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震微颌首,这个九龙女警蛮不错,他很欣赏。
现在就看钟天明还能怎么狡辩吧。
钟sir掏兜,就发现白毛巾全用完了,鼻血滴嘀哒哒流个不住,他转身欲找纸,是他的大小姐,递了一条白毛巾过来,同时抿唇笑了笑,又转身退到后面了。
他回头看罗瑶:“你被郭双刀非法绑架,囚禁了?”
罗瑶冷笑:“难道不是你指使的?”
钟天明坦言:“是。”
罗瑶一噎,扬起了脖子:“你要敢对我怎么样,我曾伯伯……”
“曾sir已经去世了,是被阮智信杀害的。”
钟天明用一句噩耗打断,并在罗sir的愣神中走近她,吸鼻子:“两年前,我向上呈交的证据足以判郭双刀绞刑,但是罗sir应该知道,是谁在拿到证据后伙同律师销毁罪证的吧。”
罗瑶再是一噎,因为当初帮郭双刀销毁罪证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爸。
何其讽讽刺,被释放的郭双刀最终却绑了她。她想了想,低声问:“为什么?”
钟天明再吸鼻子,并说:“本来我还有能保郭双刀上绞刑架的证据,但是我想,既然你爸最终也会把证据销毁掉,那我何不选择直接送给他,毕竟……”
在罗瑶的泪目涟涟中他站了起来,转身向后,靠到了摊着尸体的移动床上再摊手:“既然大家都一样黑,我又何必独竖一帜,做个讨人嫌?”
是啊,就连罗sir她爸,高层警司都拿证物当儿戏,钟天明一个底层的小警察还坚持正义,那不可笑吗,本来就是个大染缸,他怎么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
但罗瑶其实是有理想的,像她和陈明,重案组的大多数警员,至少在面对普通案子时,在没有上级施压的情况下,他们会坚持正义,他们也都愿意臣服钟天明。
因为他是老大,他也向来是最坚持正义的一个。
可现在钟sir告诉罗瑶,本来他跟她一样,也曾心怀正义,之所以向强权,向黑恶势力低头,只是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
罗瑶终于没了愤怒,也旋即觉得无比悲伤,还特别的疲惫。
因为她发现钟天明说得没错,且不说他改变不了现实,她甚至改变不了她爸。
所以事实就果真如此,这个糟烂的九龙,也果真只能永远烂下去了?
苏娇得承认,自己这辈子的选择再明智不过。
钟sir穿的西服是她专门订做的,恰合他的身材,而虽然她原来总嫌他生的太壮,除了胸之外一无可取之处,可现在她得承认,阿sir就该他这样孔武有力才好。
他的脸也好看,那意味着将来有了小崽崽,样子也肯定好看。
他还比她更聪明,孩子的脑瓜子只要随他,就不必像她一样,天天操心成绩了。
他再度走向罗瑶,缓缓下蹲并单膝跪地,又说:“记得咱们一直在追查的,熊猫皮的走私业务吗,就在今天,那帮人全部被大陆公安抓捕了。”
他还很年轻,眉弓是那么漂亮,一双眼睛就仿佛有磁性一般,叫人想要多看一眼,而虽然罗瑶不愿意承认,但其实她一直都很喜欢,也很欣赏这位上司的。
而只要是警察,就没有不知道走私业务的。
女孩子间的共通性,罗瑶也特别讨厌关于熊猫皮的走私,但她也知道,那件事是曾伯约和忠爷在做,她心里也总会觉得不舒服,可她不认为自己能干预得了。
但是曾伯约死了,所以的走私犯被大陆公安抓了?
钟天明说的是真的?
罗瑶吸鼻子,先回头看苏娇,见她在坚定点头,又问钟sir:“真的?”
钟天明点头,并说:“改变不了别人,那我们就改变自己吧,恭喜你了罗sir……”
他扶罗瑶站了起来,并说:“据我们所查,所有的走私案都跟东九龙,东方巴士的董事会主席忠爷,也就是钟盛老先生脱不了干系,我们也将彻查此事,而你是这桩案子里至关重要的阿sir之一,等案子尘埃落地,我会为你申请荣誉积分.”
乔震看到这儿就转身出门了。
毕竟他年龄大了,跑了一整天,也累得慌,坐到休息厅的大沙发上,他回头四顾,问:“有没有水,给我喝一点?”
郭双刀笑眯眯,双手奉茶过来:“领导,请喝茶。”
乔震瞪了他一眼,但也接过了茶杯,一口喝掉半杯。
再看苏娇出来,他起身肘上她的手出门,转而上了车,并深深吐了一口气。
苏娇也陪他上了车,并小心翼翼问:“您不生气啦?”
再摇摇乔震枯枝般苍劲的手,又说:“我们这儿和你们大陆不一样的。”
乔震突然鼻哼一声,却说:“都是同胞,没什么不一样,而且大家其实很像的。”
香江的警察们,就像罗瑶,一开始也会心怀正义。
但社会本身是个染缸,待的时间久了,她也自然而然会被同化。
大陆不也一样吗,沿海的公检法,好多还是转业的军人呢,不也一样腐化了?
乔震依然不能理解钟天明,甚至觉得不可思议,但正如他所言,经过今天,两地的走私业务将遭到重创,而只要没有阮氏人的阻挠,正规贸易将能迅速展开。
那一切,就值得乔震这一趟的奔波和冒险了。
而且他自己都有错,助纣为虐忠爷那么久,又怎么能要求钟天明做个完人呢?
他说:“你去跟天明讲一声,我累了,安排个司机,我要回招待所。”
这意思是他的火终于发完了,也不会再对钟天明大呼小叫了呗。
苏娇也得回店里了,她笑着说:“好。”
接下来当然还有因为走私案而引发的一系列烦杂而琐碎的事情,毕竟九龙第一警司离奇的丧命海上,东九龙第一大佬忠爷也命悬一线,媒体当然要追踪采访,记者也要报道,而就在这些事情演绎的轰轰烈烈时,被绑几个月,下落不明的阮家大少爷阮天浩竟然被人直接扔到了电视台的门口,好家伙,又是一个劲爆新闻。
对了,虽然他自己一口咬定是季胤绑架的他。
但是据警方查到的,绑架犯的案底,对方却是利叔的人。
这所有的事情就仿佛打了结的毛线,越查越深,越捋越乱,一发而不可收拾。
但那一切跟苏娇并不相干,她也不过个听八卦的小市民而已。
而在风雨飘摇,忠爷几番病危又历经抢救,最终无效的这段日子里,苏娇依然顾不上九龙的生意,因为她需要跟着许总去很多部门,来协调紫荆仓储的收购事宜。
因为整个警界和商界的大地震,收购案进行的异常顺利。
这也叫季胤最近简直狂的不行,因为不好出面嘛,他向来都是在车里,等着许总和苏娇办完事出来,再把苏娇送回苏记。
他还要求司机把车尽可能的开慢一点,就为能在路上跟苏娇多聊几句,当然,都是捡她爱听的说。
正好今天媒体宣布了消息,说是忠爷抢救无效去世了。
季胤侧眸盯着后视镜里闭眼养神的苏娇,就说:“忠爷这一去,阮智信可就永远都翻不了案了,阮天浩在绑架时伤了元气,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这意思是钟天明虽然下了黑手,但不必担心阮天浩以后会找他复仇了,而关键在于,他囚.禁阮天浩的时候,把对方给搞残了呗。
其实这方面苏娇并不操心,因为不论阮天浩还是阮天赐,都是从小生活在蜜罐儿里,被宠大的天真少爷,他们既没有心机,也没有能力找钟天明复仇。
反而,她近几天因为个人原因,一直很烦躁,也很头痛,夜夜失眠,再跑上一整天,又困又累的,就不想跟季胤多废话。
季胤说完话,半天听不到应声,扭头问:“阿娇你怎么啦?”
开车的许总也问:“是不是因为马上要举行关于苏小姐私生活的质询会,您害怕了,太紧张了?”
关于上市公司负责人的私生活质询会只是走个流程,只要关系到位,就利叔那位的,当年都能让紫荆仓储上市呢,但苏娇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会怕那个?
季胤直觉不是,追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上医院?”
苏娇猛然睁开眼睛,却说:“别废话了,送我回家。”
顿了顿又说:“季老板,帮我给钟天明打个电话,问问他今晚还能不能回家。”
许总看季胤,笑着说:“钟sir最近应该也挺忙,看来是好几天没回家了。”
季胤则不太开兴,虽然在拨电话,但也要劝一句:“阿娇,九龙男人多得是,你可别太没出息了。“
苏娇是他的女儿,九龙的娱乐色.情业在他手里,就不说钟天明有心了,哪怕他是无心的,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也自然立刻就会有人给他打小报告告密,季胤也会立刻赶到,打断他的腿。
所以钟天明不回家,只有一种可能,在忙工作。
而作为季胤的女儿,将来要做九龙话事人的女人,苏娇因为丈夫几天不回家就心情不好,还巴巴的追问丈夫的行踪,季胤只会觉得一点:女儿在这方面也太没出息了。
他还怕她像别的女人一样,会为了栓住丈夫而早早生孩子,想想他就烦。
一个电话敲给钟天明,先问他在干嘛,又问他晚上会不会回家,得到确定的消息,钟sir忙完了,今晚就会回家。
季胤则又得劝苏娇:“你可不要学大街上那些没本事,只想着生孩子栓住男人的女人,太早生孩子而毁了自己的人生”
还别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恰戳中了苏娇的心思,让她很不开心。
眼看已经到天后街了,她立刻说:“许总,停车!”
季胤说:“还早吧,还有一截路呢。”
他还想多陪她坐一坐的。
苏娇心情不好,脸色自然也不好:“我不想让我阿爸看到你。”
许总估计季胤听到这话会不高兴,连忙刹停了车。
也果然,季胤不高兴了:“阿娇,你总是这样,我是人,我也有心,会寒心的!”
但父母拗不过孩子,就好比胳膊拗不过大腿。
苏娇一把拉开门,下了车扭头就走。
还能怎么办呢,季胤回看许总,讪笑:“她是女孩子嘛,难免娇气点。”
许总也讪笑:“可不是嘛。”
苏娇有一点永远都不会让步,就是公开认季胤,她的父亲永远只会是苏旺。
这一点她必须坚持,并时时让季胤看到她的底线,他才不敢造次。
而她最近头疼的事情跟这个并无关系,而且还正是跟一个孩子有关。
当然,不是她自己怀孕了,也不是她想要生孩子。
而是自打从那条船上回来,她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到耳边有小孩儿的啼哭声。
梦里她还浑身是血,两只手上也满是血,并在逃离一个孩子。
梦的可怕在于,苏娇怀疑自己好像失手害死过一个小孩儿。
她虽然嘴上说自己不喜欢小孩儿,但是她对于苏鸣和季凯那样的大孩子,都比成年人要和善得多。
因为说成是孩子,就是属于没有任何攻击力的人,也是不能随意伤害的人。
去伤害,并杀害孩子的人,在她心里就跟忠爷那种,剥熊猫皮的人一样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