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序站起来,狗也站起来。
她抬脚走,狗跟在她身后。
把它丢下不管似乎有点忘恩负义,霜序犹豫片刻:“你主人呢?”
杜宾一动不动,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
霜序无奈,拿出手机,拨通贺庭洲的号码。
响了三声,那边接起来,贺庭洲漫不经心的嗓音:“宋总有何贵干。”
这话问得霜序都茫然了,冰袋不是他让狗送的吗?
那是她认错狗了,这不是贺庭洲那只,还是狗成精了?
“我碰见一只杜宾,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狗。”
贺庭洲拖腔拉调地“哦”了声:“你问问它。”
霜序低头,跟大狗四目相对。
“……”
“你的狗丢没丢,你不知道吗?”霜序蹙眉,“不是你家狗,我就不管了。”
“丢了,正找偷狗贼呢。”贺庭洲一口黑锅扣到她头上,“原来是你。”
“你在哪?”霜序问。
电话那端停顿两秒,她听见贺庭洲说:“回头。”
霜序电话举在耳边,茫然地回过头,隔着宽阔的马路和疾驰而过的车辆,看到停在路边的一台库里南。
驾驶座车窗半降,露出贺庭洲那张过分英俊的脸。
原来他离得这么近。
*
沈聿和陆漫漫进入病房,宋爷爷见到他们,态度和煦:“阿聿跟漫漫来了啊。”
陆漫漫观他平易近人的神色,难以想象到是他把霜序的脸打成那样。
“宋爷爷,您身体好点了吗?”
同样的问题,宋爷爷笑道:“这几天恢复得不错,有劳你挂心了。”
燕城年轻一辈里,沈聿是最拔尖的之一,宋爷爷对这个晚辈是很欣赏的。
沈长远原本计划让沈聿从政,以他的能力加上沈家的扶持,这个年纪做到副厅级不是问题,可惜他对玩弄权术不感兴趣。
沈宋两家交好,早先宋爷爷存过结亲的心思,不过他想嫁给沈聿的不是霜序,是宋乐颜。没想到五年前被霜序一搅和,两家的名声差点被拖累,再提这茬反倒不合适。
如今沈家跟陆家谈起亲事,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这也是他对霜序诸多不满的原因之一。
陆漫漫本来是很会撒娇卖乖讨长辈喜欢的,但兴许是因为见过霜序脸上的伤,她只是笑笑,没往他跟前凑。
沈聿待人接物一贯彬彬有礼,关心了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寒暄过后,准备离开前,他对陆漫漫道:“你先回去,我跟宋老说两句话。”
陆漫漫好像猜到他要说什么,带上门出去后,没走远。
病房里,沈聿语气随意地提起:“听说小九犯错,惹您老生气了。”
这话一出,病房的空气都静了静。
霜序是宋家的孩子不错,但实打实是在沈聿身边长大的,他专门提起这事,八成是想替她出头。
“她还跟你告状了?”
“我来时碰到她,脸肿的厉害。”沈聿说,“这阵子我不在,她闯祸了吗,怎么惹您发那么大脾气。”
一旁的崔宁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她们姐妹俩置气,大庭广众下她就跟乐颜动了手。她爷爷也是气她没分寸,在家里再怎么闹,出门在外不能让人看笑话。”
“我当什么事。”沈聿唇边挂着浅薄的笑意,“小九从小就很乖,就是因为脾气太软,总是被人欺负,所以我教她蛮横一点,被别人欺负到头上,就要打回去。这怪不了她。”
宋爷爷有些不快:“我知道你袒护她,但她是我孙女,做错了事,我还不能管教她了?”
沈聿脸上的笑意已经微乎其微了。
“您自然能管教,不过她是我养大的,她要是真做错事,我得负责任。下次再有什么,我会教训她,您心脏不好,就别动怒了。”
第42章 涂药
、贺庭洲今天开的是一台库里南,停在公交站台的正对面,霜序没见过,怪不得刚才没注意到。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挂断电话,坐在地上不动的狗站起来,朝人行道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转身看她。
霜序并不想过去找贺庭洲,对狗说:“你自己过去吧,我要回家了。”
杜宾折返回她跟前,示意她跟自己走。
霜序说:“我不去。”
这狗跟主人一脉相承的霸道,直接用嘴咬住她裤脚,往那边拽了拽。
“……”
它力气蛮大,霜序实在不想大庭广众之下不体面地跟一只狗打起来。
主要是,这狗太凶,她的确有点怕。
硬是被它押送犯人似的,一步一盯,从人行道过了马路,带到贺庭洲的车旁。
贺庭洲已经下车,抱着手臂靠在车门上,看着她被狗牧羊似的赶过来。
黄昏光薄,如一层幽蓝滤镜,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有些模糊。
贺庭洲眉骨高挺,眼型狭锐,线条一压一抬,形成了极具冲击性的英俊。
一身白衣黑裤,在将暗未暗的街道上清晰得过分。
霜序走到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就停下:“狗给你送回来了。”
贺庭洲直起身朝她走来,霜序本能后退一步,没他腿长,贺庭洲捞住她手臂,猛地把她拽到怀里。
霜序没防备他突然的行为,撞到他身上时,那种冷调的松杉气息瞬间就勾起她的记忆。
心跳不稳的时候,听见一辆摩托车速度很快地从她身后开了过去。
贺庭洲松开她手臂,垂眸睨她:“脸红什么。”
霜序神色镇定:“你被打一下你脸也红。”
贺庭洲目光慢腾腾地从她左脸走过。
红肿得很厉害,皮下毛细血管估计破了,她皮肤娇气是一方面,动手的人一点没留情。
霜序把他的手推开,贺庭洲问了句:“蛋糕好吃吗?”
“什么?”霜序问完,在他漆黑的眸色里明白过来。
她抿了下唇,被打耳光还要听这种嘲讽,没好气地说:“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的出言不逊一点没有激怒贺庭洲,他微微一哂:“可惜了,没机会,敢打我脸的人还没出生。”
霜序就不说话了。
他嚣张的口气虽然很欠揍,但是实话。
谁敢打他太子爷的脸?
贺庭洲从车里印着药店lOgO的袋子里拿出一只药膏,旋开盖子,指尖沾了药膏靠近她脸。
霜序下意识避开,贺庭洲直接扣住她下巴,把她脸固定住。
“没毒。别动。消肿的。”
“我自己来。”霜序试图反抗。
贺庭洲语带讥诮:“坐那展览半天,没见你自己来呢。”
什么叫展览。
贺庭洲说着,手指已经触摸到她脸颊,微微的凉意有立竿见影的镇痛效果。
霜序放弃抵抗,侧着脸,目光落在路边的绿化带上。
即便不看,依然能感受到锁定在脸上的、存在感极强的那道视线。贺庭洲低着头,因为涂药,目光专注得让她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热。
霜序后背抵住车门,尽可能地拉开距离。
“他们要看,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挖了他们的眼珠子。”
她五官明艳精致,若再妩媚一些,该是艳光四射的。
但她偏偏又携带一种天然的纯净感,眼型偏圆,柔和灵动,很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
距离太近,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在微光里若隐若现,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地颤。
贺庭洲虎口扣着她下巴,按在她脸侧的拇指一动,她的脑袋就乖巧地跟着他摆动。
他将药膏涂抹开,垂着眼道:“为什么不能,没带勺子?”
霜序有点无语,转过眼睛看他:“你挖人眼用勺子?”
贺庭洲挑眉:“不然用什么。”
他眼型很特别,有剑锋般的冷峭狭锐,眼尾上扬的弧度又风流多情,两种特质的结合矛盾又危险。
霜序把眼睛扭开:“我又没挖过,我怎么知道。”
涂完药,贺庭洲松开她,把药膏扔回车里。
霜序悄悄舒了口气。
莫名地感到不自在,正想离开时,贺庭洲慢条斯理擦干净手指,又从车里拎出一个蛋糕,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