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谨慎开口:“裴清让有没有欺负你?”
男人跟女人的力量悬殊摆在那里,更何况这俩体型差也相当明显。
林姰无声笑了。
祝余没有起哄问有没有发生点什么,也没有说跟裴清让在一起不亏,而是问她,他有没有欺负你。
所以朋友大概就是,我不知道你在经历什么,但是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林姰幽幽叹了口气:“是我欺负他还差不多。”
祝余诧异,乐不可支:“你欺负人家什么了?”
“第一天晚上我们是分房睡的,但是第二天晚上,我们睡了一间。”
电话那边的祝余,胃口被林姰高高吊起,不自觉屏住呼吸。
林姰继续说:“我睡床,他睡帐篷,那帐篷就在我洗澡的时候水灵灵地撑起来了。”
祝余笑得不行,林姰的眉眼也弯折出柔软的弧度。
因为觉得可爱。
帐篷可爱,撑帐篷的人更可爱。
所以他是真的纯情,真的正人君子。
也是真的对她没有想法。
“没想到裴神这么纯情啊!”
“对,纯爱战士,”林姰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长那么帅,但亲都不给亲的。”
祝余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什么?亲?谁亲谁?”
林姰:“
我那天喝了酒想亲他。”
祝余:“然后呢?”
林姰:“他拒绝我了啊。”
祝余“啊”了一声,人还在震惊之中没缓过神,听见林姰继续说:“然后我不甘心,又试了一次,又被拒绝了。”
祝余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你不是非常讨厌跟人有肢体接触吗?”
林姰“嗯”了声,她也不知道这个毛病,怎么遇到裴清让就失效,还不受控制地往相反的反向发展。
跟他牵手的时候不排斥,甚至很想玩他的手;
跟他拥抱的时候有些喜欢,他怀里清冽温热的气息让人上瘾;
甚至很多时候他在她眼前晃啊晃的,她都会有想要跟他贴贴的冲动。
面对裴清让的时候,就好像有什么肌肤饥渴症:“你说,我是不是年纪到了所以开始有那种很原始的冲动?”
祝余沉思了会:“如果随随便便一个长得好看的身材好点的就可以接吻,那你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没有亲过别人?或者我这么问,换个别的个子高身材高脸蛋漂亮的,你也想亲?”
林姰像是猝不及防被人在脑袋上敲了一记。
薄雾散开,显出问题本质,答案呼之欲出。
偏偏她嘴硬:“我没遇到比他更好看身材更好脑袋更聪明情绪更稳定的,我怎么知道呢……”
祝余一字一顿:“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这个人是裴清让,你才想接吻呢?”
林姰没有办法反驳,祝余软着语气问:“你想和他在一起吗?还是只想玩玩?”
问题超出林姰过往的经验范围,更何况裴清让也不想和她在一起。
她低声说:“我就想接个吻,没想在一起,就算是玩我也会很认真的。”
接吻可以很快乐,可是在一起就很麻烦了,要患得患失、要承担责任、要一心一意只喜欢一个人,就算是这样做了,也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
崔女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林姰爸爸是九十年代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毕业后就有稳定的工作,进了县政府。
那个时候机关单位学历普遍不高,突然来了个年轻小伙子,985毕业,个子高、皮肤白、长相还相当标致,一下子全县都知道了,别的单位的人也会借送材料来看一眼。
但是爸爸一心扑在工作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结果提拔的时候,处处不如他的人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第一次提拔是这样,第二次提拔还是这样,第三次甚至还是……他每次陪跑,每次落空,这种单位并不是以学历论英雄,学历不如他的照旧比他吃得开。
这时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媒人说,人家姑娘对你非常满意,你觉得怎么样?
他是想拒绝的,对方样貌、学历、工作没有一样比得上他,偏偏媒人的下一句话是:知道区里刚上任的崔区长吗?那就是人家姑娘的亲爹。
后来他们结婚了,婚后一年有了她。
从记事起爸爸的脾气就很大,吵架之后总是不动声色冷暴力,她记得某次吵得厉害妈妈夺门而出,爸爸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她哭着说要去找妈妈,太小了又怕黑,一直坐在楼梯口等着,直到后半夜妈妈全身湿透一个人回来。
第二天,妈妈又像没事人一样,早起做饭洗衣帮爸爸熨烫衬衫,甚至还是先低头先说话的那一个……
长大后,她问过妈妈为什么不离婚。
妈妈眼神空洞地说:“我们刚谈恋爱那会,他攒了好几个月工资给我买了一块手表……怎么人说变就变了呢?”
所以在一起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吗?
不如想接吻的时候接吻,想拥抱的时候拥抱,想要分开的时候分开。
她自由惯了,不想被束缚,也不会爱人,不觉得自己能一辈子喜欢一个人,更不想要费心经营一段关系。
电话那边祝余的奶奶喊她吃完饭,林姰挂断电话。
“你好,请问廊桥怎么走?”
林姰回头,是陌生男生问路,她自己都初来乍到,只能回一句:“我也不清楚。”
男生没有走开的意思,有些腼腆地问她:“可以加个微信吗?”
平心而论,男生长得非常好看,薄肌冷白皮,眼睛也是她喜欢的长睫毛双眼皮,那张脸一看就二十出头,可以用清纯来形容,非常符合她的审美。
“我不加陌生人微信。”
男生遗憾,仍不放弃,举了举挂在胸前的相机:“那姐姐,以后我可以给你约拍吗?你真的……很漂亮。”
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林姰不为所动。
如果她只是想要找个人接吻,她现在应该给他微信,为什么她会觉得烦躁和反感。
所以就算没有喜欢,她也不是想随便找个人接吻。
她就只是想和裴清让接吻。
而觉得这个男生好看、忍不住多看两眼,也只是因为他跟裴清让有一点点的像,但没有裴清让身上的凛然气势,更不可能有能跟裴清让比较的漂亮五官和干净眼神。
这个世界上的人那么多,裴清让就只有一个。
脸颊、手背有猝不及防落下的湿润触感,是下雨了。
妈妈和爸爸吵架离家出走的那个夜晚,暴雨倾盆妈妈夺门而出,爸爸坐在沙发上,只是不屑地看了一眼,而后声音平稳笑容满面地接起上级电话。
她以为小时候的事早已忘记,却忽略了那些点点滴滴塑造了她的骨血,稍不留意就会在眼前重现。
雨从头顶落下的这一刻,她不合时宜地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像当初的妈妈。
她最讨厌下雨天,可被暴雨困在公司楼下的那天,是裴清让来接她的。
习惯一个人对你好是很可怕的事情,因为会在以后漫长人生中遇到相似情景时,不受控制地想起这个人,可他不会永远都在。
比如现在,他就不在。
趁着雨还没有变大,林姰抬眼看向周围是否有地方可以暂时避雨。
就在她弯腰把自己的外套披到狗狗身上的那一刻,不再有雨滴落下。
她蓦然抬头,黑色雨伞撑过头顶,撑伞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清秀白皙。
她站起身,对上那双清绝的眼睛。
他不会真的有读心术吧?
不然怎么会在她想到他的瞬间出现……
跟她问路的男生还是站在那里,林姰颔首:“我和我朋友一起的,先走了。”
男生不好再纠缠,走开之后仍频频回头看她。
直到裴清让不动声色往她旁边靠了一步,将她彻底挡住。
男人的声音似乎比这阴雨天气还要凉:“我是你朋友?”
林姰被他问得心跳莫名,偏还要故作镇定:“对啊,朋友,不然呢?”
当接吻搭子你又不乐意,现在还来问。
裴清让居高临下睨她一眼,微扬的下颌是傲气流畅的弧度:“你也想跟你别的朋友接吻?”
“可我根本没有亲到你,”林姰说起这个就有点气,“你怎么在这儿?”
他漫不经心:“我一直在你身后。”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条路上路灯不算太亮,其实是有些吓人的。
林姰茫然:“在我身后?”
裴清让淡声:“别误会,没有故意要听你打电话,怕你不安全。”
却没想到,会听见她说:我就想接个吻,没想在一起,就算是玩我也会很认真的。
如果她想亲他,就让她亲好了,都随她高兴。
喜欢不喜欢有什么所谓,总好过她雨天一个人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和陌生男人站在一起。
但是,她应该不会再亲他了。
林姰的心脏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酸软,闷闷“哦”了一声。
他会来找自己。
他不会冷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