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晓梅在河里,晓巧真想抱住她狠狠地旋转两圈,眼眶泛了红,“晓梅,我的姐姐,你真不愧是我的亲姐姐!晓梅万岁!”
……
随着时间来到了九月份,天气稍微凉快了一点,1975年的秋季学期也开始了。
天蒙蒙亮,唐宝儿就醒了,她熟练地从床上爬起来,把被子叠好,穿衣服洗漱,今天终于可以正式的穿上她的新衣服了。
唐宝儿五官精致,脸尖尖的小小的,皮肤白,朝气温暖的嫩黄色穿在她的身上格外的好看,唐宝儿到院里子时,正巧碰见林丹红在刷牙,便叫了声二伯母。
林丹红转过头只当没听见。
林丹红心里那叫一个不舒坦,这个野丫头也开始上学了,晚两年再上能咋?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早饭是熬得又香又稠的玉米碴子粥,配上前段时间腌的酸菜这个时候吃正好,切成了丝儿,再蘸上一点老酱,开胃又爽口,几个孩子都吃得可香了,再啃上两块高粱面馒头,嘴一抹就上学去了。
绿水村小学就建在村西头的那座山坡上,是几间宽敞明亮的大教室,尽管刚上一年级,但小学就在村子里,这个地方对于村里的小孩来说早就熟悉得不得了。
唐宝儿背着花布书包,跟着几个哥哥姐姐一起到了学校报道。
转角的第一间教室门口,用红纸写了“报到处”三个字贴在门上,唐宝儿、成和、成孝都是一年级的新生,晓梅和成鸣开学就读五年级了,晓巧是四年级。
唐宝儿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她也开始上学了,唐家的几个孩子就全都上学了。
他们排着队挨个进行报到。
唐宝儿他们的班主任高老师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她戴着一副眼镜,在面对犯错的学生时会非常严厉,但很多时候都是笑眯眯的,是一位美丽知性的女性。
“学名叫什么?”
唐宝儿想起来其实她还有个大名叫唐絮,不过很少有人会叫她大名,大多数都是直接叫她唐宝儿,她刚想回答老师,成和就已经帮她抢答了,“老师,她叫唐宝儿!”
唐宝儿就看着高老师在那个报到的表格上写下了“唐宝儿”三个字,她歪了歪嘴,想着也只是上个小学,唐宝儿就叫唐宝儿吧。
唐宝儿去了一年级的教室,教室很宽敞明亮,摆着十多张课桌和十多张双人板凳,课桌是双人的长桌,没有抽屉,但是桌底下的大窟窿可以用来放书包,讲堂的上方贴着红纸黑字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四个字,黑板前方是一张被称为讲台的课桌,凌乱的放着粉笔和抹布。
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个小孩了,都是本村的孩子,黑溜溜的眼睛中都带着新奇,他们虽然平时会跑到村小学附近玩乐,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以学生的身份坐在教室里。
成和不愿意跟成孝坐一块,就跟唐宝儿当了同桌。
然是陌生的环境,但唐宝儿心里还有些激动,娘说只有读书才有出路,唐宝儿一直记着这句话,今天是她开学的第一天,她以后要好好学习,才能报答辛苦养育自己的爹娘。
唐宝儿看到其他小孩都把书包解下来放进了桌斗里,她也跟着把书包放进了里面。
上午九点的时候,高老师进来给他们开了个班会,并且让他们都起来做了个自我介绍。
村里的孩子们哪里听说过什么叫自我介绍,于是高老师就打头阵先自我介绍了一番,轮到了学生们,都不太好意思,匆匆说了一句大家好,我叫xxx便飞快地坐下了,脸涨得通红。
做完自我介绍,高老师随手点了几个同学起来帮忙发教材。
一共是四本教材,《算术》、《语文》、《音乐》和《图画》。
唐宝儿的文具姚秋月早就给她买好了,有两支铅笔、一块橡皮还有一把尺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书的封面打开,扑面而来一股墨香味,她忍不住低头再闻了闻,最后才郑而重之的在书的扉页用铅笔写上“唐宝儿”三个字。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一名正式的小学生了。
“宝儿,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啊?”成和看到唐宝儿写字,瞪大了眼睛。
“噢,我娘教我的。”姚秋月毕竟是高中毕业,在家的时候教过唐宝儿怎么握笔写自己的名字。
“那我的名字咋写,你教我呗?”
唐宝儿小脸皱成一团,“不好意思成和哥哥,我不会写你的名字。”
其中一个女生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唐宝儿的背影若有所思。
上午就这样过去了,绿水村小学不供应午饭,孩子们也不带饭,中午就跑回家里吃。
经过一个上午,班上同学打打闹闹的,很快就互相认识了,他们本来也是一个村里的孩子。
唐宝儿远远的就看见了门口的姚秋月,兴高采烈地,“娘!”
“慢点跑。”
今天家里轮到姚秋月做饭,晌午没到就把饭菜做好了,蒸了几个白薯和高粱面馍馍,还煮了丝瓜汤,几个孩子和干活的大人吃了后,孩子们又往学校里跑了。
……
吴春红是绿水村吴建设的二闺女,她也是绿水村小学的一年级新生,吴春红也是前几个月才知道自己是重生了的,上辈子她跟这个唐宝儿也是同学。
唐宝儿命真好,本来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弃婴,被唐家四房收养了,唐老四夫妻俩没孩子,拿她跟命根子似的,后来赶上了好时候,做生意发了一笔财,唐宝儿还考上了大学,走出了这山沟沟的绿水村,彻底过上了好日子!
自己却过得十分凄惨,初中就辍学了,她后来进了城里打工,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个喜欢的年轻优秀的男人,结果却发现了那个男人竟然是唐宝儿的对象,跟她手牵着手,嘘寒问暖,呵护备至,那贴心的模样让她看一眼都难受至极。
她不想活了怀里揣着刀想要去跟唐宝儿同归于尽,却没想到自己被绊了一下,怀里的刀把自己给扎死了。
吴春红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重生了。
想起那个男人,吴春红心里恨得抽抽。
这辈子,她要把那些都抢过来!
下午两点,高老师开始给他们上课,“同学们把书翻到第二页。”
“我先给大家念一遍课文,接下来同学们再跟着我念一遍。”这是人民教育家陶先生曾经作过的一首儿歌,“人有两个宝,双手和大脑,双手会做工,大脑会思考。用手又用脑,才能有创造。”
吴春红想起来上辈子,高老师在教了他们念了一遍后,又开始随机抽人起来念这篇课文,其他人都念得磕磕巴巴的,不流利的普通话夹杂着方言,唯独唐宝儿起来完整的将这一篇课文读了出来,让班级里的同学都佩服得不得了。
所以在这一次高老师开始抽人起来念书时,吴春红非常积极的举起了手。
高老师在班级上的同学里转了圈,“唐宝儿同学,你来把老师刚才教的课文念一遍。”
“好的老师。”唐宝儿从座位上起来,她的声音虽然还是带着股稚嫩的童气,但很清澈,听起来很舒服,“人有两个宝,双手和大脑,双手会做工,大脑会思考。用手又用脑,才能有创造。”
“唐宝儿同学读得很标准,很好。”
高老师竟然夸奖她了,唐宝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下课之后,唐宝儿周围的同学都围了过来,连成和也忍不住一直夸她,“宝儿,你可真厉害!不仅会写名字,课文还念这么好!”
吴春红看着出尽风头的唐宝儿,愤愤不平,明明她也举手了,她就知道从上辈子开始,高老师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一直在偏心这个野丫头!
第11章 包书皮
唐宝儿第一天上学,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尽管下午已经看过好几遍课本,但趁着姚秋月点煤油灯补衣服,唐宝儿还是忍不住将课本重新拿了出来翻看,她很喜欢闻那书本上的油墨香气。
姚秋月补着一件衣服,看到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了。
“今天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唐宝儿想了一下,第一天成为小学生,感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和新奇,“说不上来,就是很新鲜,胸口像是有一头小鹿在乱撞一样。”
“宝儿,以后可要坚持好好学习啊,只有学习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
唐宝儿将她的话听进去了,点了点头,“娘,我一定会的。”
姚秋月已经补好了衣服,她想起来箱子底下还有几张牛皮纸,“娘给你的课本都包上书皮,这样就不容易弄脏弄破了。”
油灯下,姚秋月用剪刀把牛皮纸裁成合适的大小,有条不紊裁剪折叠,然后郑重用钢笔在封面写上“算术”“语文”等学科名,再在扉页写好班级和名字,唐宝儿看着姚秋月坚韧的侧脸,心里忍不住想,她的娘可真好。
唐宝儿在村子里也见过不少其他人的娘,但是他们的娘都不如她的娘好,就用晓梅姐姐和晓巧姐姐的娘——二伯母来说,二伯母对两个姐姐从来都是板着张脸的,只会吩咐她们做事情,也不给她们做新衣服,不给她们好吃的,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成孝。
唐宝儿小的时候发烧,是她的娘抱着她去了医院,喂她喝粥,给她盖被子,一个晚上都不睡觉的守着她,她的病好了,可是却把她娘给累坏了,眼圈下边都是乌青的。
从那之后,唐宝儿就再也不敢生病了。
她的娘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好的娘。唐宝儿忍不住心里想。
“在看什么?”姚秋月自然注意到了闺女的目光。
“在看娘,娘真好看。”
孩子稚嫩的童声把姚秋月心里哄得一阵甜,忍不住嗔了她一眼,“净瞎说!”
包好的书还要放在写字台的玻璃下压上一晚,这样会更平整贴合,姚秋月的手巧,包的书皮也特别好看,每个角都折得很工整。
“宝儿,还要继续看书吗?”姚秋月问。
唐宝儿忙摇了摇头,她知道灯油可贵得很呢,还要煤油票,要不是为了给爹爹补衣服姚秋月也舍不得点,“我不看了,反正已经看过好几遍了。”
唐宝儿偎进姚秋月的怀里,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娘,你给我讲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呗。”
姚秋月上过高中,看过许多小说,她将这些小说分成了一个个的小故事讲给闺女听,唐宝儿最喜欢听娘讲故事了,每次都听得入迷。
“好,娘给你讲。”姚秋月将女儿搂进怀里。
唐宝儿温顺依赖的靠在姚秋月温暖的怀里,听着孙悟空斩妖除魔的故事,做了一个个新鲜有趣的梦。
次日唐宝儿拿着包上书皮的书出来时,班级上的同学都忍不住围了过来。
“宝儿,你这是给书穿上衣服了?”
“这叫书皮,我娘给我包的,包上书皮后,再翻课本就不容易磨损和脏污了。”唐宝儿给他们解释道。
唐宝儿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羡慕了,唐宝儿的娘真好,还会帮她包书皮。
有爱惜书本的同学摸了摸自己的书本,“那你也教我们包书皮呗?我们也想保护书本。”
唐宝儿想了下,昨晚她是全程看着姚秋月包的,自己也学会了,当下便应道,“好啊,用废报纸、旧挂历、牛皮纸都可以。”
同学们便都围在唐宝儿的身边跟着她学包书皮了,高老师进来时,看到这个现象还特意表扬了大家。
“今天看到大家包书皮,老师对于大家对书本的爱惜都很感动,尤其是唐宝儿同学教其他同学包书皮,不厌其烦,态度很值得鼓励。”
吴春红听到高老师夸唐宝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一个书皮吗?
吴春红看不上唐宝儿,自然也不稀罕跟着她学什么包书皮,谁知道下午便发生了一件事让她笑不出来了。
吴春红没回到家就闻到了肉麦饼的香气,急不可耐的把书包往炕上一扔,就往锅边凑,掂起一块肉麦饼往嘴里塞。
正要拿第二块的时候,手就被张兰花给拍掉了,“少吃点,这是给你爹烙的!眼看着农忙又要开始了!”
三岁的弟弟春生正是调皮玩闹的年纪,嘴里叼着一块肉麦饼,谁知道啪的一下,那嘴里的肉麦饼就掉到了吴春红的书包上。
那书包就是薄薄的一层布,把几本课本给装起来了,根本没办法隔离那肉麦饼的油渍。
吴春红看着课本上的一大片污渍,怎么擦也擦不掉,脸上都快要急哭了,“娘!”
“吼什么?”张兰花叉着腰没好气的说道,“谁叫你随便就往炕上扔,自己不放好弄脏了怪谁?”
吴春红委屈得都快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