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黎阳跑了一百米,发现了站在飘窗前的木鱼,伸手冲着她招了招手:“小姐姐,早。”
他脖子上的伤已经包扎了起来。
木鱼打开窗户:“早上好。”
萧黎阳咧了咧嘴,继续跑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又退后了几步,冲着木鱼:“小姐姐,替我向司先生问好。”
木鱼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司度的衬衫,反应过来,伸手拉上窗帘。
窗底传来萧黎阳爽朗的笑容。
他刚嘲笑完木鱼后,报应就来了,跑完步洗个澡回来,是他寸步不离的安保人员消失了,后面倒是不紧不慢,跟了个木鱼。
木鱼倒也不拘束,他吃饭的时候,木鱼就坐在他身侧吃饭。他要是去卫生间,木鱼就去走廊晃荡,他要是去门口放风,木鱼则坐在一旁的是桌上,自己给自己倒茶。
白天窝在宅子里,萧黎阳按照之前几天的作息,自然是要打开游戏机,开始宅男生活。
让几个拿钱办事的安保人员站门口,萧黎阳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可要是把一小姑娘,放在门口守门,萧黎阳越想越不对。
遂,关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房门,再一次被打开。
木鱼正坐在冰凉的门前,手上拿着个近乎要淘汰的手机,正在往俄罗斯方块,听到开门的动静,头也没有抬一下:“怎么了?”
“小姐姐。”萧黎阳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玩游戏么?”
微软的xboxone,游戏精美,剧情流畅,对老玩家而言,在游戏中寻找突破,原本就是他们度游戏的追求之一。
只是对新人而言,并不是非常友好,上手难度很高。
萧黎阳正纠结着怎么带小白妹子上手,木鱼已经盘腿坐在地板上,熟练的拿着游戏手柄,打开游戏:“开始吗?”
萧黎阳回过神:“好的,我来介绍下……”
只是他游戏还没来得及介绍完,游戏已经结束了。
木鱼从萧黎阳的零食盒里,翻找出一根棒棒糖,撕开棒棒糖纸,将棒棒糖塞进嘴里。
回头一看萧黎阳输的一脸震惊,安慰道:“你的技术不错,以后多多练习就好了。”
萧黎阳:“……”
“还来么?”
“来!”
两人在屋子里玩了一天游戏,木鱼基本上都是赢的,偶尔输几盘,还是她觉得萧黎阳输的太惨,不着痕迹让的。
这跟木鱼的游戏天赋没有什么关系。
主要太衡人的专注力和反应力,是正常人的几倍到十几倍,普通游戏对他们而言,就像是降低了十几倍难度,自然想输都难。
萧黎阳不知道这点,却是越挫越勇,耗了整整一天,到底体力不支坚持不下去了。
他输完最后一把,人都累趴下了。
将游戏手柄往地板一人,整个人躺在地毯上,长舒一口气,笑道:“小姐姐,世界上还有什么事你不擅长的么?”
木鱼认真的笑了笑:“唔,有吧——”
“说说看?”
木鱼低头看着萧黎阳:“我好像,不太会安慰人。”
时近黄昏,窗外橘色的阳光落在地板上,将萧黎阳上半身镀上一层孤寂的颜色。
他原本嬉笑着的表情凝固,一点点的剥落,最后僵直成一片死寂。
似乎是嫌窗外的阳光太过刺眼,又许是别的原因,他伸出右手,慢慢的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小姐姐。”
“嗯?”
“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木鱼垂下眼帘,看着这一天身上都沉浸悲伤,却一直表现得很鲜活的青年人。
她并没回答萧黎阳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
“再等等。”
第九十九章
萧黎阳睁开眼睛, 天还没亮。
他抹了一把脸,满头都是汗水,后脊背已经透湿, 整个人仿佛是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两天,他思绪总是很乱, 半夜难以入睡,迷迷糊糊睡下, 也都是噩梦。
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 疲惫不堪,却不想继续睡了。
掀开被子起来,打开电视机,在一架子CD上,翻了盘卓别林的老式喜剧默片。
宽屏大电视和黑白的美式默片总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萧黎从柜子里拎出一打啤酒,坐在地板上,喝着低度数的啤酒,看了一段又一段。
后来怎么睡过去, 他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只是听见敲门的声音, 睁开眼睛, 才发现天早就亮了。
萧黎阳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看了一眼时间, 上午十点半,外面的阳光明媚,三月的温度似乎也有回暖的气象。
“黎阳—”
“妈?”萧黎听出了声音, 彻底醒了过来,他看着自己半裸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胡乱的从柜子里找了件衣服套上,“等等。”
萧黎阳穿好衣服,揉了揉脸,让脸上血色好些,这才去开了房门:“妈。”
萧母站在门外,端着一个木制托盘,托盘里萧黎阳最爱喝的粥和小笼包:“你昨晚就没有怎么吃饭,我就上来看看。”
她眼底都是黑色,这会儿看见儿子,还强撑出笑容来:“我炖了你喜欢喝的皮蛋瘦肉粥,刚撤火,还是烫的,你先喝一点垫垫底。”
萧黎阳看着自己母亲的神色,像是并不知道后续,眼底虽然还在担心,却不是冲着他的。
他心下松了一口气,抓了抓头发,点点头,让开一个身位:“我正饿着呢,妈,您先坐一会儿,我去刷牙洗脸就出来。”
“又喝酒了?”
“妈。”萧黎阳有些无奈,“我都多大了——”
“好好好,我不念叨你,快去洗漱吧。”萧母走进房门,将托盘放在了书桌上,像是想起什么,又回过头,“你顺便把头也洗了,这个样子,你爸看见你又要说了——”
萧黎阳以为她说的是自己的形象,胡乱的点点头:“收到。”
他的房间,有单独的卫浴。
关上浴室的大门,萧黎阳缓缓吐出一口气,脑子里浮出木鱼那张安静的脸来。
他走到洗脸台前,拧开水龙头,用手接了凉水,给自己洗了个凉水脸,才觉得自己似乎醒了不少。
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对着镜子。
镜子中的自己,还是年轻的那张脸,即使熬了几夜,也没能在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除了脸上少了一些血色,冒出了些胡茬,头发也……
他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视线落在自己头发上。
——发尾部分,是一片白色。
像是燃烧殆尽的干草,又像是落地的残雪。
***
木鱼打开萧家的大门,像是月色下的一道影子,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右里拖着一只半人高的麻袋,左手还拎着一只黑色旅行背包,在不打惊扰所有安保的前提下,还在门口,把鞋底的尘土给清理了。
顺手关上门,回过头看了一眼,对着漆黑的屋子说:“帅哥,开下灯。”
大厅的灯应声而亮。
萧黎阳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刚刚摸黑坐在沙发上,还是只是在沙发上睡着,被木鱼吵醒了。
他穿着件灰色的外套,头上戴着顶韩式的毛线帽,配上他原本就长的不错的了脸。
倒是有着时下最流行小鲜肉的感觉。
木鱼不得多看了两眼:“怎么还没睡?”
“有些吵。”萧黎阳声音嘶哑。
木鱼动作一顿,别墅区的环境十分好,远离市区主干道,白日里偶尔还有小区的汽车在门前经过,但是晚上,几乎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声。
“吵?”
“吵。”萧黎阳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吵。”
木鱼这次听明白了。
他放下手中的麻袋和皮包,将外套一同脱下,挂在了门前的衣架上,走到萧黎阳的身侧坐下。
她没有说话,而是从茶几上翻出一本陈年的杂志,撕了相对空白的一页,熟练的叠着千纸鹤。
木鱼身上没有司度的沉淀,却依旧可以将人轻易的带入情绪,萧黎阳视线落在她的指尖,感觉一直盘旋在他脑子里的死亡,似乎慢慢褪去了些许阴影。
木鱼将叠好的千纸鹤递给萧黎阳:“给。”
萧黎阳接过千纸鹤,看着千纸鹤撇过头蹭了蹭他的手掌,扯了扯嘴角:“这不是你不舍得给的宝贝么。”
“是啊。”木鱼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谁叫我不会安慰人呢。”
萧黎阳低着头:“我快要死了。”
这次他用的是肯定句。
木鱼皱起了眉:“怎么了……”
“之前我还想着,这世界上的所谓暗杀,到头来,不过还是人力所为,只要安保足够,完全能够庇护。”
“直到看见你之后,我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永远不可触及的世界。你们可以打破约束,甚至掌控生死——”
他轻轻抚摸着千纸鹤,声音冷静的可怕:“所以,我认命了。”