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有力,按得比霜序自己揉得舒服多了,她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身上,喝着咖啡享受按摩。
喝完了咖啡,她也没起来,坐在他腿上,跟他说起今天看的场地。
“你姑姑……”
她刚说三个字,贺庭洲眼睑懒散一抬:“看来贺女士的改口费没给够,不满意的话明天带你再去敲她一笔?”
“……你可真是亲侄子,我就是一时口误。”
贺庭洲:“重新说。”
“姑姑想去国外办,她看中了意大利的一个庄园,不过干妈说,你爸……”
霜序刚说完这两个字自己就意识到问题,贺庭洲眯了下眼,她自己麻溜地改口,加重音节:“——‘爸爸’——干妈说爸爸跟干爸的身份,出国还要审批,不太方便,婚礼最好还是在燕城办。你想在国内办还是去国外办?”
这些事情对贺庭洲的吸引力,还不如她旗袍上垂下来的流苏来得有趣:“除了新郎人选,其他都随你。你喜欢在燕城就在燕城,喜欢去国外我们就去国外,这些问题他们自己会克服。”
在国外漂泊几年的霜序对国外没什么执念:“那就在雁尾湖吧,我喜欢那。我小时候经常在那边过暑假。”
“那就雁尾湖。”
贺庭洲懒散靠着沙发,听得三心二意,玩够了她的流苏,又对她胸前的盘扣产生兴趣。
霜序又说起婚礼的时间。
“干妈担心冬天太冷,想等到开春天气暖一些,不过姑姑觉得在雪中办婚礼很浪漫……”
贺庭洲指尖拨弄几下,就解开了盘扣,他眉梢微微一挑,似是意外造型如此繁复的扣子竟然如此容易解。
他倒是正人君子,慢条斯理地帮她把那颗扣子重新扣好。
霜序沉默几秒:“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贺庭洲的视线这才慢腾腾从她的旗袍移到她脸上:“玩你扣子又不用耳朵,听见了。”
他手掌搭上她腰,收起那副散漫样子,认真道:“这是我们的婚礼,她们的意见不重要,你想要下雪就下雪,你想要下金子都行。”
“金子砸人挺疼的。”霜序说,“还是下人民币吧。”
贺庭洲笑了声:“你是不是看家里这两位中年男士不太顺眼,想把他们一起送进去?”
霜序也笑了,在两位中年女士中间端水的烦恼散掉了,她抱住贺庭洲说:“贺庭洲,我们在下雪的时候宣誓吧。”
*
舒扬移植后血象逐渐恢复,顺利从移植仓回到普通病房。
霜序买了一束她最喜欢的郁金香,在病房里等着,一见面,舒扬就张开手臂。
两人拥抱在一起,舒扬:“好久不见啊,学妹!”
其实每天都见,但隔着一层玻璃,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中间隔开的还有一步之遥的生死。
霜序在她背上拍了拍,把花送给她:“恭喜你重获新生。”
舒扬抱着花热泪盈眶:“我爱你,我爱菩萨,我爱全世界!”
旁边的小廖凑过来:“你不爱我吗?我可是拿我单身十年求菩萨保佑你的。”
“你就是不求你也得单身十年。”
小廖把嘴一噘,舒扬笑着伸手:“爱爱爱,来抱一个!谢谢你们大家这么爱我。”
小廖抱完她又来抱霜序:“小老板,我也爱你!”
霜序笑着让她抱了。
三个人抱来抱去抱了一通,舒扬问:“对了,给我捐骨髓的是你哪个朋友?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他。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等我出院了,我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他就是不想让你感激他,所以才不让告诉你的。”霜序说,“他说只要你健健康康,他知道自己遭的罪没有白费就行了。”
舒扬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既然恩人不想留名,她也就不勉强了。
“那你帮我转达一声,我对他的恩情无以为报,以后但凡有需要我的地方,让他尽管使唤我。”
“我会转告他的。”霜序道,“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你的免疫系统比较弱,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身体,避免感染和劳累。”
“放心。”舒扬拍着胸脯,“我一定把自己养得好好的,去参加你的婚礼。”
第236章 释怀
在所有人的期待里,舒扬的预后情况很好,顺利地出了院。
霜序知道她自己在家闲不住,批准她每天来公司,但不允许她太过劳累,每天一到五点就派遣钦差大臣小廖押送她回家。
这天下午,小廖刚把舒扬送走,霜序自己去老李那取资料,回办公室的路上听见前台正在跟人说话。
“我们霜总现在就在里面,你可以亲自交给她。”
她视线转回去,看见公司前台站着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
“我就不进去了,麻烦你帮我交给她,谢谢了。”他态度客气得堪称讨好,将一只牛皮纸袋放在前台,就匆匆走了。
霜序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侧脸。
前台把牛皮纸袋拿过来交给她:“刚才那个叔叔让转交给你的。我看他面相挺和善的,说给你打电话,他也不让。”
霜序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纸条。
【密码是你的生日】
别的什么都没说。
“霜总,你认识他吗?”
“ 以前认识。”霜序说。
那张卡在她办公室放了几天,每次看到,她的目光都会在上面停留一阵。
中午,霜序又看着那张卡在发呆,小廖推开办公室的门叫她:“小老板,舒总想吃猪排饭,我们中午去吃猪排饭吧。”
霜序手里的按动笔咔吧、咔吧按了两下,放下笔说:“你们去吃吧。我想去个地方。”
今年燕城的天气似乎比往年更冷,圣诞节要到了,街角的店铺门口摆了圣诞树,彩灯缠绕在树上,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霜序坐在餐厅里,看着外面的街道。
这间餐厅正对着十字路口,地理位置极佳,十五年过去,餐厅换了几个,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一间。
透过玻璃,外面的街景也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早已不是八岁时的样子。
霜序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等了一会,桌子对面有人坐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到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男人有些拘束,看她的眼神感慨万千:“你长大了。”
霜序的记忆力很好,记得别人对她的好,也记得很多伤害。
十五年过去,不仅她长大了,继父也老了。
霜序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平静的语气让人觉得淡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当年她的妈妈被逼着离开宋勉之,从外交部辞职,单身妈妈的身份让她遭受了不少非议,也被很多工作拒之门外。
起初她靠接一些翻译的私活儿谋生,养活自己跟女儿,后来成为一所公立中学的英语教师。也是在那里,认识了她后来的丈夫。
对方并不介意她未婚生子的历史,也接纳了这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霜序八岁之前的童年,虽然不比后来宋家与沈家的富贵,但也富足快乐。
这也是为什么被妈妈抛弃时,她天崩地裂难以接受的原因。
“是不是打扰到你了?”继父小心地解释着,“其实我前阵子就看到你的新闻了,想去看看你,又怕打扰你现在的生活。听说你结婚了,我在新闻上看过他的照片,跟你很般配。”
霜序从包里拿出牛皮纸袋,从桌子上推过去:“这个你拿回去吧。”
继父又推回来:“听说你结婚了,我不能为你做什么,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积蓄,没多少钱,是我跟你妈的一点心意。”
“我不需要。”霜序说,“你这些年也没有再婚,没有子女,这些钱你留着吧,我用不上。”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继父局促地搓了搓手,“你妈送你走也是逼不得已,当时你还小,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怪我。那时候我带的班里有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学生,半夜翻墙出去上网,我跑到网吧找到他,骂了他一顿,把他赶回学校,没想到那天夜里他跳了楼。”
这对一个公立中学的老师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不管那个学生到底是为什么跳楼,是不是他的责骂逼死了他,这个锅他都只能背上。
学生家长闹到学校来,扯着横幅哭天抢地,说他逼死了学生,要给自己的孩子讨公道。
教育局为了息事宁人只能开除他的编制,同时他还面临着家长的巨额索赔。
“我跟你妈不得不卖掉房子,所有的积蓄都赔给了他们,哪怕是那时候,你妈也没想过不要你。”
“是后来她生病了,胰腺癌,医生说这种癌症预后很差,就算做手术治疗,生存率也不高。她怕她走了之后,留下你会拖累我,才坚持要把你送回你亲生父亲那。”
这的确是霜序妈妈的作风,倔强要强。在二十多岁最好的年纪选择未婚生下她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时日无多,也不会把她送回宋家。
“她什么时候走的?”霜序问。
“你妈她很坚强,一直积极治疗,手术切除肿瘤后,又坚持了三年才走的。她一直很惦记你。”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凉了,霜序以为知道妈妈不是抛弃她、只是因为生病了,自己应该会释怀。但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其实她早就释怀了。
她很爱她的妈妈,也曾经在一日日无望的等待中恨过她,但早就已经不恨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站起来,没有拿那个纸袋就走了,继父急忙拿着纸袋想追。
霜序走出几步后又停下,回身说:“我下个月末办婚礼。你想来的话,到时候可以来出席我的婚礼。”
从餐厅出来,霜序坐上车,经过当年她被沈聿捡到的路口时,她往窗外看了一眼。
那里修建了新的绿化带,在冬季里依然有着苍绿的颜色。
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都已经迈过去,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伤害,也早已被时间这只温柔的手抚平。
她现在过得很好,有很多人爱她,她也爱着很多人。
第237章 结局
婚礼筹备了三个月,在一月末举行,那是燕城最冷的时候,也如愿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