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呈礼都不想说他当初和夏珺刚恋爱时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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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从唯醒来是在清晨五点多。
医院的环境不像在家里,每个时间点都有人没有睡,很多人五点就会醒,发出动静。
她醒来时,病房里安安静静,只有走廊外偶尔有人经过,灯光透过玻璃洒进来。
祝从唯揉揉脸让自己清醒,在这里陪睡并不如家里的床,但她昨晚却一觉睡到现在。
她摸手机看时间,看到屏幕上的通话界面,愣住。
昨晚没有挂断吗?
温呈礼一直没有结束通话?
她拨通电话时,他那边是在下午,现在算起来都已经超过八个小时了,他那边已是深夜。
祝从唯将手机贴近耳朵,那边安安静静的,以温呈礼的生物作息,肯定已经睡着了。
心念如此,却鬼使神差地叫了声:“温呈礼?”
说完,祝从唯又忍住好笑。
“怎么了?”
就在她快要按下挂断的图标时,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磁性。
空寂的环境里,唯有他的声音最清晰。
祝从唯愣住。
她没想过会得到他的回应,甚至是,和她开口后仅仅隔了几秒的时间而已。
电话那头,远在大洋彼岸的男人又问:“醒了?”
他是没睡?还是听到她的呼唤了?
祝从唯不清楚是哪种情况,终于回神,手掌压在胸口上,心脏微妙的快速跳动震回手心。
“是我吵醒你了吗?”她问。
“没有。”
温呈礼语调微缓:“还没睡着。”
在他看来,不进入深度睡眠与没睡着差不多。
祝从唯哦了一句,轻声道:“我以为等我睡着了,你会挂掉的……”
她听见那边一点动静,许是他在床上。
“挂了做什么。”温呈礼声线温醇,“如果你中途醒了,还可以用上。”
“你把自己当失眠药用啦。”祝从唯调侃。
“初次来看,解决失眠效果好像还不错。”
“嗯,我昨晚睡得很好。”
“那现在轮到我睡了。”
祝从唯听出他的一点意思,“你又不失眠。”
温呈礼漫不经意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我还没有适应时差,需要催眠。”
都出差两三天了,怎么可能不适应,祝从唯才不信,但她这次没有戳破。
“那这次我不挂,你睡吧。”她又补充:“要是被吵醒了,不要赖我。”
“怎么会。”
温呈礼习惯安静睡眠,不过是想听她说话,转走她的注意力,他不觉得自己能睡着。
然而,一切出乎他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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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连麦的存在,祝从唯行动都下意识放轻声音,也远离那些说话嗓门大的家属们。
天亮以后,她和馆里请假,很快获得批准。
因为昨天奶奶决定放弃化疗,所以祝从唯今天打算问问,是直接回家,还是再住几天调理。
她不会反驳奶奶的决定。
趁奶奶没醒前,祝从唯去了医生办公室,询问后续。
医生说:“其实除了化疗以外,近年新出有别的方法,没有化疗那么痛苦,但是也有副作用……”
他说了很多专业名词,祝从唯大致明白,有病人化疗和nk回输一起用,结果还不错。
张医生最后告诉她,宁城做不了。
祝从唯满怀心事地回了病房里,正好阿姨过来送早餐,何淑华如今心里轻松,连胃口都大了一丝。
等阿姨离开后,她才开口:“奶奶,刚刚医生和我说,有不是那么难受的疗法,您要试试吗?”
何淑华一愣,“真的假的?”
祝从唯笑说:“真的,医生还能骗我们吗,只是要去别的城市做。”
一听如此,何淑华想了许久,最后摇摇头,“算啦,从唯,我本来也年纪不小了,折腾来折腾去的,时间都浪费在医院和路上了,不如多陪陪你。”
她不想去另外一个城市。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就算治疗效果不错,她都老了,也不可能多活几十年。
不如趁最后的时间,和家人在一起,她现在看开了。
祝从唯其实有猜到答案,心沉甸甸的,努力露出笑容:“好,那我们回家住。”
何淑华问:“回我们自己家?”
祝从唯想了想,“您孙女婿肯定不会同意的。”
老房子那边乱,设施也旧了,温呈礼要是知道绝对会让她住在温园里。
不仅环境好有利于养病,也有家庭医生,吃喝住都会非常方便舒适。
何淑华笑笑,“我要是坚持,他还能把我绑去?”
祝从唯替她穿好外套,“那我就和您一起回去住。”
何淑华说:“哎哟,那家里可住不下几个人,你们俩岂不是要分居,我可不想拆散新婚小夫妻。”
老人家说话声音难免音量比年轻人高一些。
祝从唯都怕温呈礼醒来听见她这句话,连忙出声阻止:“……奶奶。”
何淑华调侃:“害羞什么。”
祝从唯无奈摇头,又仔细去听电话那头的动静——她要很仔细才能听到男人沉稳的呼吸声。
他好像还在睡梦中。
在她昨晚睡着时,温呈礼也会是这样的想法吗?
祝从唯第一次有这种奇妙的体验,明明异国两处,却好像对方就在身边,处处参与各自的生活。
也许是因为说开,奶孙俩今天反而笑得多。
祝从唯本来以为一整天都可以陪她,十点时,接到了单位里的临时加班通知。
闹市区有人故意撞车,导致丧生者里除了路人和车主乘客外,还包括一位交警,他们的遗体已经分别送往市馆和新馆。
一下子忙不过来,不得不召回她。
祝从唯没有迟疑,叮嘱好奶奶今天要吃的药和阿姨后,她才直奔殡仪馆。
她将手机放在更衣室的柜子里。
祝从唯这次和师父洪百泉搭档,要服务的正是那位交警,因为对方一开始以身阻止罪犯,以至于他的遗体被撞击得最严重,并不完整。
她看到时都心惊了一瞬,实在惨烈。
除了缝补裂口,为了让对方与家属都满意,他们花了不少时间,重新修补了缺失的地方。
这是她近期做得最久的一项工作。
一直到接近下午五点,天色昏暗,入殓工作终于完成,遗体被送往告别厅。
祝从唯换下防护服,消了毒,前往告别厅,看见了痛哭的家属,其中还有对方怀孕的妻子。
新闻上照片和视频满天飞,家属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现场,但也看到了传播里的逝者遗体如何。
现在看到的却是完整的亲人,表情如平常,忍不住落下泪来。
“早上他出门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平时那么忙,昨天还说今年多休假陪我和未来的孩子。”
告别厅里不仅有家属,还有同队交警,以及被救乘客的亲人来悼念。
祝从唯站在厅外,她见过无数生死,还是会动容。
人这一生不知道哪天可能就会发生意外,或许不再强求,在有限的时间里和奶奶多多相处才是正确的选择。
她还不如奶奶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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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取手机时,祝从唯发现温呈礼醒了,他大约在吃早餐,有刀叉碰撞的声音。
她好奇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温呈礼回她:“你不在的时候。”
他昨晚睡得晚,生物钟难得没有准时,以至于今早比平日也晚许多,通常这时候他已经在公司。
祝从唯胡诌:“你怎么知道我真的不在,不能是我不想理你吗?”
温呈礼话里隐隐带笑音:“温太太,你不理我,和你不在手机旁边,我还是分得清其中区别的。”
“温先生这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