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的脑回路还真是异于常人。
黎苏年失笑,语气很无奈:“今晚可能要下雪。”
眼下才八月,下的哪门子雪?
舒萦有点没懂,朝他困惑眨眼。
下一秒,听见黎苏年委委屈屈说:“我冤。”
反应过来,舒萦爆笑。
两个人相处在一起,总是温馨又快乐。
……
吃过饭,她们一起在客厅看电视。
观看之余,聊到她今天新接到的工作,舒萦顺便给黎苏年讲回来那天在机场发生的神奇际遇:
“我当时本来都以为钻戒找不回来了,结果一回头,那个女生朝我友好的笑,问我在找什么。”
“我都没往钻戒上想,下意识就回答了,然后她直接就把钻戒还给我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惊喜吗。”
黎苏年把人往怀里带了带,电视机里在讲什么,他完全没听到,这姑娘声情并茂的情景再现,比屏幕上的电视剧有趣多了。
听的人认真,舒萦讲的也用心。
“本来这几天没打算工作的,想好好在家休息一下,结果一打开短视频软件,看到给我发来工作邀约的是我的钻戒恩人,那我肯定也是要去的。”
说到这里,舒萦噙着笑看他几秒:“为了给你做晚饭,我今晚可是拒绝了钻戒恩人的请吃饭呢。”
黎苏年听得下颌抬了抬,唇边溢出浅笑,似乎是很满意她的选择。
舒萦这会儿分享欲爆棚,忍不住掏出来手机,打算给黎苏年看看她钻戒恩人的主页,她觉得那个女生专业且优秀,简直就是她小时候梦想中长大想成为的那类人。
然而她刚讲出自己的意图,黎苏年毫不客气地把她的手机摁灭丢到一边,“不看,对别人不感兴趣。”
舒萦撇撇嘴,表示有点不开心。
她又不是什么很小心眼的人,就是想和他分享一下,这是干嘛。
黎苏年留意到她的神情,指一指半晌无人问津的电视机:“不看的话,做点别的。”
说着,他手臂一伸捞过来遥控器把电视关掉,接着一把抱起她,施施然说:“老婆给我做饭,我帮老婆洗澡,很合理吧。”
他的那点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舒萦瞪大眼睛:“我不要,哪里合理了。”
“那投票表决吧。”
语毕,他握住她的手向上举起来,而后扯出一个笑,有点坏,又让人无可奈何,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嗯,论耍赖,她也是玩不过黎先生的。
-
日子平淡又幸福的一天天过。
白天黎苏年去忙市郊的古寺修复项目,舒萦则在家偷得浮生半日闲。
期间,也就线上非遗博物馆的项目一直和许从心保持联系,时间很快来到他们定好的签约日子。
当天,舒萦出门前已经计划好,和许从心也不怎么见面,不如就趁今天这个机会,完成签约后请她吃顿饭,把钻戒那次的恩情给还了。
这次的见面约在美术馆附近,据许从心说,她同时还受邀在美术馆有一场艺术展,因此就把线上非遗博物馆的项目组设在了这里。
她到的时候,恰好在展馆门口偶遇许从心送客,看到她,舒萦热情和她打招呼。
许从心朝她淡淡一笑,带着她往办公室走。
论起来,这是俩人的第三次见面,但不知为何,舒萦总觉得许从心给她的感觉,还不似机场的初见热络。
转念,她又把她的不热情归因于她同时在推进两件重要工作,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她们也算不上特别熟悉的朋友,人家也没必要时时刻刻对她笑脸相迎。
事实上,今天许从心的确情绪不大好,来到榆市一周了,她还没能和黎苏年见到面,贸然相邀,他必定是会拒绝的。
重逢的第一面,她不想和他产生什么不愉快。
此刻对着舒萦显而易见的善意和友好,也让她隐隐觉得有些烦躁。
她没办法再把她单纯的视作合作伙伴,总是会不自觉的掺杂有别的想法,一些卑劣到不想承认的想法。
……
来到会议室坐下,许从心没和舒萦多寒暄,她把提前准备好的合同递给她,快速进入主题:“舒小姐可以先看下合同条款。”
舒萦微笑接过来,快速翻看。
原本以为公益性质的合作,报酬不会很多,可当看到报酬那一栏时,舒萦结结实实惊了一下,项目组的阔绰程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仔细确认了几遍,如实同许从心表达自己的想法:“这里,没有填错吗?”
如此单纯可爱,或者说傻里傻气的反应,换来的是许从心毫不掩饰的轻蔑一笑。
她对舒萦的第一印象是:一个有点迷糊的姑娘,钻戒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能弄丢。
紧接着在机场外再遇,初印象褪去,转而如鲠在喉。
她终于窥见黎苏年心心念念很多年的姑娘的真面目。
原来是她,竟然是她。
想不通,也不理解。
她不明白这姑娘身上到底有什么特质,值得被黎苏年记挂这么多年,难以忘怀到,为了她放弃理想回到家乡。
外公曾经和她说,他对文博保护的赤子之心,是他从业几十年见过最赤诚的一个。
考古不是什么热门专业,这世道有太多太多的人看重功利,读书要学热门的学科、赚钱的学科。
做任何事都是目的导向。
所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嚷嚷,皆为利往。
可黎苏年不一样。
他跟着外公在偏远的敦煌求学多年,是出于对文物保护的热爱,理想的追求,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至少能在学术之路上大有成就,但他却在毕业后不顾外公劝阻毅然决然选择回来家乡,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老师。
她打心底的为他的选择感到惋惜。
把笔递给舒萦之前,许从心忽然笑了声,紧接着说道:“或许舒小姐签约之前,愿意先听我讲个故事吗。”
方才她的那轻蔑一笑,舒萦并没错过,她不懂她突如其来的敌意是因为什么。
但既然眼下她言不对题的话里有话,主动要告诉她,舒萦当然也会给她这个机会,她敛了敛眸,放下手中的合同,无声示意她请讲。
如此从容反应,倒是在许从心意料之外,恍神几秒,她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我过去的一个同学,大三面临实习选择的时候,坚定选择了在其他人看来很荒凉的敦煌,成为我外公的关门弟子。”
“那时候的我放弃考古转而去国外攻读艺术,本以为回国后,我们可以再续前缘,可当我回国后,却发现一切都变了,他放弃了曾经的热爱、他的理想,回到家乡,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娶了……”
说到这里,她语止,转而扯出一个很一言难尽的表情,定在对面人身上。
至此,舒萦算是明白她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可同时,她也觉得很可笑。
她稍稍坐正身,得体发问:“许小姐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
她在话里,对她和黎苏年的关系定义有:过去的同学、再续前缘、外公的学生。
可她面上那明晃晃的几分嫌弃和敌意,又像是同她不共戴天似的。
“我以为我们只能算是合作方,假若你觉得我不能胜任这份合作,大可明说,我们不用耽误对方的时间。”
“可你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是要干嘛,是想叫我把你视为情敌?想和我打一架,互相扯头发?”
语毕,她轻扯唇角,不屑的笑了下。
第58章 chapter 58 好爸爸
原定的签约就这样不欢而散。
舒萦在那场交谈的最后, 少见的进行了强势回击。
她自小性子温和,鲜少和人起冲突。
认真论起来,今天算得上头一回。
可言语上的不落下风并没带给她什么正向情绪, 离开美术馆回家的一路上, 舒萦内心涟漪不断。
有慌乱,也有无措, 更多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定义。
这些情绪循环往复地碰撞在一起, 令她一颗心往来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她清楚带来这些起伏的, 并不是她婚姻中可能出现的搅局者。
她不在意许从心的存在。
她是很优秀,或许真如她所言。
在过去, 真的和黎苏年有过什么, 可时过境迁, 没道理她要不相信朝夕相处的爱人,而去相信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她在意的是,在这段婚姻中,她是不是真的是黎苏年事业上绊脚石的存在。
回到家里不久, 心情还没收拾好, 舒萦先是接到黎苏年的电话, 说今天项目组赶工加班, 让她自己吃晚饭, 他晚点回去。
她语气如常地应着好, 嘱咐他太晚的话不行就直接住在项目组那边,别再两边跑着来回折腾。
“小舒,”电话那头的人笑声温和地纠正她:“回家在我看来是一个很温柔的动词,再晚都不是折腾。”
舒萦听得心里一暖, 唇边扬起浅浅的弧,很正经地说:“不愧是黎老师,学生受教了,那你工作加油,我在家里等你。”
黎苏年笑嗯一声,挂断电话,再看眼前被风沙洗礼变得堪比默片的壁画,好似都多了几分可爱。
他拿起画笔,继续赶工。
……
挂断电话的舒萦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好久,思考了很多。
许从心的那些话盘旋在她心头,她决心要尽快找个机会和黎苏年聊一聊,但也不能太明显,最好是能从侧面打探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