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在家颓废一段时日,每日连梳洗的精神都提不起来,直到某个午后,黄柳霜亲自找上门。
黄柳霜原本负责南桑《午夜舞蝶》的导演工作,自从演出停了以后,就被调去和那支美国佬班底合作。
中美艺术审美有差异,再加上那边团队一直都有固定的导演,黄柳霜没少和那个大胡子老头吵架。
气到头上时,她直接中英文混合Fuck you对方,黄柳霜把剧院排演一团混乱的情况告知南桑,听到趣事,南桑心情终于有些缓和。
聊完这些闲碎,黄柳霜点燃一支细长的白色女士香烟,含 在绛色厚唇上吸了一口,打量起南桑,语气正经的问道:“说真的,你怎么打算的?”
南桑脸色沉重。
黄柳霜吐着奶白色烟雾,嗓音略嘶哑,“姐很看好你,南桑,你不要因为自己的性子毁掉前程。”
南桑低垂着长睫,没有说话。
女人忽而又从那款酒红色PRADA的皮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函,向南桑展示。
南桑看见精致的白色卡片上烫金字体纂刻着Cocktail party的字样,下面邀请人用中文写着贺绪两字,地点设立在希云酒店。
南桑不解的看着黄柳霜,问道:“柳霜姐,这是?”
黄柳霜诧异的说道:“怎么,贺总没邀你去?”
南桑摇头。
黄柳霜又道:“贺绪这周六在希云酒店举办了一场泳池星光派对,到时候会到场很多业内知名人士,我本想着让你去这个派对多多拓展人脉,为自己多寻求一些机会。”
“没想到贺绪竟然没有告诉你?”黄柳霜很是疑惑。
这句话使得南桑有些尴尬。
贺绪的确没有邀请她,作为对方女友,南桑竟然也是从黄柳霜口中得知,她心底不由得有些烦闷。
黄柳霜知道这阵子南桑和贺绪因为话剧排演的事闹脾气,她笑道:“你和贺总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到时候你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和他缓和下气氛。”
南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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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右想后,南桑最终决定拉下颜面前往希云酒店赴宴。
星期六的夜晚。
京市上空如同墨蓝色丝绸展开,金色摩天大厦灯光恍若钻石切割,玻璃窗折射出的菱形光斑夺目刺眼,放眼望去,长街间的霓虹看不到尽头。
希云酒店蓝金色玻璃墙幕闪如金箔,门口停放着许多素日里无法见到的豪车,穿着华裳的先生小姐阔太太们令酒店侍者应接不暇。
南桑今日特意打扮一番,她挑选了一条从未穿过的墨蓝色礼裙,长裙为缎面材质,挂脖款式,珠钻垒砌着高腰,胸前抽皱成蝴蝶,裙摆三七高斜开叉,露出白如玉藕的长腿,最为性感的是后背,整个大露背,腰间分五段交叉抽绳,最尾端是镶钻的蝴蝶和胸前相呼应。
这条裙子是孤品,南桑在某个中古店淘回来的,虽然和那些大牌高定相比拟,价值低很多,但穿在她身上美轮美奂,恍若夜里绽放的蓝色妖姬。
南桑抵达希云酒店门口时吸引了很多路人,谁都忍不住将目光朝女人投递而来,身材窈窕,在礼裙的加持下,实在是太美。
但即便作为大美人儿也有犯愁的时候,她没有派对邀请函,被卡在酒店的大门口,南桑觉得自己和希云酒店真有缘,这是第三次前来。
她咬咬牙,从香奈儿银色满钻CF晚宴包里拿出手机给贺绪打电话。
南桑在夜风中伫立很久,对方都没有接。
她心底对贺绪的失望一点一点累积,加深,现在已经有些习惯了,南桑没有继续拨打和绪的电话,而是给黄柳霜打过去。
没过多久,女人就出现在希云酒店的大门口,她顺利的把南桑带了进去。
电梯里,穿着金色PRADA套装礼裙的黄柳霜忍不住调侃南桑,“你说你,明明是贺总的女朋友,怎么连派对的大门都进不去?这传出去不是笑话吗?”
黄柳霜说着,忍俊不禁的嗤笑起来。
这笑声在南桑耳中听着却觉得有些讽刺,她心底忍不住的失落。
电梯一路直上像是窜到云霄。
终于在希云酒店99层停泊,黄柳霜和南桑一前一后走出来,南桑是第一次来到99层,这里恍若空中皇宫。
光是调酒台就有四五个,紧挨在高空悬崖边的玻璃泳池亮着粉蓝色的灯,除此外还设立了三个舞池,一个占地三百平的蹦迪台。
往内间走,有斯洛克球室,SPA区域,以及星空顶豪华电影院。
南桑本以为99已经是最顶层,未想还有100层,两层镂空设计,能够一眼看到楼上的景象,只不过电梯到达不了,她粗略扫视一眼,角落两侧分别设有旋转步梯可以走上去,但不知为何有戴着墨镜的保镖站在那阻拦。
南桑心想,肯定是什么SVIP区域,普通人无法上去。
黄柳霜有事先去应酬,南桑独自在派对上闲逛,她随手拿起一支矮脚杯,喝了口香槟酒,四处寻找贺绪的身影。
找了很久,南桑才在天台那边人烟稀少的角落发现贺绪。
对方穿着范思哲的浅蓝色衬衫,白西裤,衬衫领口松散,拿着一瓶酒和某位男性友人闲聊。
那位男性友人南桑曾经见过几次面,是贺绪的大学校友,也是个富二代公子哥。
南桑眼睛亮了起来,她朝贺绪走近。
女人正欲叫他的名字,却听到他正和男性友人聊到兴头上,口中还念着南桑的名字。这边不同于那那边嘈杂,有些安静。
贺绪的声音清晰落入南桑耳中。
男人嗤笑道:“我女朋友脾气越来越古怪,还不是我给惯的,我知道,她和我冷战就是想等着我去哄。”
“她以为我心底不清楚吗?我门儿清,但就是不想哄,这么多年也哄烦了,腻了,随便她爱生气就生呗。”
“她能走到今天都是我给的,不就一个北舞毕业的普通女大学生,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哪个舞蹈生毕业后就能签国家大剧院,成为女一号?”
“捧她这么多年,可能让她有些忘乎所以了,以为都是自己能力换来的。”
男人一阵嬉笑,“我算是琢磨出来了,这女人啊千万不能惯,得冷着她,她罢演,我就把工作停掉,让她知道没我不行时,就会主动向我求饶。”
贺绪的话如针般扎进南桑的耳中,女人长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全然感觉不到疼痛,她只觉得心底的羞愤到达极点。
南桑万没想到贺绪竟然会在男性友人面前,这么大言不惭的调侃自己,把她的自尊狠狠碾在脚底踩碎。
这和素日里认识的那个彬彬有礼,绅士儒雅的他完全不同。
她的男朋友又再一次令自己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女人瞪大瞳孔。
摩天大厦顶楼的夜风贯彻大脑,她全身透凉意穿透骨髓,只觉得神经被浇灌了万千瓶风油精,前所未有的清醒。
不!应该是她识人不清,相识四年,相爱三年,她或许从没认清过眼前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第026章 026
女人提着厚重的裙摆转身逃走, 她一路跌跌撞撞,差点和端着托盘的waiter相撞,周遭斑斓的灯光模糊成影, 她什么也看不见。
三年的经历的种种都被碎成黑白纸片, 碾碎在眼前。
南桑没有哭,更多的是羞愤。
胸口因愤懑止不住抖动, 她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会场,金色灯光铺满的走廊里,女人涂抹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拼命摁着电梯下行按钮。
直到‘叮——’地声音响起, 她头也未抬,横冲直撞冲进去。
却没想到,稳妥的跌落在某个结实硬朗的胸膛里。
那股香根草混合皮革的古典香水味侵袭脑门。
南桑恍然抬眸,瞧见男人线条锋利的下巴,再往上看去, 那双如雪松般冷冽的眉眼带着疏离。
男人体型宽大挺拔, 穿着纪梵希黑色西装, 同色马甲套装搭配铝灰色衬衣,西装外套领口处斜插着黑色缎面质地的丝巾。
黑发梳了上去,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线。
是薄宴西。
南桑并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撞见他, 距离上次相见, 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
她双手搁在男人胸膛处,刚因站不稳,脸贴在了男人衬衣上。
薄宴西并没接住她。
他单手扣在笔直的西裤口袋处,深不见底的黑眸平视前方,只是语气淡漠的说了句, “请注意。”
南桑目光凝滞。
他表情淡漠,仿佛不认识自己。
南桑立马站直身体。
原本想着和他打声招呼, 见这个情势,只能局促的说道:“不好意思。”
男人没有回应她,迈开步子款款走出电梯,利唯等保镖跟随其后。
直到那扇电梯门徐徐关上,南桑尚未回过神。
离开希云酒店。
各种错综复杂的情绪在南桑心底乱窜,她仍然疑惑不已,为什么刚刚在电梯里,薄宴西把自己当做陌生人?
南桑又恍惚想到,已经这么久没和对方见过面,他这样的大佬,身边女人如走马观花,就算不记得自己也是理所当然。
她脑海里再次浮现起那晚在劳斯莱斯车内的场景,画面中,又交叠着刚刚贺绪在天台向男性友人调侃她的那些话。
对比起来是那么的讽刺!
南桑愈想愈觉得不值,如若不是因为她向薄宴西献身,贺家的剧院现在已经被拍卖出去,贺家会身披巨债,贺绪也得从富二代公子哥变成落魄债鬼。
他们贺家现在之所以能够继续风光,完全是因为南桑背后默默的付出!
可她到头来却换来了什么?贺绪事业现在如日中天,自己却被他给雪藏。
而他还大言不惭的在外人面前践踏自己的尊严,把她当成喜欢时就拿来把玩,不喜就扔在一旁的玩具。
南桑脑海里又回响起上次黄柳霜的告诫。
“女演员最好的年华就在你现在这个年龄,要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做菟丝花没事,主要是得学会做一个精明的菟丝花,懂得如何利用男人,不要到头来等到被男人吃干抹净后再后悔。”
她现在不就是被吃干抹净吗?男人远比她想象中更为精明,现实。
高庆子说得对,是她性子太纯良,所以才会将自己一切全盘付出,到头来却换不回一个好结果。
南桑充满压抑,不忿,憋屈。
她不愿意做这样的蠢女人,不愿被人拿捏在手心,做一个掌上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