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和薄宴西陷入持久的对视。
她感应到自己喉咙逐渐发紧,心脏快要从胸腔内撑开。
南桑手肘突然往旁边收缩,不慎碰倒保温杯,杯口的热水哗啦流淌下来,湿润了被褥,保温杯顺着滚落,‘啪嗒’摔在地上。
她怔怔的凝视着眼前男人,目光逐渐从质疑不解再转到恐惧。
最终——
南桑想起了那句如福尔摩斯般密码的呓语。
薄宴西刚刚做噩梦时,口中念出的字符,和许多年前南桑照顾过的精神病人所念得呓语,一模一样。
南桑感觉到脸部肌肉僵硬,她目光错愕的凝视着眼前的男人,思维停滞,脑袋陷入大段的空白。
尽管不敢相信,但她还是迟疑的问道:“你是他吗?”
南桑感觉到自己指尖在颤动,喉咙痉挛
薄宴西那双深邃幽冷的眸子静默凝视着她,病房内气氛静谧得诡异,昏暗的灯光下,他声色寒冷,道:“南桑,你都记起来了。”
南桑只是凭借模糊的记忆作出揣测般的询问,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一个肯定的回答。
她不敢置信,嘴唇发白的说道:“真的是你……”
薄宴西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恍若不掺杂任何感情的陈述句,“没想到时隔多年,你已经把我忘了。”他眼眸一黯,瞳孔里的光泯灭,被冷灰色覆盖。
南桑不知如何回应,只是如木头般楞搓搓杵在那里。
男人伸出那只青筋凸起的手握住她手腕,南桑下意识的想将手给抽回,但却被他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薄宴西灰暗的窄眸攥在她面颊上,头微偏,唇瓣颤动,“你知道当一个人坠入地狱时,如果遇到一个天使般的女孩,他会做什么吗?”
南桑呼吸窒闷,心脏扑腾扑腾快要从喉管处跃出,她静默的看着他。
薄宴西嘴角勾起笑,笑容却如月光阴凉,“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女孩,对他来说是拯救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病房气氛凝重,男人脸色黯然,线条冷硬的面庞隐匿着灰沉沉的阴霾。
时至今日,所有人知道他是薄家红三代高干子弟,希云继承人,创瑞董事,福布斯排行榜前十的富翁,京市赫赫有名的商界人物。
什么伦敦大学外贸经济硕士学位,28岁引领希芸酒店上市,各种头衔,名望落在他身上。
却无人知晓他曾经是从泥潭摸爬滚打过来,度过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薄宴西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步步夺来的。
他母亲蒋碧凝是文工团京剧名角,也是外人口中见不得光的小三,薄朝宗当年和原配因为家族利益关系被迫联姻,但并不爱自己的原配太太。
后来薄朝宗在文工团的演出汇演中偶然遇见蒋碧凝,对她一见钟情,展开热烈的追求,年轻的蒋碧凝被薄朝宗魅力吸引,两人坠入爱河。
薄朝宗的原配太太是个手段高明的女人,她虽然也对薄朝宗没什么感情,只想掌控薄家财产,但知道蒋碧凝的存在是威胁。
蒋碧凝悄悄生下薄宴西后,和薄朝宗商议将还是婴孩的薄宴西送去英国,这样能够避开原配的视线范围,好让他平安顺遂的长大。
薄宴西在英国是被保姆阿姨带大的,他接受那边的教育,在成年前都没有回过国,薄宴西从母亲那里得知,薄家最忌讳他存在的是爷爷,只因对方是将级干部,注重声誉,所以不肯承认他和母亲的存在。
后来,经过蒋碧凝在薄朝宗面前运筹帷幄,爷爷去世后,薄宴西毕业后终于能回国,这才有机会接触到家族产业。
薄朝宗安排薄宴西在希云酒店实习,当时薄朝宗只给薄宴西安排了一个经理岗位,但却动了原配大公子薄文昭和原配太太的奶酪。
薄文昭和原配太太对薄宴西母子恨之入骨,使出各种办法联合打压薄宴西,但薄宴西能力出众,在管理希云方面立了很多功,薄朝宗对薄宴西逐渐表露出欣赏。
后来希云进行了一次副总裁的竞选,薄朝宗明里暗里都想提拔薄宴西,此举严重刺激到原配和薄家大公子。
原配发力针对薄宴西,不仅让所有公司高层股东孤立薄宴西,还屡次玩阴招的,甚至在薄宴西某次出差回程的途中,命人绑架他。
薄宴西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
高架的辅路上,薄宴西被几辆车拦截,年仅20多岁的他被拖进公路旁茂密幽深的丛林里,十几个人将他抡倒在地,用电棍按在地下连番殴打。
薄宴西浑身鲜血淋漓的从地狱中逃脱出来,才知道那些人当晚其实是想要自己的命,他们不仅要他的命,更想要的是她母亲的命。
因为,他被救到医院后,才得知他母亲蒋碧凝不久前失踪了。
薄宴西被人带到南方城市一个无名的小医院,隐姓埋名,躲避原配的追杀。
他却在住院期间意外得知,蒋碧凝被原配的人带到东南亚地区囚禁起来。
那是薄宴西度过的最无能的一段时日,双腿残疾,薄家不肯出面帮助他和她母亲,他和母亲失联,还不知母亲是生是死。
有种被人摁在地下狠狠鞭打的感觉,但他却无力让这些人偿还。
薄宴西一开始并不恨原配,他也曾为私生子的身份痛苦,愧疚过,但他发现对方每次都对自己和母亲下死手时,这种愧疚也随之消散,换回的只有仇恨。
在南方小医院里,薄宴西每日都生不如死,度日度年,他胡子邋遢,头发蓄很长,病服一个月都不曾脱下来换洗。
他很自己力量微弱,无法保护好母亲,做出反抗,也恨薄家的人,恨他父亲不负责之举,也恨爷爷不肯承认他母亲和自己。
那会他脾气暴躁,阴郁,时常让医院的护士和医生束手无策。
后来,病房里却突然出现一个宛如天使的少女。
她温柔照顾他,偶尔会凶他,制止他抽烟,她会给他读小说,甚至还会在毫无生气的病房内给他跳舞,逗他开心。
那期间。
少女和母亲会时常出现在病房内,她母亲是主治医生,会时常令她带一些味道可口的家常菜到病房内。
从她们谈聊中,薄宴西能感受到这个女孩的原生家庭很幸福,父母知书达理。
他喝着女孩母亲煲的汤,前所未有感受到了家庭温暖,这是他从小就缺失的,所以薄宴西一直觉得那个女孩就像天使般美好。
后来,薄宴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这段记忆也逐渐落满灰尘,放在封藏的宝箱中,却未料,有日他再次在剧院遇到她。
对于这个救他出黑暗地窖的女孩,他又岂能放过?
此刻,薄宴西深邃的黑眸攥着南桑的脸。
他紧紧拽住她手腕,沉声,“你知道那会,你有多美好吗。”
南桑喉咙哽着,说不出话。
男人微偏头,嗓音颤动,“南桑,你每天穿着白色裙子在我面前晃动,像今天这样温柔的给我喂汤喝,美得就像天使。”
“你不是想知道我什么会喜欢你。”他眼神定定,“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你曾经救过我——”
“在我心中,你的地位没有任何女人能够替代。”
南桑混乱的思维逐渐被理清,心脏却有些莫名的发闷,她想到什么,深吸一口气,徐徐道:“所以,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是不是就认出我了?”
薄宴西:“是。”
女人眼眶逐渐红润,她蹙起细眉,问道:“那后面你让我做你的情人……该不会都是你的……套路?”
她努力从这些混乱如麻的线索里寻找到事件的始末,然后做出一个揣测。
薄宴西沉吟片晌,抬眸凝视着她,“你会觉得我卑劣么。”
他并没有否定。
南桑大脑有种晕眩感,她垂下眼帘,久久的沉思。
她知道虽然薄宴西运筹帷幄想要得到自己,但贺绪背叛她是事实,薄宴西在这其中只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南桑攥紧的手指渐渐松开,她抬起眼眸,摇头道:“可能一切都是命吧,贺绪把我推向你,也不是由你决定的。”
并且,也的确是她主动找到薄宴西,想要借助他的资源腾步青云。
薄宴西:“那你怪我吗?”
南桑咬着下嘴唇,轻声,“之前很怪你,怕你,甚至是想要远离你,但是现在……”
薄宴西:‘现在什么。’
南桑凝视着他,眼睫颤动着,“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她低下头,瓮声瓮气的说道:“现在我觉得,我好像也喜欢上你了。”
她不想违背自己说出任何违心话,只是将当下的感受确切告知他,话音刚落,她的唇就被覆住。
薄宴西无法克制的在她温热的唇瓣上碾压着,他等这句话很久,得知她也喜欢自己,男人手指紧紧捏着她下巴,用力在上面撕咬研磨。
被吻得双腿发软,南桑跌落在病床边,两只手下意识勾住他的腰,她抬起下巴回应,和他在黑夜里缠绵。
舌齿摩痧时,男人的手中攥进她长发的发缝,抓着她后脑勺,南桑只觉得头皮发麻,脑袋逐渐昏坠。
不知道吻了多久。
离开后,她心跳仍然沉重得厉害。
南桑将头埋下去,额角抵着他的下巴,平复后,呼吸逐渐匀称。
此刻,她脑海中忽然想起什么,抬眸问道: “宴西,医生说你的腿是旧疾,是不是6年前那次受伤导致的?”
薄宴西:“嗯。”
南桑一直很疑惑这件事,不管是6年前她在医院照顾他时,还是此刻,她心中都有很多困顿。
她旋即问道:“你为什么会受伤?当时发了什么事,能否告诉我?”
男人声色平静的回应她,“南桑,很多事情你不需要了解。”
南桑发现只要她询问有关他的过往,薄宴西都会对自己有所保留。
南桑蹙眉,“可我想知道你的事。”
南桑记得6年前在医院时,他也时常做噩梦,那会他时常辗转反侧的失眠,呓语,甚至是在惊吓中醒来。
面对南桑种种疑问。
薄宴西眼色灰冷,声色低沉的说道:“南桑,我的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这样做是保护你,你要听我的。”
南桑想起不久前看见的那些有关薄家的新闻,她知道这些事,肯定比想象中的更复杂。
薄宴西不愿告知,她不便继续问下去,只好悻悻垂下眼帘,说道:“好吧。”
后半夜,南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约莫是脑海中得知的讯息太多,一时无法消化,直到思维宛若棉线越搅越混乱,她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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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段时间,南桑除却去医院探望薄宴西外都在剧组忙拍摄。
经过几个月西良导演手把手调教,她的演技飞速提升,和剧组演员也形成良好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