他打开后,他拿了一只雪白的小兔子,装在笼子里送给她。
李佩央不敢收,“老师不让在教室养小兔子。”
“放心。它不叫。”十岁的“混世魔王”给她出歪招,“你先放桌洞里,等放学了,再带回家。”他今晚家里来接,不能陪她回家了。
李佩央有点犹豫,在桌洞里养兔子是不对的,但小兔子雪白雪白又很可爱。
“快拿着,央央,一会儿上课了!”他还催她。
李佩央接了过来,偷偷地把它放进桌洞里,还胆战心惊地用书挡住了。但是每节课间,她还是会忍不住把书拿走,摸摸它。兔子的毛很软,手感很舒服。她用瓶盖给它喂水,打开笼子后,笼子卡住了,她力气小,只能勉强关一半。她只好继续用书挡着。
但是体育课,他们都出了教室,兔子自己跑出来,跑没了。
班里人都偷偷帮她找,哪个角落都没有,可能是没关门,跑出去了。
那天放学,周庚礼下来,隔很远就看见小姑娘站在大门口低头抹眼泪。
她眼睛哭得比兔子还红,泪眼盈盈,扯着他衣角说,“庚礼表哥,我的兔子跑丢了。”
十岁的少年,小心脏“哗”一声就碎了。碎一地。
他安慰地抱抱她,拿手绢给她擦眼泪,哄她,“没事啊,央央。兔子嘛,表哥再给你买。”
当晚,他也不知道从哪搞来的,一个大笼子,里面三四只兔子。天黑了送到胡教授家里,夫妻俩一看女儿喜欢,就留在花房里养了。
养得白白胖胖,然后,开春...这四只兔子,生了小兔子。又生了六只。
胡教授一想,不对啊,兔子的繁殖周期就是四十几天,一只母兔子,一年能生七窝...那一窝六七只...斐波那契数列...
第二天,他讲完课,在讲台上,不好意思、有些腼腆地问下面学生,“那个,有没有同学,喜欢小兔子的?可以到我家领养,我女儿养的兔子有点多。”
最后胡教授家这一大窝兔子只留了一只,剩下的被农学院学生搬走了。下落不明了。
这只兔子,李佩央养到它寿终正寝。
......
不止是兔子多,自从她和表哥一起上下学之后,李佩央发现,她表哥还特别喜欢送她玩具。
他还带她去商场买,积木、娃娃、赛车,他什么都给她买。都不问她喜不喜欢,她看一眼,他就拿着了。
她的小房间快被他送的娃娃堆满了,要没地方放了。
那天,她忍不住再次跟他说,“表哥,可不可以不要送我玩具了?”
“怎么了?不喜欢这只小熊?”周庚礼想,不喜欢就换,但她喜欢什么啊?米奇老鼠她也不喜欢。
“我不爱玩玩具。我喜欢看书。”她拒绝了这只小熊。
书。行。
第二天放学,送她回家路上,周庚礼又拉开书包,他书包里一本作业书都没有,就一支笔,还有要送她的小熊。小熊怀里倒是抱了一本书,《居里夫人传》。
梳着齐刘海儿,脑后一朵小白花发绳吊着马尾的李佩央看着他,忽然低头笑了。小姑娘笑完,还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说:“谢谢你,庚礼表哥。这个礼物我喜欢。”
喜欢就行。他被她看得害羞,摸了摸后脑,跟她说:“别谢我,谢小熊。小熊送你的。”
“哦,那谢谢你小熊。”
李佩央抱着小熊跟他继续往家走,好奇地问他,“表哥,你没有作业的吗?”
“啊,作业?啊...我写完了。”周庚礼默默拉上空空如也的书包,牵她的手,岔开话题,“走,央央我带你去买冰激凌。据说意大利的,我带你尝尝什么味。”
“表哥,我爱吃草莓味的。”
“那我以后也爱吃草莓味。”
巧克力是什么怪味啊,苦苦的不好吃。他以后就爱吃甜的。
小升初那年,十一岁的周庚礼发现,天塌了。他俩以后不是一个学校了。
那年暑假,他把李佩央叫到S大学校操场,跟她说了个“秘密”。
“央央,你跳级吧。”
第34章 .男女主番外if线(二)
十一岁的周庚礼跟她解释:“央央, 现在情况是这样,你现在二年级,但是你成绩这么好, 每次都满分。你这个假期学三年级的课本,我辅导你。”
“然后开学,你就直接上四年级。上一年,半年就行,假期我再辅导你,你再开学就直接考初中怎么样?”
“我呢, 我想办法蹲一年, 到时候咱们俩就能同班了。”
他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
六岁的李佩央听他的话, 都听傻了, 她说:“庚礼表哥,我做不到。”
“能!”这时候,距离那晚的梦都已经过去快一年多了,周庚礼早都把梦的内容忘得差不多了。他就记得她好像学习特别好来着。
所以他握着她的手,坚持说:“李佩央,你肯定能!”
她真得不能。李佩央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她现在每天要看书, 周末还要学舞蹈和画画。哦, 还有笛子, 音乐学院的季阿姨很喜欢她,下学期她要开始教她吹笛子了。
而且...“而且表哥,你每科都不及格啊,你怎么教我啊?”
崩溃了。周庚礼当时想, 要不他告诉她算了。他不是不及格, 他那是控分!全答错也是需要能力的。
算了,他想, 胡叔叔估计也不会同意她这么小就去念初中。他勤快一点,多往这边跑跑吧。不还有周末呢吗?
国画开课那天,李佩央背着画笔走进画室,画架后面一个人探出头来。
她表哥跳下凳子,笑着走过来,双手不客气地揉捏她的脸,说:“哟,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那天之后,周庚礼除了是她表哥之外,还多了一个身份。他还是她师兄。
后面十几年,他们都一起跟着白院长学画画。她师兄画得很好。她也不错。
不过有件事,李佩央一直瞒着他。就是一次晚上,吃过西瓜,她去送盘子时,无意间听见了爸妈的谈话。
“凡学,你听说了吗?”李教授戴着眼镜,跟他讲,“老周让人带老三去国外测智商了。”
老三就是她庚礼表哥。他还有两个哥哥,也都是她表哥,但他们岁数差很大,除了过年节会见面,平时不一起玩。
李佩央站在门口,咬住了嘴唇,继续听。
“结果怎么样啊?要我说,这国外测的也不一定准。孩子嘛,因材施教。喜欢什么就让他学什么得了。”胡教授捧着书,悠闲地说,“哪能所有孩子都像咱家小央这么聪明啊。咱家这个不用测,我目测她智商一百五打不住。”
李教授听他的话就笑了,“你老头子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听老三他妈说,好像结果...不太理想。”
李佩央从镜子里看见,她妈妈指了指脑袋,然后摇头,感慨地说,“好像很弱。”
“不至于吧?”胡教授惊得坐起来,怎么都不能是弱智啊,“我看老三长了个聪明样啊。这小子怎么都不至于傻啊?他两个哥哥也都不傻啊。”
“就是说,我也说不准。但他们家大业大,复杂着呢。咱们也别多说了。小央跟她表哥关系好,咱们别跟她说了,孩子伤心多想。”
她不伤心。听完他们的话,李佩央悄悄走回房间,她其实一直感觉这个表哥奇奇怪怪的。
原来,他不是故意逗她。他是真得脑子不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李佩央有点可怜他。
她觉得,好可惜啊,明明她这个三表哥长得最好看了。她最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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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一步差,步步差。
李佩央顺顺利利升入初中那年,周庚礼用擦着线的“奇迹”分数进高中了。他没出国,她在这儿,他哪也不想去。
初中,曾经的小孩子都开始发育了。女孩都有一个抽条期,个子长高的同时,娃娃脸也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